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湖边谎言
烟笼湖公园的大门已经快要关了。高明明领着杨虹在湖边大致转了一圈,最后在上次与何俊毅复合的那处石凳旁停下了脚步。
微风阵阵,晚香幽幽,这里是全公园视野最好的一个地方。杨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靠在石凳背上,欣赏这下江市第一夜的美景。
“这里我经常饭后过来散步。”
“高明明,你真会享受生活。”杨虹四处望了望,感叹道:“在我印象里,下江这种经济特区,应该所有地方都是人,都是楼,马路上所有人都走得特别快,节奏好像永远慢不下来。想不到,也有这么慢节奏的好地方,高明明,你白天就是在琴行一条街上班,晚上又来这种地方散步,怪不得一点都不像马路上那些灰头土脸的打工族,你整个人的气质都文艺了呢!”
“呵呵呵…”高明明笑了,却更像是苦笑。要知道她来下江这几年遇到的所有事情,哪一件与文艺沾了边呢?
“对了,你走了以后,我也练过一点钢琴,呵呵,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指导指导我吧!”杨虹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好啊。”
“恐怕我是你学生当中最老的一个了吧?”
“呵呵,差不多。”
“我很笨哦,到现在手型都摆不太好,高老师不会打学生的吧!”杨虹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嗯…我脾气很不好的,假如你太笨了我有可能会打你!”高明明也装作很凶的样子。
“不要啊…”
两个人开着玩笑,在行人渐渐远去的烟笼湖畔,角落里的王桑榆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每字每句。可恶的是,这边既靠近湖边又靠近草丛边,蚊子比刚才街边的还要多,王桑榆却不能用力拍打它们,只好拼命用手驱赶,苦不堪言,连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她都没有什么心思去听了。
忽然,杨虹轻声问道:“高明明,你在下江这么多年,有男朋友吗?”
像是抓到了什么大新闻,王桑榆的耳朵就像兔子一样忽的竖了起来。
夕阳余晖一秒钟比一秒钟黯淡下去,树木笼罩的烟笼湖畔,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光。黑暗中,高明明的眼睛就像两颗星星忽闪忽闪。她有些羞涩地回答说:“还没有呢。”
这下,抓到了大新闻的可不止是王桑榆了,杨虹都不禁兴奋起来,他努力克制住激动的语调,“你这么才貌双全,什么条件都好,为什么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是你没有这个打算,还是身边的人你都看不上?”
杨虹和王桑榆一明一暗,各自竖起耳朵等待高明明的回答。高明明羞涩一笑,“我上班就很忙,基本上没有多少自由时间,上班接触的又都是些学生或者家长,家长嘛,肯定都是有家庭的了,就算是离婚的,至少也有孩子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些人当中找对象呢?”
杨虹点点头:“说得也是哦,呵呵…”
灌木丛里的王桑榆却翻了个大白眼,“你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扯你的蛋吧!一个小时前你还在跟阿毅谈恋爱呢!”
石凳上,杨虹还在说话:“那你也真是可惜了,你都二十五了吧?”
“是啊,不知不觉我都这么老了!”
“不过,你上班接触的都是些小孩子,应该都是很可爱的吧?所以你心态也会比较年轻,看起来也一点都不显老!”
杨虹自以为这句话是对她的奉承,可高明明听了心里却五味杂陈。对于那群刁蛮的家长跟一点也不可爱的学生,她真不知要怎么开口,只好打着哈哈附和道:“是呀,看到这些小孩子,我每天的心情就特别好…”
杨虹看了看自己粗糙的一双大手,叹息道:“学钢琴这种事,还真是该从小学。我现在啊,怎么弹怎么觉得手指头僵硬,关节怎么也转不灵活,几个简单的音,要记几十遍才能记住,假如一个星期没练,马上就又丢掉爪哇国去了!所以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了,肯定让他从小学钢琴,大了就真的是块朽木了!”说着,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瞧我说到哪儿去了,女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想到孩子去了…”
“其实人从五六岁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已经定型了,所以早期教育真的很重要。”高明明附和着,忽然看了看杨虹,问道:“对了,你在上河这几年,有没有女朋友呢?”
杨虹还在挠后脑勺,眼珠一转,撒谎道:“啊,哈哈,没有,没有呢…我这么丑,谁要我啊?”
“你哪里丑了?”
“我哪儿都丑啊。呵呵,就算我脸长得再帅,我这黑得也看不清楚五官哪!现在天一黑,你也找不着我了!”杨虹自嘲。
“怎么会呢,你在哪我都能找着…”
王桑榆正躲在灌木丛里,一边暗骂那做戏的高明明,一边使劲驱赶蚊子,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粗大的嗓门——“黑不溜秋的蹲在这搞什么!”
她吓得差点从灌木丛里一骨碌滚出来,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戴着红袖章的公园管理大爷,他朝四处喊道:“关门了关门了,快抓紧时间出去!不要在里面逗留!”
王桑榆赶紧透过灌木丛回头一看,只见那两人正望向这边。她不敢站起来,只好装作系鞋带,蹲在原地。大爷见她慢吞吞系起了鞋带,便没再盯着她,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喊。见那两人终于不再望向这边,王桑榆赶紧找了个机会站起身来,一溜烟溜到了稍远一些的大树后头躲起来继续盯梢。
“走吧,这边公园八点钟就关门了。”高明明解释道。
“哦…治安管理做得还是不错的嘛。”杨虹有点失望。
高明明提议:“我家就在这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杨虹开心地笑了,忙点头答应:“好啊。”
两人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出了公园。王桑榆也从大树后头闪出身来跟上前去,嘀咕着:“这男的都要去她家了,这孤男寡女的难保不发生点什么…何况她还骗说自己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绝对有鬼…”
做贼一样跟上了两个人,现在天色已晚,行人不再那么拥挤,两个人走得又慢悠悠的,王桑榆接着夜色的掩饰,跟踪起来十分轻松。走几步路,拐了两个弯,他们就到了高明明的住处。王桑榆又尾随到了刚才的楼下,不远不近地盯梢。
“这是琴行的宿舍,条件不是很好,不要嫌弃哦…最近室友刚搬走,她男朋友买了房,现在就我一个人住这…”高明明一边解释一边上了楼。
“怎么会嫌弃呢?外出打工,都不容易嘛…”
说着,两个人就上了楼。他们进去了不一会儿,单元门口的大铁门吧嗒一声就自动关上了。等王桑榆追过去的时候,那扇大铁门已经牢牢锁死了。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可听着听着,那两人的说话声也就渐渐远去,听不见了。这时,旁边楼道又有三三两两的居民从里头出来,她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赶紧装作若无其事散步的样子走开了。
“那男的跟她回家了,怎么办?”她抬头仰望这栋楼,过了一会儿,只见三楼的某一扇窗户亮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么傻等下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奔向了附近的一家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熟悉的号码,那正是何俊毅的呼机号。
“呵呵,等他回过来,我就叫他去她家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