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优美旋律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喝了多少酒，能糊涂成这样，居然麦克风也能丢！一个喝多了，两个呢？两个都喝多了吗？你们是服务生，不是小姐，不是妈妈桑，请在喝酒的时候懂点控制，你们还有工作要做，喝酒只是工作之外的东西！看一个喝多了，另一个就更要注意了！我也三天两头喝多，可是我喝多的时候埋单算钱什么的照样算，没有哪次是出了问题的，怎么没像你们那么糊涂？…”

晚上七点多，王立彬正在为全体的服务员开会。哗啦哗啦说了一堆，服务员们一声不吭默默听训。好不容易他说完了，才终于把话题引入今天的重点——“下面，请我们的副总王健柏给大家说一件事情。”

几十位服务生诧异地回过头，只见王健柏春风得意昂首挺胸地走上前来，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金光闪闪的胸牌，上面写着他的新头衔。原来，他现在已经晋升为营业副总了。

“呵呵，”他先是客气地笑了两声，作为开场白，然后在人群中扫视一眼，说：“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认识我，我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了吧？我呢，刚刚有幸得以提拔，以后王总要是临时不在或者有特殊情况，大家要签单，就来找我就行。”

他简短概括了两句，没有多啰嗦，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到了今天的重点：“大家都知道，中秋节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就到了，今年的中秋比较特别，是跟国庆重叠在一起的。节上加节，特别喜庆。这么喜庆的日子，不赏赏月亮，吃吃月饼，跟家人团聚一下，还叫什么过节？”

听到这，有些聪明点的服务员已经听出了门道——这明摆着就是要她们掏钱买月饼了。

王健柏又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先把这个节日介绍了一番：“这古人哪，真是很玄妙。每回到了固定的时间，刚好月亮就会圆。很神奇是不是？其实是因为，农历对于一个月的设定，是一个朔望月。朔望月，就是指月相盈亏的一个周期。也就是说，十五的月亮肯定圆。又因为一个朔望月是29天左右，所以跟阳历不太对得上，所以就会出现，每回八月十五在阳历都不固定同一天的情况。”

服务员默默听他继续说。王立彬也在后面默默站着。

“古人很重视这个节日，有很多诗都是些中秋的，像李白的《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像苏轼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足以证明古人都很重视这个节日。所以，我们现代人也要重视这个传统节日。所以，走亲访友，互相送送礼，聊聊天，感情才能更深嘛。”他又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到了重点的重点：“月饼，反正你们都要买，不如趁早买了吧，每人两千，不多。给你们的都是员工价，上外面，这么好的月饼，两千块钱根本买不了几盒，你们却有十几盒…”说着，他转过身从前台里面拿出了一盒精装月饼，举起给大家看了一遍，装模作样说道：“我是公司第一个买的，我已经尝过味道了，味道不错，就算买点自己回家当零食吃吃也是不错的。我亲戚一个孩子还就爱吃月饼呢，一直期盼着过中秋！你们有孩子的，给孩子买点当零食吃也不错。”

服务员中开始有小声的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王健柏微微一笑，不管这些，又从前台后面拿出一瓶精装的白酒，“酒，一人两瓶，一瓶三百六，不贵。”他放回那盒月饼跟那盒酒，站回原位，“如果你们觉得送亲友送不出去那么多，也可以选择卖给客人，反正你们每天都要上班，都要面对一群客人，你们有的是机会跟客人喝酒、侃大山。难道客人过节就不需要送礼了吗？当然需要！他们只会比你们需求量更大。所以你们喝酒就别光顾着侃大山了，侃着侃着，也可以推销推销月饼和酒。说不定，两千块钱卖完了还有客人要买呢？这也是个商机是不是？到时候只管再来找我拿货就行了…”

好不容易王健柏口若悬河地说完，散了会，王立彬又站到了走廊的老地方。从大堂传来了优美的钢琴声，那是钢琴师照例在现场演奏。

“指标越来越上去了嘛。”何俊毅与他开玩笑道。

王立彬不屑地一笑，“以前订的都太低了。销售厉害一点的，像王双喜那种，人脉带动人脉，一个人没多久就能卖掉几万块钱月饼，指标对这种人来说算个屁？”

何俊毅玩世不恭地叹道：“她有人脉，我们可没人脉呀。她们是前线战士，我们这种只能算二线战士，销售肯定要大打折扣了。指标却还是那么高…”

王立彬斜眼瞟了他一眼，“我就不信能难得倒你！保安部才六万块的指标，你卖给君怡，一个人一张嘴就搞定了，连通知手下人都省了。”

“啊，呵呵呵…”何俊毅尴尬地笑笑，不再言语。

一曲弹奏完毕，大堂的钢琴师弹起了又一首曲子，优美的旋律从灵巧的指尖流泻在空气中。

旋律传入耳，何俊毅觉得有些耳熟，问道：“这首是什么曲子？好熟悉。”

王立彬略一思索，“是《梦中的婚礼》，还是《爱人的婚礼》，我记不清了。”

“哦，名字很好听啊，曲调也很好听。”

“我也喜欢。上次听她弹了这首，我就觉得不错，也跟她说了。这种曲子高雅又简单，不像有些太高深，那些客人也听不懂，不知道美在哪里。”

何俊毅听着那旋律，若有所思，“我觉得这首歌倒是有点悲伤的。”

王立彬细听，点了点头，“是啊。《梦中的婚礼》，毕竟是‘梦中的’，不是现实…”

仿佛悄然触动了何俊毅内心深处的那根弦，那个十周年晚会上白天鹅一般的身影又一次不可控制地浮现在脑海。再听那旋律时，他沉默了。

如果只是“梦中的”，那也许还有梦想成真的可能；可若是《爱人的婚礼》，就真的永远不可能再成真了吧…

优美或是忧伤的旋律回荡在耳边，他闭上眼，不愿再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