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 歪打正着

“阿毅,许兆丰在百合舞厅,马上送我过去。”简单地交代了一句,王立彬便挑选了两位美女,准备带她们同去。

眼尖的王婉君看到这一幕,连忙赶过来拦住了他,“哎,阿彬啊,你是不是要去百合舞厅?”

王立彬愣了一下,只好说出实话:“是啊。”

王婉君立马兴奋起来:“把我朋友带上吧!她叫叶知秋,她就是你上次说的符合许兆丰喜欢的类型,短头发、身材娇小玲珑、胸大!而且她家就住前面一个路口,你们可以把她一块捎过去。”

王立彬几乎都忘了这茬了,经这么一提醒,才恍然想起来上回对王婉君胡说八道的那些话,心里虽有不情愿,却也只有答应:“好吧,你现在跟她联系。”

王婉君开心地点点头,立即拿出手机。没一会儿,车子就载着两位公司的小姐和王婉君那位朋友一同开往了百合舞厅。

优雅的萨克斯音乐,华丽的圆舞曲,与旋转的顶灯一同装点着舞池。舞台旁摆放着崭新气派的架子鼓,乐手正弹着键盘自弹自唱一首抒情的民谣。这里就是许兆丰最爱去的那家酒吧,百合钢琴吧。

“许总!”远远地就打了声招呼。

“阿彬,”许兆丰远远地看着他们走过来,“三位美女。”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表态,但是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三位美女”。这是他头一回主动与王立彬介绍的女人打招呼,也是头一回主动把话题引到女人身上。当王立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却怀着复杂的滋味。因为当他带领那三个女人走到许兆丰面前,许兆丰的视线就一刻不离地停留在那位王婉君介绍的短发美女叶知秋身上。心中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这一回,只怕那日那些胡言乱语会歪打正着,若是许兆丰真的看上了这叶知秋,他做的所有苦功,无异于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满腹愁绪,不由得懊恼不已,可事到如今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继续戴上假笑的面具,去撮合这二人。眼看着许兆丰早把他撇开在一边,与那叶知秋满面春风地聊天去了,他却只能与自己带来的那两个女人干瞪眼。这两个女人尚且有不开心、板着脸的权力,他却连不开心的权力都没有——许局终于看上了你介绍的女人,你应该欢天喜地才是呀!

正满腹愁绪,许兆丰终于主动叫了他:“阿彬啊,你会不会唱《无言的结局》?”

王立彬赶紧把笑脸面具戴得再端正了一点,迎上去:“会会会!”

许兆丰开心地笑了:“那你去跟我们叶知秋合唱一首吧!你知道的我五音不全,从来就不会唱歌,刚好你唱歌好,我又想听叶知秋唱歌,你们就合唱一个吧!”

“好!”王立彬站起身来,与叶知秋一同走向了舞台,走向乐队师傅那边。

“《无言的结局》。”王立彬说出歌名,乐队的键盘手递过歌词本,两人人手一本,简单地看了一遍。“可以。”这时,舞台的灯光打到了他们身上,台下的观众们知道他们要表演,都兴致勃勃为他们喝起彩来,许兆丰也不例外。

可就在这时,键盘手突然问了句:“要唱原调吗?还是要升调?降调?”

王立彬刚想说“原调”,叶知秋却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不要原调,我要升两个调。”

王立彬一听急了:“原调已经够高的了,我都怕我唱不上去,你还要升两个调?你能唱上去吗?”

叶知秋却得意一笑,丝毫未顾及王立彬的感受,“我能唱上去啊!我原来就是学民歌的,怎么会唱不上去?”说着,她没再看王立彬一眼,直接对键盘手吩咐道:“升两个调,快开始吧!”

键盘手看看她,再看看王立彬,犯了难。毕竟他在这工作这些年来,也知道王立彬是什么身份,这些女人是什么身份,如今他也是头一回碰见这些女人敢这么自作主张的,一时间不知所措,手停在按键上迟迟不敢按下去。

台下的许兆丰不乐意了,冲台上叫道:“怎么还不开始?我们等急了!”

“刚刚琴出了点问题,不好意思,稍等,马上就开始…”键盘手反应最快,首先找了个借口道歉。

岂料许兆丰刨根问底道:“到底什么问题?耽误这么久?”

叶知秋倒不慌不忙,对许兆丰如实道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讨论唱哪个调。你知道的,我是学民歌的,平时都唱高音,所以现在我要升两个调唱,但王总怕他唱不上去。”

“哦,这种小事。”许兆丰对此不屑一顾,轻易做下了决定:“那就听叶知秋的,升两个调唱吧!阿彬啊,唱不上去的话你过来多喝两杯酒就能吼上去啦!哈哈…”

“呵呵,呵呵…”王立彬只好干笑两声,对键盘手说道:“升两个调,开始吧!”

键盘手这回不再犹豫,果断升了两个调。熟悉的音乐响起,许兆丰带头鼓起了掌,王立彬的心里却一阵苦笑。他仿佛能预见到,今天的叶知秋,就是未来的王婉君。轮到他唱时,他只好扯着嗓子往上吼,心里却乱乱纷纷闪过了许许多多的镜头。

如果叶知秋有朝一日真的取代温文雅成为许兆丰的情人,那他该怎么办?如果王婉君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杨洪伟的正房夫人,那他该怎么办?

