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原是旧识

燕无敌一掌击飞司马南,丝毫不为适才诱引司马南分神后出手偷袭,有些许愧意。

他平静地拂了拂衣袖,粗声道:“司马南算什么,我不差这么个帮手。我观此人脑后有反骨,迟早会反了我。哼,若是不杀他,莫说以后,即使咱们现在要去做的这件事,或许也会被他破坏。”钟楚闻言沉默半晌,并未上前察看司马南死伤与否,甚至不敢为其辩解只言片语。二人沉默片时,燕无敌长叹一声,对钟楚道:“当年,我为将沈无惧扶上天神帮帮主之位,不惜传授我拼得九死一生才换来的旷世绝学,六式凌厉掌刀法。”钟楚已从惊惧中清醒过来,奇道:“绝世掌刀法?”

燕无敌点点头,道:“这绝世刀法乃一门旷世无敌的刀法,嘿,单单这刀法中的六式,就可演化成令你们不敢小觑的雁门三十六刀。”钟楚哦了声,似乎惊奇不已,叹息一声,才道:“原来沈无惧的雁门三十六刀是前辈所授,那掌刀确实让人不敢小觑!”燕无敌沉默片时,突然叹道:“我如此厚待他,他却一而再的令我失望。哼,他不但私藏我让他积攒的财宝,还处心积虑,将天神帮弄得支离破碎,逼着黑云逸另投他人,让我数十年闭关之抱负尽皆落空,似他此等行径可杀否?”

钟楚道:“若真如此,可杀!”燕无敌哈哈一笑道:“但我今日却没有将他杀了,你知道为什么?”钟楚道:“前辈说过,日后不会放过他。”燕无敌傲然一笑道:“我不杀他,除了因为他手中有我难以舍下的财富外,更因我最近才破关现身。嘿嘿,我初出江湖,神功未有大成,不能露迹太多啊!”钟楚吃了一惊,问道:“似您这等非凡功力,竟还未有大成?”燕无敌点点头,沉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卧虎藏龙,以我目前功夫,虽说少有,但毕竟还有好几个人胜过我啊!”钟楚惊愕良久,才道:“还有人胜过您?那会是谁啊?那要怎样的通天本领啊!”

他见燕无敌久久不语,面现尴尬,不再相问,嘿嘿笑道:“前辈,先前诸葛东方受了您一掌,晕倒在地,可否就此将其除去?”燕无敌沉吟一会儿道:“不必管他。你记住,成大事者,可无情,可心狠手辣,但不能树敌太多。嘿嘿,据说,此人的师父很厉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留他性命,待他醒过来,会自行离开。”

此时,李玄三人与燕无敌相隔十几尺,虽有巨松阻隔,但此人癫狂霸气,早让人栗栗不安,待听燕无敌自己说还有人胜过他,亦惊讶不已,尽管心慌,但都拼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又过了良久,天地间响起‘刷刷刷’的落雨声,偶尔一道闪电划过黑松林上空,更增萧杀凄寒之意。

钟楚见燕无敌沉默不语,问道:“前辈,您是在等雨停么?”燕无敌大笑数声,道:“我不是在等雨停,我是在等雨势更大些。”钟楚不由奇怪起来,道:“这么说您要找的东西要雨中方可出现?”燕无敌点点头,道:“正是!”说话间,雨势大了起来。密集的雨声瞬间连成一片,像是瓢泼似地,呼呼落在松枝间,如鼓作响。

钟楚似乎有些心急,问道:“前辈,这雨势还不够了么?司马南已死,以我一人之力或许无法控制住这豹子,将会坏了您的大事。嗯,可否容我下山,多唤一些帮手来相助?”燕无敌道:“时辰快到,来不及了!哈哈,相信你我亦可办成此事,但若错过了时辰,却不知又要等多久呢!”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问道:“老夫十几年未出江湖,如今江湖怎么变得如此糟乱?为了一个富贵镖,大家竟然没脑子的搏命!看来都是些不能成大事的庸才,当真可笑啊!你不觉得可笑么?”

钟楚闻言,微微一怔道:“确实可笑。”燕无敌哈哈大笑,他知钟楚也是为了富贵镖才现身这里,如今自己讥笑争夺富贵镖的人是庸才,他竟毫不犹豫地附和自己,不禁得意至极。李玄三人听了,均觉燕无敌如此问钟楚,已经含极侮辱之意。要知日前钟楚曾派司马南着意拉拢谢木青,正是为了富贵镖。但此时钟楚听了这等刺耳刺心的话,却好似没长耳朵般温顺至极,可见此人要么甘心屈服,要么忍辱背后另有目的。

山雨势越来越急,尽管无雷电光音,声势却极其惊人,便在这时,听燕无敌对钟楚道:“好好好,念你如此顺从老夫,待此间大事了却,我便解了你‘烈火针’隐祸,你说怎样?”

