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杀敌释嫌
寂寞先生闻言笑道:“早知你必会有此一问,告诉你实话也无妨。”他故意顿了顿才道:“江湖人只知道寂寞先生行医江湖,却不知我的身份其实是药王谷三药使之一。药使者,找药、采药、炼药也,我的职责便是在江湖中为大谷主做好这三件事。”
袁四姑娘嘶声道:“这与我们有何关系?”
寂寞先生大笑道:“确实与你没有关系。但与你的儿子有关系啊因为他们天资不错,十分适合用来做炼药的药罐子。”袁四姑娘三人闻言,忍不住惊道:“阿牛、阿羊确实很聪明,但与什么炼药的药罐子又有什么关系?”寂寞先生森森一笑,道:“若得了**做药罐子,便要不断给他们喂食研制过程中的各色特性之药,以观察他们的反应,从中找出各色特性药的剂量、解药等,而后再将这些得来不易的数据详细记录,呈给大谷主以作参考如此可明白了?”
诸葛东方听到此处,冷冷道:“拿**做炼药的药罐子,岂不是灭绝人性之禽兽行为?”
寂寞先生闻言笑道:“若没有**,如何得知他们内心的具体反应?小孩子不会撒谎,若再有上佳天资,将承受的感觉表述清楚,更为难得。唉只可惜,上次这两个小儿被我喂下断肠草、野冰花、四叶雨露菊、怪羊血、极寒异形鹅粉的混合秘炼黑汁后,变得迟钝无言起来。嗯,倘若不及时祛除毒性,他们便会从此痴呆唉寻得极佳的药罐太难了,何况这是一对心灵互通的孪生药罐!所以,我飞鸽传书请路经附近的药监哑巴老翁来助我化解。但我俩费尽全力后,依然无解,只得带着他们回谷,请大谷主施法却没想到被你们无意中发现这双小儿正是你当年丢失的阿羊、阿牛”他一席话未毕,袁四姑娘已听得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嘶声道:“我苦命的儿啊,为娘没想到你们受了这些苦楚。”
金水听寂寞先生如此说,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他虽瘫软在地,浑身动弹不得,但虎吼连连,愤怒地翻卷着身子。哑巴老翁见金水如此样子,突然拍了拍脑袋,对寂寞先生比划几下。寂寞先生见了他的手势后,好似明白了什么,指着金水脱口道:“原来你是从段药使手中逃出来的那个药工!”顿了顿,又道:“怪不得你看上去虽然愚钝笨拙,出手却含有药王谷的独特点穴手法。嘿嘿可惜你今天时运不济,偏偏遇见了哑巴药监,出手招招受制,若非如此,可倒真是难缠的很啊。”
李玄听到此处,已大致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由来,心中也更加对药王谷诸般行为切齿。
他正思量,却见哑巴老翁指着自己,对寂寞先生比划了数下,寂寞先生便点点头,笑眯眯道:“喂,小子,你福泽不浅啊。哑巴药监看上你这一身奇怪的内功了。哈哈哈他说先不要将你弄死,要把你赠送给我,做一个大大的炼药的药罐子。”
李玄心下暗笑,但表面上故作惊惧的样子,颤声道:“不可以,我死也不要做药罐子。”
寂寞先生笑道:“这可由不得你答不答应愿不愿意。你做了大药罐子,此生无忧无知,很不错!”他兴奋的咽了口唾沫,又道:“这样吧,你可以在无忧无知前,问我一个问题,我会知无不言,算作对你的补偿。”李玄见寂寞先生摆出一副悲悯认真的样子,不禁感到恶心,但神色间却故作紧张道:“好吧我问你,这位哑巴老翁先前被我逼退三步,不但不恼,反而数次索要我的姓名,却是为何?”寂寞先生嘿嘿一笑,道:“药王谷上有大谷主、二谷主,下面还设有药监、三药使,神监、三神使,兽监、三兽使。其中药监掌管大谷主与三药使之间的药法联络,神监司职与大谷主的好朋友百年老鬼之间的神法联络,兽监与三兽使却足不出谷,专心繁育世间奇禽异兽,以供谷主驱使。而哑巴药监之所以要你的名字,只因他估量着打不过你,想以从神监那儿学来的‘唤名勾魂’之神法打败你而已。”
李玄恍然,心下暗道:“这药王谷虽然邪恶,但职位设置层次分明,好似个朝廷官场,司职分工明确先前,我早就疑心王城诸人所骑的羊头怪马来自药王谷,果不其然。但不知这不会说话的哑巴药监是如何使施展‘唤名勾魂’诡异邪法呢?”
