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潭边布网
李玄思绪百转,竟尔汗透衣衫,踌躇片时,乱思已定,安慰自己道:“沈帮主足智多谋,武功非凡,岂能让阿莹被人轻易劫走可是被风行雨劫持那人又是谁?她此时命在顷刻,唉,我若见死不救,岂大大不违背了自己平素尊奉的侠义本色?”
他心知此去龙虎潭冒险至极。
莫说要面对武功高强的燕无敌,就单是飞龙教主钟楚一人,以自己目下的武功而言,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深不可测,古怪异常的风行雨。但大丈夫行事立世,须知晓有可为,有可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现英雄本色。
李玄心道:“我虽然无意承当英雄之名,但既遇不义之事,却还是要挺身而出”凝神许时,心中已有了计议。他将小舟拖入河中,一跃而上,取桨在手,提起丹田内息,奋力向上游划去。此时,夜色深深如墨,河水缓缓流淌,幽暗空濛的两岸除了风声和雷音,以及被电光劈刺的流水,便是他奋力扳桨,击打水流之音。
他一边深纳缓吐,一边将丹田气息缓缓调至左右二臂,运足宝源内劲,左右划动,一桨之下,小舟便向前蹿出丈余,所以,尽管他逆水上行,但滑行速度却快似羽箭。
转眼间,李玄已到了龙虎潭下泄水流与大河交汇处。他弃舟登岸,将小舟系于岸畔怪石,展开追风赶蝉之轻功,一路越过嶙峋的怪石,消无声息的向龙虎潭方向奔去。
虽因夜暗而不能完全看清周遭情势,却因他白日间到过这里,所以一路也没费多少时间便接近巨潭。待望见巨潭泄泻水流之石壁,李玄便缓下身来。他见巨潭周遭亮如白昼,且隐有人声传来,心知燕无敌诸人已开始挑灯动工了!他暗暗想着,借着光亮,毫无声息地跃上巨潭左侧的那道莽岭。莽岭巨石林立,地势略高,可以俯瞰到巨潭情势。在巨石后面藏好,李玄向龙虎潭看去,见此时龙虎潭四角方位已各被安插下一根巨木做成的火把,火把似被浇了牛油,所以燃烧之光甚是明亮。
潭水深幽,潭边诸人来来回回忙碌着。
但因距离太远,李玄听不清燕无敌和风行雨、钟楚说着什么话,便又展开轻功,借着嶙峋怪石的遮挡,缓缓向巨潭靠了过去。他粗略目测一下,在离巨潭约有二十丈远时不但能听清他们交谈,甚至还能清楚及听到教众们忙碌时发出的粗重呼吸声,又因此处地理位置甚好,巨潭情势尽收眼底,不易被发现,所以他便不再靠近。
龙虎潭边缘湿滑的青苔已被清洗干净,裸露出的坚石在火光映照下闪着铸铁样的光芒。
这时巨潭周遭除了四根巨木火把,还有两根间隔五六尺的圆木桩。圆木柱子下,三五个教众正往其顶端架设横木。李玄见那根横木甚是粗壮,而且中间一个巨大的铁环不知用来作甚,心下暗道:“这一布设,看去并不像是要下潭捕鱼的样子。嗯,奇怪至极,他们到底要在这里做什么?”暗暗打量着,他见燕无敌与风行雨大刺刺的端坐在龙虎潭的正北方向,谈笑风生,而飞龙教教主钟楚则一身入水的劲装打扮,伺立在二人身侧,指挥着余下的二十几名飞龙教教众,扯着一张大渔网。
燕无敌与风行雨身侧不远,正是一名被绑了手脚穿着葱绿衣衫的女子。李玄见了,心下突然跳得很快,他张望着卧倒在地一动不动的葱绿衣着女子,见她侧卧着身子,脸庞被散落的秀发遮住,尽管龙虎潭周遭火把亮如白昼,却仍看不清她的模样。
眼见几名教众将渔网摊扯妥当,风行雨这才缓缓起身,不无得意的对燕无敌道:“这便是先前向你提及,用来扑捉龙鳞鱼,一尺价值一两黄金,弥足珍贵的锦丝网。”燕无敌闻言走上前去触摸着那张网,问道:“这便是锦丝网?就这张细若草丝般的绳子网,刀剑难断,一尺便值一两黄金?”风行雨得意道:“正是此物。哈,你也知这锦丝网是件难得的宝物。它是以千年桑树上的桑蚕丝,与西域沙漠古藤丝交织而成,柔韧无敌。张可撒手成网,收将起来不过手帕大小,虽柔软轻盈,却又最为坚固,任世上最锋利的刀剑也不易将其斩断,是扑捉龙鳞鱼的最佳物什!”
