第四十七节 权力巅峰

“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今天,你们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男人眼中的尤物,明天,就有可能是成了男人眼中的糟粕。美丽一词对女人的重要性,我比很多人都更有深刻领悟。虽然现在不比过去旧社会,虽然现在很多女强人也靠的是才华、才干,可是美丽赋予一个女人的意义,永远是无比巨大且不容替代的。那些女强人只给你们看到了她们事业上风光的一面,可她们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吗?不会。她们夜里照着镜子看着自己苍老的脸,看着回家越来越晚、谎话越来越多的丈夫,她们真的不会痛心吗?也许你们没有她们的事业,她们的光环,可是她们拥有的那些,你们通过努力也会拥有;而你们拥有的美丽,她们却永远不会再有。美丽,是一种不可再生而且转瞬即逝的资源,是一种比石油、天然气还要珍贵的,独一无二的重要资源。如果不在有限的青春里牢牢抓住并释放你们的美,当你们成为明日黄花的时候,就真的成了一无所有的糟粕了!黑格尔曾经说过,…”

前厅里仍摆放着那台价值八十万的,从“帕格尼尼琴行”强卖的演奏钢琴。高明明站在一众服务生前口若悬河。温文雅当年的话,如今高明明张口即来。就连那些“黑格尔”的名言她都还记忆犹新。她威严地扫视四周一圈,仿照温文雅当年说道:“我今年实岁二十五,也许在很多人眼里,过了二十五的女人就已经是朵明日黄花了。但我从来不理会这些,我非常自信!人们都说,自信是男人最大的魅力。我认为,自信同样也是女人最大的魅力。只要你自信了,挺直了胸膛,你就等于战胜了马路上百分之九十的路人。”

她目视前方,昂首挺胸,春风得意,三年前那股子稚嫩气一扫而光,如今成了个真正的“翻身农奴”。那年,温文雅是二十五岁;现在,高明明也是二十五岁。当年,温文雅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唱动了许兆丰的心,可现在,她的宿敌高明明成了更加适合唱这首歌的人。

有一道复杂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那正是来自昔日的“同台搭档”温向阳。在他姐姐温文雅被逐出之后,新上任的这位“形象设计总监”,是昔日那只“白天鹅”。靠山不再、苟且留下的他再也没有了骄横的资本,美人回归,却已光景不复,他不知是该开心、愤怒或是悲伤。在这只昔日的白天鹅身上,他也不再能够找得出白天鹅的影子,看吧,她的两只眼透露着冷漠、势利,她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她“严打”了伪劣化妆品,却只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对服务员的“造型”要求比温文雅更为严格,不仅要在脖子以上的部分大做文章,在脖子以下的部分也要大做文章了——

她拿出一串珍珠项链,展示在大家面前,“都知道,戴项链的女人和不戴项链的女人整体气质就不同,客人如果进来一看,这里的服务员个个不仅妆容整齐,还都戴着项链,打扮得体,第一印象就会觉得这是一家很高雅的餐厅,印象直接加分。”说着,她又拿出一套新的工作服,那是一套衬衫加小马甲,下面配着短裙,设计得既端庄又不失活泼,“如果有些常客看你们穿永远同一套衣服,一点花样也不变,久而久之就会觉得我们王府餐厅没什么新意,就算菜好吃,也不一定会认准我们家来吃,为什么?因为他们不差钱,到哪儿吃不了山珍海味,非得认准我们这一家?”

她把衣服放回去,又对下面说:“随着季节更替,着装也必须更换。餐饮行业作为一个非常传统的行业,虽然‘民以食为天’,可在下江这种竞争激烈的地方,四处都面临着饱和。假如再一味守旧一成不变,哪怕菜味道做得再好,装潢得再高端,也不一定能竞争得过别家。形象工程,是女人最重要的工程,也是餐饮服务行业能招揽新顾客、留住旧顾客的手段之一,还是最简单、有效、直接的方式。”

威严地往下面扫视了一圈,几十号服务员都规规矩矩听她的讲话,没有一个敢发出什么声响。她们也乖得不想发出什么声响,甚至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响。她们千篇一律精致的妆容,每个人的五官都在王婉君找来的那帮化妆师手下被塑造得一模一样,但是每一张精致的脸蛋上,神情却无比呆滞,呆滞得如旧社会那些围观日军残暴行径的麻木国人一样。

高明明已经往下扫视过好几圈了,虽然粗略,但这几回下来,所有的面孔基本上已经在她脑海了。可这一次扫视过后,她发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下面应该有两道仇恨、嫉妒、扭曲的目光才对。可是——张俏俏、凌子那一高一矮两张老面孔,竟然一个也不在人群中。只剩下那群麻木呆滞、千篇一律的“美女”服务员。

她们会去了哪里?厕所?不可能,全体服务员都在这里。况且这两个关键人物又怎么会同时去厕所?