寂寞先生见李玄不语,只道他是害怕了,吓得不敢说话,嘿嘿一笑道:“本来以你的身手若去做个大药罐子,很是可惜。但若将你交给二谷主,做个阴阳武士,或者做个不死武士,我却是不舍,心有不甘”他正喃喃自语,犹豫不定,却见哑巴药监已经很不耐烦,几步上前单手去拿李玄的丹田,准备一招将之武功废除。
诸人见哑巴药监这一出手,张开五指,似要以拇指、无名指、小拇指扣紧李玄丹田周遭经脉,而食指、中指却绞缠在一起,直戳丹田当心,这怪异的手法虽然极为少见,却隐然与金水使过的手法极为相似。就在寂寞先生冷眼相观,袁四姑娘三人认定李玄在劫难逃时,他却面带着微笑,未等哑巴药监招式使出三分之一,突然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在对方发力的腰眼部位。哑巴药监见李玄半躺在乱石中间,四肢绵软无力,正是中毒的迹象,早将他视为砧板上的肥肉,任自己开刀,却没想到他会飞腿如电,踢向自己的腰眼,心知不妙,待要变招,却已然不及。
只听‘砰’地一声,哑巴药监如断线的风筝似地,直飞出三丈多远,一下子摔落在两块如笋的乱石中间,挣扎几下,已无法站起。要知李玄飞踢这脚看似普通,但无论时机与力道都已拿捏的极准,正是三十六计技击武功混战技击大式中的釜底抽薪第三小式。
寂寞先生做梦也没想到,浑身绵软无力的李玄竟没有被哑巴药监施放的真色毒雾给迷的丧失功力。他微微一愣,才回过神来,正想合身扑上,却见李玄已闪电般跃起。
李玄人在空中,古剑已然出鞘。
寂寞先生不识得李玄这一招正是三十六技击武功并战技击大式中的假痴不癫招式,还以为不过是人剑合一的凌厉剑法,冷笑一声,虽然仓促,但仍迅捷的退后半步,双掌合璧,打算以一双肉掌将古剑剑锋夹住,再以连环双腿,破其凌空的身形。
但‘假痴不癫’这一招式,简洁凌厉只是表象,真正的变化是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
李玄不待寂寞先生双掌合璧之势形成,手腕一振,古剑化成千百个绚烂的剑花,同时左掌暗藏其后,猛地从剑花中穿插而出。按说古剑长约三尺,他左手化掌,右手持剑,同时出招,无论如何也该古剑先刺到对方,但让人称奇的却是他掌式先到。
寂寞先生武功了得,见自己双掌合璧招式难以展开,立时飞身倒退。待见李玄突然变招,化成千百个剑花,冷笑一声道:“混小子故作玄虚,这样的烂招能耐我何”一言未毕,突觉剑花中猛地穿出凌厉无匹的掌风,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大意。
他虽然几十年痴迷研制药物,武功却丝毫没有荒废,若非如此,诸葛东方也不会与之久战不下。寂寞先生心念电闪,已知李玄穿过剑影的这一掌才是最厉害的招式,所以猛吸一口气,不待身形下坠,双臂一展,大喝声中,斜身扭动,避开眼花缭乱的古剑剑影,左掌搭在右掌背,双掌合力,一招‘苍龙飞爪’,以力破力,向李玄左掌迎了上去。诸葛东方三人觉得耳膜巨震,劲风扑面,正是李玄和寂寞先生接连三掌相交后,掌上裹夹的浑厚劲气互相碰撞,发出了响彻河畔的几声巨响。
