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魔尊波旬

风玉辉没有料到他走竟是这个光景，他看看正在干活的扎龙，这个朴实汉子是第一铸刀师，可现代社会冷兵器早就退出舞台，恐怕这精湛技艺也将面临失传。

回程途中，刁谋凑过身问：“那彝家老汉和你一晚说些啥呢？”

风玉辉没有心情与刁谋斗嘴，不耐烦道：“没什么，我心里乱着呢。”刁谋知趣不语，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烦，盗门被篡权，王振不知现在如何，被害死没。袁之闻不是善类，如今夺得门主之位，恐怕早就蓄谋已久，不知多少信众要卷入其中？

刁谋偶然想起大司空陆欣，此人说话不多，但手中权力不小，掌管各地营建、祭祀这些大礼之事，他仅对天文感兴趣，与常仪、臾区交往甚秘。他手下的弟子在所有长老中最少，据说有二十八人，可经常见到的不超过十人。上任门主段乘龙在位时，对陆欣非常尊敬，引得他门众多有怨言。上次大典他一言不发，故而把他忽略了。

莫玉在班车上，把身子移过来道：“两位师叔，不必太过着急，等鼠小僧痊愈后，再议不迟。”

二人均想：“就吴叶那小子肚里的墨水，能做什么？”虽然如此想，但没有如此说，只敷衍道：“也是也是。”

夏知天看不惯这敷衍，开口道：“有什么难？不就是个牧正篡权，还让你们急成这样，把这人囚禁不就完了。”

风玉辉一脸蔑视，暗道：“说得倒是轻松。”

刁谋同风老想法一般。

不过夏知天这一说，还是有点作用，至少让人认清，不过是个牧正罢了，何必如此自乱阵脚，六卿从众全被统一，根本不可能，更何况还有四邻。

风玉辉心里有点底气，他掌管右御，知道其下弟子更是学了一套弃卒保帅，明白大势，这为以后门主复归，留下了有生力量。上次大典的弟子虽是精英，可不少一流弟子没有到场，这是右御的规矩。

刁谋的门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的人几乎被一网打尽。他执掌百揆，司丞相之职，首先清除就是他的人。偶尔有几个残存弟子，却都是不服管教，但名属盗门。刁谋实在不想拉下面子去求他们，当初赶出门去，如此决绝。自然现在他眉头拧得最紧，他怕失了自己多年培育的人才，他注入无数心血，想到痛处他闭目仰头，突吸一口气，平静心情。

婷儿昨晚做了个噩梦，没有睡好，现在睡在了她苏姐姐的腿上，很是安心。

夏知天见盗门二老，不说什么，帅气地拉了下衣领，走到旁边的座位去。刁谋还是开口了，他既不想自己一支无人后继，又不想去求不孝子弟，思索良久，不如求下面前这个夏知天，毕竟是外人，才把自己所想告诉他。

风玉辉本来烦躁，听到刁谋的事，哈哈大笑起来。刁谋也不去理他，只等着面前这个敢自称知天下的家伙出谋划策。

夏知天悠悠然道了一个字：“请。”

刁谋是陷入自己所设的坑中，完全没有想到，他虽然逐出弟子，可他们仍属盗门。现下是盗门有难，并非是自己一家的事情。弟子多受过盗门的训练，自然得到盗门给予的利益。有人篡位，必然危及他们的利益，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夏知天见刁谋悟出，又道两字：“他请。”

这句叫刁谋自己不要亲自出面，而是假借他人之手，召回被逐悍将。盗门有难，独支难存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夏知天见莫玉窃笑，心下有所不悦，直接问道：“笑什么。”

莫玉不说，只是形象上的四处看看。夏知天明白，原来这班车中又有女子看痴了，几位彝族少女，用火辣的目光表达着爱意，一些彝族汉子两目射出凶光，怒气腾腾。只好自嘲地问莫玉：“我是不是该毁容了？”

莫玉小声回答：“你毁容的话，恐怕寻短见的女子都要塞住了黄河长江。”夏知天还是笑不起来，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女性，自成长来，他终于悟透为何阿难陀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他们两人有着相似的特点，令女子着迷，以致于忘了去了解内心的深沉。

婷儿一觉睡得香甜，苏媚儿觉得她就是个刚懂事的小女孩。待婷儿醒来他们离墓地已不算太远。黑药是风玉辉递给荀卿的，她不由地再次揣测起他来。刚毅的眼神，一抹白须突出的留在颔下。荀卿看着风、刁二人，这般年纪，风流依然，不由想起自己，苦笑了两声。

沙哑的笑声，令众人听起来并不悦耳，几分凄惨回荡在耳边。

到了屋子，荀卿让将黑药与酒调匀，吴叶喝入一些，又吐出些血，反复多次，一碗黑色药汁，被染成了暗红色，令人不忍。莫玉本是喂药人，后来苏媚儿心中焦急便换成了她，吴叶喝完药，又昏沉睡过去，两眼紧闭，一丝光亮对他都是刺激。

荀卿用灰暗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喝了碗自制的热茶，顿感轻松。现在闲下来，才想起女儿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夏知天会意，因为荀卿的目光定定盯住了他，自想自己来这儿一句未说，又没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自然想到是问曲鉴冰，故而开口道：“曲妹妹还在市内。”

“看来，她还是不想见我！”荀卿叹了口气道。

“谁说我不想见你啦？妈！”语色虽冷，但掩不住真情暖意，曲鉴冰从门外进来，直看着母亲。

荀卿反倒不适应这类亲近，说道：“让我再看看，这个病人。”偏头向吴叶望去，一望可不了得，她脸色忽变，呼出一口气。众人以为她是见吴叶状况不妙，也是情急，开口询问。

荀卿淡定地摆手道：“不必担心，他好着呢，不要几天就能彻底康复。”

“但，您……”夏知天道。

“我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荀卿平常道，越是平常越让人怀疑，但别人又无法看出吴叶有什么特别。甚至说世上只有荀卿看破，其原因大概在于黑药作用，露出吴叶的前世灵源。

“就算是波旬转世又能怎样？”荀卿暗自想道。

吴叶正是****第六重天的领主——魔尊波旬。波旬容貌虽俊，可隐于凡间过于平常，以致于连荀卿这等金门相面老手都不在意，此次若非黑药劲力，大概荀卿也难以看得出其上世本相。

但就算有波旬真身，现在亦是平常人，无非说前辈子有个好故事。荀卿知道根骨重要，可光靠根骨命断一人成败，未免太过武断。所以在吴叶醒后，荀卿独自对他道：“纵使你前世翻云覆雨、擒日俘月，今生你亦是如此，要什么，自己去感悟，去争取。”说这句话时，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因为曲鉴冰就在隔壁，与其说这句话是对吴叶所述，不如说这话是对女儿的指点，但他们几人能否悟道，这就说不定，有人一生难得糊涂，有人少时无奈早醒。而荀卿自己早过了知天命，年轻时的她，万般想不到一个情字，累了自己一生，一个人爱了她一生，究竟是喜是悲？

曲鉴冰在隔壁听得真切，不觉自嘲而笑，母亲怪她太执着了。

一段时日的调养，吴叶渐渐能语，思维愈发清晰。

当初荀卿肯医治吴叶，便决定把一生医术传出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先夫的技艺流入世中。她已经知道曲鉴冰留不住，这个女儿迟早要出去闯闯。

吴叶醒来这段日子是风玉辉与刁谋最矛盾的时候，究竟是认他作门主，还是就此断了关系？门内大乱，温日观叛出，袁之闻篡位，风玉辉想到这些，气急败坏，把“一塌糊涂”四字连说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