燕无敌听了,似乎陷入沉思,突然冷冷问道:“这锦丝网来自西域?你莫对燕某人含混风老儿,你如何得来此网的?”风行雨闻言奇道:“为何有此一问?”燕无敌缓缓道:“若是老夫没有记错,江湖传言,几百年前,西域锁阳城中,号称‘敦煌五龙’之一的索氏家族有一件传世之宝,便是这柔固无双难破的锦丝网。”
风行雨闻言一怔,旋即哈哈笑道:“燕老儿知闻广博,眼光毒辣的很啊!哈哈这锦丝网确实来自锁阳城中,正是索氏后裔的传世之宝。嘿嘿,你还知晓些什么?”
燕无敌淡淡道:“索氏一族,始于东晋,亡于北魏,世人皆知其书法闻名当时,岂知索氏家族还有更擅长之处,却不为人知。”风行雨笑道:“索氏一族,由盛而衰,确是令人唏嘘,但他们有何不为人知之擅长?”燕无敌背负双手,踱步沉吟道:“据说,索氏一族除了擅于书法,也精于织造与锻造。当年索氏家族盘踞北凉,富贵繁华鼎盛,便是凭此起家。自被北魏攻陷入城,索氏家族败落,百年前已卖身为奴。若不是得了吐蕃国中的一名中原谋士相救,早就子嗣绝迹,灭种黄土了。”
风行雨微笑问道:“这里怎么又有吐蕃国与中原谋士?看来背后还隐藏着精彩的故事!”
燕无敌点点头,沉声道:“正是。据老夫所知,这个吐蕃国里的中原谋士姓龙,唤作龙孤雁,曾出巨资相救过索氏一族。索氏一族为了感恩,便将家族两样宝物赠与了他。嘿,索氏一族哪里知道,龙孤雁相救索氏一族,其实正是为了这两样宝物。”
风行雨道:“燕老儿继续说,是哪两样宝物?难道这锦丝网便是两样宝物中的一宝么?”
燕无敌道:“当然。”风行雨似乎极感兴趣,关切问道:“既然锦丝网已在眼前,那另一样宝物又是什么?”燕无敌淡淡道:“上古之铸剑谱。”风行雨听了喃喃道:“铸剑谱?那有何用?”燕无敌道:“用处大着呢!那本铸剑谱中详载着上古无双的锻造铸剑之法门。嘿嘿,龙孤雁得了这两样宝物后便辞了吐蕃国谋士一职,风尘仆仆的回到中原,凭着铸剑谱,寻到了铸剑谷的铸剑大师木角子,合铸了三把剑。”
风行雨闻言,眼睛一亮,道:“哪三把剑?”燕无敌歌吟道:“三柄剑,自天来,一曰:神舞,二曰:仙霓,三曰:鬼泣。”风行雨眼睛变得更亮,道:“原来江湖传说的三柄吹毛断发的宝剑是如此而来。哈,后来呢?”燕无敌道:“若能铸就一柄传世宝剑,已是龙孤雁生平最大愿望,何况他与木角子一次铸就了三柄宝剑三剑既铸成,龙孤雁兴奋异常,得意之余便起了炫耀于世的念头。但这样的利器入世,必然会搅得江湖不得安宁。木角子还算清醒,知其利弊,一再苦劝,但龙孤雁对其善言置若罔闻,而木角子武功低微,阻拦不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携剑出谷。”
风行雨听到这里,接着道:“龙孤雁出谷后,耀武江湖,凭着三柄剑伤了无数英雄好汉,狂妄非常。但与九宫山牛鼻子老道天虚的一场比武中,却被天虚老道百招之内夺走了三剑。龙孤雁悲愤之下,一病不起,客死他乡。而他随身所带的锦丝网也神秘消失。”
燕无敌点点头道:“三柄宝剑落在天虚手中,后又被天虚抛进了九宫山道藏洞,即使大罗神仙也取不出来,此事天下皆知。嘿嘿,至于后来江湖传言,三柄剑又显现江湖,甚至在藏剑山庄石氏兄妹手中,都是无稽之谈。想那九宫山道藏洞,不但深有千尺,可通四海,且无底无尽,三柄剑既已入了洞,怎么还会有现世的一天?”