倘若二人俱都双足着地,这番对掌,顶多能算是平分秋色。但如今李玄抢了先机,主动出击,无论气势或是变化,均胜一筹。寂寞先生没想到李玄年纪轻轻内力却如此浑厚。他虽然凭借自己不凡的身手勉强接下李玄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的假痴不癫招式,但毕竟事出仓促,不易接连变招,更因急切间一口气换转不过来,内息难接济,落入下风在所难免。诸葛东方见李玄一招得手,凌空中身形只微微一晃,便稳稳地落在河畔乱石上,心下讶异转为敬佩。但让他奇怪的是李玄身形稳凝后,却不乘胜追击,心下正感奇怪,却见寂寞先生承受不住掌力交击的推力,向后倒翻过三个跟头,直往河中跌落。河水激流,漩涡何止千百,倘若跌入水中,即使有十条命,也难能存活。诸葛东方这才恍然,李玄占尽上风为何凝身不动,看来李玄正是算准了寂寞先生身形凌空之下,无处着力,后退时必会跌入河中。
果然,寂寞先生被李玄一招逼退时,似乎忘了身后便是鹅毛不浮,令人恐惧的鬼浪河。
他人在空中,满脑子想着就势离去,哈哈大笑道:“好个混小子老子算你有两下子这掌劲少有啊呀”话未说完,只听‘噗通’一声,落入河中。诸葛东方三人见寂寞先生急坠入水,根本来不及挣扎,立时被泛着白沫的浪花一卷一吞,没了踪影,不由为之一惊,俱望向李玄,见他虽面沉如水,却隐隐有不忍之色。以李玄的性格,最不愿凭借武力伤人性命,即使之前面对王城、燕山头狄氏兄弟、赵费砚诸人,他也只是击败他们,出手点到为止,并未不依不饶伤及性命。但药王谷中人行事诡异邪恶,若手下留情,便是对心怀侠义之人不公!
李玄见寂寞先生和哑巴药使二人所作所为,非但是不择手段,而且还透着人人唾弃的邪恶之气,所以杀心早生,明知寂寞先生凌空后退,必会跌入河中,却哪会施救!
风吹河畔,雾气散尽,斜阳缓缓西坠,半隐于远山杂树间,大地及水波被霞光涂染,变得美极。李玄哪有心思赏景,心知适才与寂寞先生一战,虽然自己赢了,或许有五六分侥幸。要知他自巨石后现身,至此已过大半个时辰的光景,而这半个时辰中的分分秒秒都关系着唐冰、阿莹诸人的安危。他见诸葛东方三人瘫倒在地,正自行功抗毒,暂无性命之忧,便跃到哑巴药监摔落的乱石那边。岂知过去之后才发现,两块如笋的乱石中间,早已空无一物。哑巴药监虽然哑巴,但武功却比寂寞先生高出一筹,他虽被李玄冷不防踢中腰眼部位,半身麻痹,却未伤及性命。
哑巴药监眼见寂寞先生跌入河中,性命不保,他岂能坐以待毙!李玄略略搜寻一会儿,见仍找不到哑巴药监的踪迹,索性放弃,跃回寂寞先生抛下阿羊、阿牛的巨石,将两个兀自痴痴呆呆不言不语的孩子轻轻提在手中,返身跃到了袁四姑娘身侧。
袁四姑娘见李玄年纪轻轻,却将极为难缠的寂寞先生击入河中,不禁暗自佩服,待见他来去如风,又将自己两个孩子提在手中,心下紧张不已,忍不住尖声高喊:“你你要怎样”但一语未毕,见李玄将阿牛、阿羊放在自己身侧,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由一愣道:“你这是何意这可多谢混小子啊呀不对,多谢少侠救人。”李玄闻言,躬身一礼道:“岂用多谢。您莫忘了先前咱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袁四姑娘似乎还没有从两个孩子被救出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不禁一怔道:“约定好的事情?”诸葛东方阴沉道:“你想打听路?”