她又大致扫视了一眼,那两张面孔却仍未出现。她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又开始讲了起来。

……

漫长的新官上任会议终于散场后,她也终于得空解开那个困扰她几十分钟之久的问题。

悄悄拉过了孙招娣,小声询问道:“那个张俏俏,还有凌子,这两人去哪儿了?”

孙招娣一愣,“哦,她们呀,前几天刚刚辞职不干了。”

“两个人同时辞职?”高明明差点叫出声,“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孙招娣赶紧四下望了望,把高明明拉去了角落,才小声说:“你要过来顶替温文雅的小道消息,已经传了一阵子了。饭店服务员流动都大得很,这里服务员十个有九个都是新来的,就算剩下那几根老油条,以前也都跟你没怎么说过话,谈不上过节。唯一跟你有点过节的就是她们两个。一听你要来,也不管是不是小道消息,也不管下个月她们就要加薪了,两个人一合计,赶紧跑路了。”

“啊?”高明明失望万分,紧接着把怒气转移到了那些服务员身上,她用充满恨意的目光扫视了她们一眼,小声嘀咕:“小道消息到底是那个嘴巴大的传的?看我不整死她!”

孙招娣忙拦住她,把她拉去了更远的角落,“明明啊,哪个服务员大嘴巴,这不重要。你要真追溯到上面,放出消息的人,还不是就那几个嘛。杨、胡、温…你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高明明哼了一声,“温老狗,她现在狗屁都不是了。”

孙招娣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小声说:“前几天胡总过来的时候跟温文雅在房间里谈话,我不小心听到了。温文雅现在好像是在天晟桑拿会所里面做化妆。”

“天晟?”高明明皱起眉头,“那边小得不得了,工作人员加起来都没几个,除掉那些后台的,根本就没几个要化妆的。她还能给谁化去?”

“给客人化呀。”

“啊?哈哈哈…”高明明不由得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引来了几个服务员的侧目。她收敛了点声音,“她堂堂一个风光的‘形象设计总监’,现在就沦落到给客人化妆的地步了?那不是跟外面的发廊妹没什么区别?”说着,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招娣忧心忡忡地往高明明身后望了一眼,只见温向阳也听见了这笑声,正紧盯着这边。孙招娣忙闪躲开视线,拉了拉高明明的衣袖,“明明,你别笑了。”

高明明本身也笑够了,终于停下了笑声,思量起刚才的对话内容,眼神里又透露出恨意,“哼,温老狗,都要滚了还不安生,还要把消息放出去,让张俏俏她们这么早就辞职,害我没有好戏看。哼,别以为温老狗躲到天晟桑拿,我就治不了她。”

孙招娣善意劝道:“算了吧,你都把她挤到那种地方去了,她现在打死也翻不了天了。你就留她一条活路吧!”

高明明却瞪起眼睛,双手叉腰,“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她?你是不是这么多年下来已经给她脑子洗彻底了?你觉得她值得你同情?你还要给温老狗留活路?我没听错吧?”

孙招娣忙按住她,“声音小点。”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不是我同情她,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在被逼到角落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小时候有一次追一只漂亮的大公鸡,一开始我追它跑,可是它跑着跑着就没力气了,到后来,它竟然突然一个转身,脖子上的毛全都炸开,突然向我扑过来,要攻击我了!”

高明明不耐烦地把手一挥,“别跟我说那些鸡鸡狗狗的乡下事儿,我又没养过鸡,听不懂。”

“可意思你明白啊!”

“我不明白,也懒得明白。”高明明又是不耐烦地手一挥,望着前厅中央那台八十万的演奏钢琴,冷笑一声,“温老狗,怎样逼她,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已经钻入了恨海无法自拔,孙招娣拿她没辙,略带嘲讽地问道:“照你这样说,是打算把天晟的‘形象设计’也给拿下来吗?然后去天晟做个‘发廊妹’?”

这一说,高明明倒是愣住了。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什么确切良策。难道真的要去那边做“发廊妹”?当然不可能。不说这杨家媳妇的身份与“发廊妹”十分不符,单从工作时间上说,她也分身乏术。

于是,她只好模棱两可抛下一句:“等我想好再说”,就调转头走开了。

望着她离去的窈窕倩影,孙招娣感到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