“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但我要如何如何能停止再次想你,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埋藏一切回忆,啊,让我再看看你,让我再说爱你,别将你背影离去…”

尾声美妙的萨克斯风还回荡在耳边。不知过去了多久,今晚这个奇妙又荒唐的夜终该落幕。当所有人起身打算离场时,却见许兆丰仍紧紧捏着叶知秋的纤纤玉手,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许兆丰乐呵呵的:“阿彬啊,小叶要送我回家。”

“哇哦。”虽然早有预料,可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王立彬还是心里一沉,事到如今他却只能继续戴上笑脸面具开玩笑道:“小叶,你不知道,你是第一个能送许总回家的女人,你可要好好送哦,送到卧室为止!”

许兆丰和身旁的朋友均哈哈大笑,许兆丰又把叶知秋搂紧了些。很快,许兆丰司机把车开来。王立彬点头哈腰目送他们上了车,待到车绝尘而去,他终于卸下了那张笑脸面具,满怀心事地重重叹了口气。

“回公司。”顶着颗喝醉的脑袋钻进车里,他对何俊毅简单吩咐道。

“哎。”何俊毅发动车辆,轻车熟路走在回星辰度假村的路上。听见后座不时传来王立彬的叹息声,便费解地问道:“彬哥刚才碰上什么不开心的吗?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王立彬一头烦躁,懒得多做解释:“王婉君问我许兆丰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就胡扯了几句,谁知道她当真了,介绍了,谁知道许兆丰也还真看上了!”

何俊毅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挑了下眉毛,“哦?那你现在肯定想把他们拆散吧!”

“那又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介绍给许兆丰一个更符合他胃口的美女呗!”何俊毅开着车,神情轻松,像在听一个局外人的故事。“你认识许兆丰这么久,肯定或多或少也能知道他大概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不能…”半醉半醒的王立彬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瞬间清醒,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何俊毅不明真相:“不能什么?”

他知道有些话永远说不得,有些事也永远做不得。就算他完全知道许兆丰喜欢的就是高明明这样的类型,他也永远不可能把这话告诉何俊毅。就算他还知道高明明与温文雅在王府的那些宿怨,他也永远不可能把这话告诉何俊毅。太多话在脑中盘旋来盘旋去,最终汇合成了最没用的三个字:“没什么。”

果然,何俊毅略有不满:“彬哥,你现在变了,什么话都不告诉我了。”

“我哪有?”

“这次,还有上次,王婉君问你怎么连开灯关灯这种屁事也要管,你还特地把她拉到一边去说。”

“那个…”王立彬想起那件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何俊毅见他为难,便帮他开了口:“你不用说,我帮你说。我知道我就是条看门狗,不管是你们公司高层的谈话还是你们‘杨家人’之间的‘家事’,都轮不到我一个下人在旁边听,那样成何体统?”

“我没这么想…”这样的安慰,王立彬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何俊毅仍然自顾自说下去:“其实你跟王婉君说了什么,你们刚说完,公司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女人的嘴巴有多大?你太低估王婉君了。你觉得你这样会更有面子吗?”

比起王婉君的大嘴巴,这句话更加让王立彬失了面子,他恼羞成怒,“王婉君大嘴巴,你们也跟着后头大嘴巴吗?闲得没事统统在背后议论我是吧?统统议论我一个堂堂总经理连开灯关灯都要听一个收银员的指挥是吧?统统议论我被人踩了一脚还得帮她的党羽说话是吧?…”

“天地良心,我在背后从来都只有帮你!”何俊毅也提高了嗓门,“你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叫我‘王立彬的走狗’吧!还有说得更难听的,我告诉过你吗?”

突然,王立彬说不出话了。他按着发涨的太阳穴半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不起,阿毅,为我这种人,你受了那么多苦,又是挡刀子,又是被打,又是被骂得这么难听,你应该很后悔吧!”

“后悔?我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提起过去那些事,何俊毅仍然回答得特别干脆,“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就算是死了我都不会后悔!”

王立彬喃喃自语道:“假如真死了,还怎么后悔啊?自己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俊毅沉默了片刻,依旧肯定地答道:“就算知道这一去就是死定了,我还是会去。”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也许这些年的下海生涯改变了他的所有外在,可是内心永远都如当年军营里那样坚定不移。王立彬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撼动了那样。

“好了,我们能不能别说这些死不死的?”他把话题岔开,“死离我们都太远了!我虽然说不准我能活到哪天,可目前看来,离那一天还早着呢!我们一不老,二没病,三不会自杀,死这个词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也许吧…”何俊毅看着前方路面,若有所思。过了会,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彬哥,今天明明跟我说,她那个关系最好的同事不想在琴行干了,想来我们星辰度假村上班,叫你给安排一下,随便做个什么,不图什么钱,能混口饭吃就行。不过依我看,现在公司很多地方都插不进人了,估计也就行政助理能插得进。”

“哦?琴行不想做了,想来我们这随便做个什么,还不图钱,能混口饭吃就行?这想法还真新鲜。”王立彬眉头一皱,略微沉思,“嗯…好像确实只能插在葛云舒那边了…”

轿车驶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灿烂的霓虹灯点缀了不夜的下江市,灿烂的星辰点缀了无垠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