李玄郑重道:“晚辈先前无意听到三位要去一个唤作无尘山庄的地方,相请那里的人救治这两个孩子的病。而在下恰好也正要去往那里,但不知路径,所以才莽撞介入此事。”金水闻言痴憨一笑道:“你救了我两个孩子是个大好人啊!四妹,他要去无尘山庄。”袁四姑娘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去无尘山庄的路我们倒是知道,只是眼下我们身中毒气,带路恐怕是不成。”言毕,看看身侧仍旧痴痴呆呆的阿牛、阿羊,眼圈一红,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他们才回到娘的怀里,我却无力救治他们。”李玄见她悲伤,微微一笑道:“这孩子的病我虽不会救治,但你们身中的毒气却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先为你们解毒,再合计一下救治孩子。”
诸葛东方虽知李玄未被七色**散迷倒,必有非凡之处,但仍不相信他能化解这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诡异毒气。因而阴沉着脸色,冷冷看了看李玄,良久才道:“年轻人口气太大了。你可知我们中的是药王谷二谷主穷极二十余年才研制成的七色**散。嘿嘿,他们的手段你见过了,若要解这诡异的毒气,不是说句话般轻松。”
李玄点了点头,淡淡道:“晚辈岂敢戏言。”
袁四姑娘闻言大喜,犹自不信道:“你你可解了这毒气?”见李玄又点点头,这才完全放心,喜道:“小兄弟你若解了这毒气,便又是救了我两个孩儿一次,这”说着,便要挣扎起身施礼。李玄见向来尖刻泼辣的袁四姑娘因为爱子之情,竟不顾江湖身份要给自己行礼,不由大为感动,心底瞬间掠过母亲龙红叶的音容笑貌,暗叹一声,忙摇摇手道:“前辈可莫要多礼啊!救人济世是我辈该当之事,何用言谢!”说着,从怀中取出龙鳞鱼珠,将袁四姑娘轻轻虚扶起来。
诸葛东方何曾见过如此解毒法门,尽管心下不信,但也无他法,因而抱定了冷眼相观,默然观察之心,要看看李玄究竟弄什么玄虚。袁四姑娘瘫软无力,被李玄以浑厚的内力轻轻虚扶住,以为会后仰跌倒,岂知她身形才立起,又觉对方内力立时收回,这情势如有人在旁轻轻将她搀起,舒服至极。她又惊又佩,如今救子心切,无论危险或是其他都无暇顾及,想也没想,接过龙鳞鱼珠毫不犹豫的含在口中。
过了片时,李玄让她取出珠子,见龙鳞鱼珠早已变的乌黑铮亮,心知袁四姑娘体内的七色**散的毒质已被吸出许多,便到河畔将珠子放入水中,慢慢浸出毒质。如此反复九次,直到珠子入口吐出,不再有异样,这才依法去救治金水和诸葛东方。
这般治疗看似简单,其实却最耗时间。不觉已近子时,袁四姑娘见自己与诸葛东方、金水三人所中的毒气被李玄手中的珠子神奇般吸出来,除了元气尚未恢复如初,其余无论经脉通泰程度或是精神,似乎更胜之前,不由大喜过望,一再上前称谢。
李玄谦辞一番,见三人康复七八,也是高兴。于是,袁四姑娘和金水各自负起昏昏沉睡的阿羊、阿牛与诸葛东方、李玄一起重新回到曾与寂寞先生、哑巴药使相斗的河畔空地。此时夜空安静,河水无声,白练般的河水悠悠流向远方,汇聚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