风行雨‘哦’了一声,问道:“可前些时间流传,鬼泣剑又重现江湖,是何原因?难道又是谣传?”燕无敌微微笑道:“当然是谣传。据老夫推测,那柄所谓的鬼泣剑只是仿品,其中或有阴谋诱饵”风行雨闻言,摇摇头道:“也不一定吧。”
燕无敌仰天哈哈一笑,打断风行雨的话,缓缓道:“鬼泣剑出现一事,是否是个诱饵,以后自知。但这张消失的锦丝网却突然出现在你的手中,倒是惹得老夫深思啊!”
风行雨大笑,眨眨眼道:“燕老儿,你不必深思。锦丝网其实是别人相借给我的不过,相借之人却让我答应三件事,否则概不相借。”燕无敌道:“锦丝网是你相借的?如此珍贵之物谁敢冒险借与你?那人是谁?他要你答允哪三件事?”风行雨听他连珠炮般的相问,苦笑道:“第一便是不能透出他的任何讯息。其二便是与你得了龙鳞鱼后,要一分为三,你我及他各得一份。其三便是要物归原主。”
燕无敌闻言神情变得冷俊异常,道:“风老儿,你如此痛快答应助我得到龙鳞鱼,原来另有缘由啊?”袍袖一挥,背负双手走了几步,又猛地驻下脚步,沉声道:“这人也需要龙鳞鱼嘿嘿莫非也是自己内力修习不当,经脉受了损伤?”
风行雨眼睛紧紧盯着燕无敌,片时后无声一笑,抬头看了看天,道:“这人是谁,对你并不重要。但若无这锦丝网,却捉不得龙鳞鱼。眼下咱们应趁天地之时势,协力捉龙鳞鱼,是也不是?”燕无敌闻言怒火中烧,但良久后却是哈哈大笑道:“就依你了不追问了!既然目下天时、地利、黄花女子、锦丝网已齐备,若错过捕捉龙鳞鱼的大好时机,那岂不是最不明智之举?”沉吟一下,对风行雨道:“风老儿,咱们虽相熟几十年,却又分开几十年。就你本性来看,还是当年吞吞吐吐,喜欢闪烁其词的样子不过,任你花花肠子千百转,若对老夫施来,莫怪我不客气。”言毕,眼神如电,急速扫过身侧卧倒的葱绿衣着女子,见几名教众紧紧拽着一根穿过横木上铁环,系着上百斤铁坨的粗壮麻绳,便转身对伺立一旁的钟楚道:“准备妥当啦?”钟楚躬身道:“已预备妥帖。”燕无敌狠狠地咽了口气,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对风行雨道:“风老儿,今夜成败在此一举,该看你的了眼下是否该将你配置的奇饵挂在铁坨上呢?你上前去弄妥当吧!”
李玄藏身怪石后,远远听着燕无敌与风行雨二人纵声谈论,尽管语涉鬼泣剑诸事,但因看不清葱绿衣着女子的面容,不知是不是阿莹,空自焦急中,竟对二人所论之事听得不甚上心。这时几名教众已将重逾二三百斤的铁坨抬到了两根木桩下,用事先备好的一根粗壮麻绳的一端牢牢拴住铁坨,而后再将麻绳的另一端从木桩横梁的铁环中穿过,齐齐奋力将拴住铁坨的麻绳拉紧,沉重的铁坨被缓缓吊了起来。
他正看的奇怪,却见燕无敌神色不悦,大声呼喝着钟楚。钟楚随即命令几名教众上前将葱绿衣着女子从地上扳了起来,连拖带拉到两根木桩下,牢牢地拴在铁坨一侧,
李玄看的心下‘砰砰’直跳。
葱绿衣着女子已明白自己性命不保,虽奋力挣扎,却因口中塞了麻布团,手脚被牢牢捆住,只能任凭他人摆布。但经过这一番折腾后,原本遮住面容的秀发被风吹散开,露出了绝美的脸庞。
李玄见了葱绿衣着女子面容,身心不由一震。他见这女子容貌极其秀美,白皙的脸庞仿若凝脂,在幽潭碧水和耀眼火光映照下,娇嫩无比,特别是那双聪慧却满是惊怒的眼神,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暗自思量,不得其解,心下暗道:“这姑娘绝不是阿莹,但怎的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正胡思乱想,却见风行雨缓步上前,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指挥着几名教众将粗壮麻绳牢牢的拴在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