钟楚闻言大喜,躬身道:“多谢前辈宽宏信任,您有何吩咐,飞龙教若能办到,必不惜力,若办不到,也当万死不辞,竭力辅佐。”燕无敌仰天大笑,似高兴至极,道:“有你此言,待会夺了那事物,必会分割一些惠赐于你,让你也感受一下内力升腾的快感。”钟楚奇道:“难道那事物是助功之神药?”燕无敌笑而不答,对钟楚低喝一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言毕,低喝一声,单手托起巨笼,手中无物似地轻轻一掠而起,三转两拐,便与钟楚消失在茫茫的雨林中。

李玄三人听燕无敌与钟楚一前一后飞掠而去,声息俱无,其轻功之高,臂力之强,令人咂舌。他们尽管知道此刻树下再无他人,但还是不敢冒险出来,又过良久,听树下确无对话人声,这才慢慢出了树洞。李玄站在树洞外,见两丈外司马南已然俯卧在泥泞雨地。他的尸身已被大雨浇透,孤零零趴在地上,犹如被遗弃的一截木头,僵硬凄凉,惨不忍睹。

三人沉默望着,忍不住黯然神伤。

阿莹上前细细查看,见司马南是被燕无敌从背后突袭,击中了颈项,瞬间毙命,不由心下黯然,又见他死前双拳紧握,面色倔强坚硬,牙关紧咬,一副虽死不屈的模样,暗想:“此人不愿屈服在燕无敌的淫威下,因而遭此横祸。记得爷爷沈无惧在一次酒后告诉自己,他之所以将黑云逸打下悬崖,除了黑云逸心怀不轨之外,其中的重要原因,也是要摆脱燕无敌的控制。问世间,又有谁甘心做一个傀儡帮主。唉,以前只知燕无敌三个字,如今见他心狠手辣,武功高强,爷爷该如何才好呢!”

李玄看着司马南僵卧在泥泞雨中的尸身,莫名悲愤起来,良久才缓缓道:“生为名利,死却空空,人生苦短,何值如此?唉......江湖,江湖真是个生死无常之地啊!埋了吧......埋了一了百了,埋了就只当没来过,似他这样,入土也不会甘心情安啊!”

阿莹毕竟是个女儿家,听李玄如此说道,眼眶湿润,点了点头,长长叹息一声道:“司马先生,您生时曾为飞龙教出尽计策,给我爷爷太多麻烦,到头来却横尸荒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唉......听您先前一言片语,原来与我爷爷竟如知己朋友。人死如灯灭,灯灭来世燃,愿您来世莫再入江湖,做个平凡普通百姓吧!”说完,对司马南尸身鞠了一躬,唏嘘着对李玄道:“李家哥哥,咱们这就动手,埋了他吧。”

李玄和段啸天俱已身负伤痛,阿莹也已疲惫至极,因此三人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司马南的尸身挪到古松下,却再无力掘个土穴将其掩埋。无奈之下,李玄将司马南放在松洞,又用鬼泣剑斩了一些松枝荆木,将洞口挡住,免得被林间虫兽惊扰。阿莹见一切妥当,看了李玄一眼,低声道:“李家哥哥,我要去寻我爷爷了,你自己保重啊!都这时候了,也不知被燕无敌击晕的诸葛东方醒来了没有。我看你们最好别沿着来路回去。”她见李玄点点头,又道:“我走了,若他日有机会,咱们再见吧。”言毕,神色间似依依不舍,但还是秀身转过,便要匆匆离去。

李玄见阿莹要走,微一沉吟,似乎想起什么,急步上前问道:“阿莹姑娘等等......”阿莹闻声,有些惊喜,转过身来,道:“李家哥哥还有事?”李玄见她一泓秋水似地大眼睛看着自己,微微一呆,道:“自昨日与你相见,数次危难当头,都被沈前辈和姑娘相救了。唉,我本领低微,帮不上你的忙,但感激之语还是要说的。”阿莹听李玄客气,轻轻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要学着婆婆妈妈。”李玄闻言,搔了搔头道:“我嘴笨,没说明白。几番恩情,重若泰山,但我心下却有疑问。”

阿莹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突然脸现红晕,低声道:“你尽管问来,定当知无不言。”李玄道:“依理说,咱们从未谋面,也不曾识得,可为何沈前辈与姑娘愿鼎力助我?我倘若不得其中缘故,心下难安啊!”阿莹似乎明白他心下所存的疑惑,闻言微微一笑,道:“李家哥哥,你是否住在太原城南杨柳胡同,左数的第三座房子?”

李玄吃了一惊道:“你怎知道的如此详细?”阿莹道:“难道你不记得八年前生发在你家中的那场大火么?”李玄奇道:“我家中的那场大火?”阿莹点了点头道:“是啊,你家中发生那场大火时,我就在你家中啊!”李玄恍然道:“确有一场大火。唉......就在那场大火烧起前,授我‘流光雪月刀法’的王师傅被一个恶人杀了。”他呆呆片时,猛地抬起头,看着阿莹道:“你是被恶人带来的那个小妹?”

阿莹知他所说的王师傅正是天神帮的坛主灵道子,而那个追杀自己的恶贼就是夺了爷爷沈无惧帮主之位的黑云逸。

她见李玄想起了自己,脸现喜色,按耐着激动的心情,道:“是啊!我就是那个拖着两条小辫,吓得哭都不敢哭出来,最后被你紧紧抱着,藏在地窖中的小妹妹。”

阿莹说着,似乎回思到了八年前那场大火,她自言自语道:“你的师父与那恶贼相斗不止,你见我在一旁哭泣,便紧紧抱起我,将我藏在你家的地窖中。对啦......你家那个地窖真是好玩极了,竟能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可是,李家哥哥,你为何要离开地窖,跑出去呢?”

李玄搔了搔头道:“王师傅被人打,我岂能不出去帮忙!”

阿莹叹息一声,深深地看了李玄一眼,道:“太危险了。我看见你师父被那恶贼一掌打翻,狂喷鲜血,眼见不活了,你却拿着一柄快刀,不顾一切的上前找那恶贼拼命去,唉......尽管你勇敢泼辣,难道不想想,师父尚且不是人家的对手,你出去了,又怎会手刃了那恶贼?但你就是那么勇敢,让我好钦佩啊!我见恶贼一脚踢你出去,你嘴角流出血来,可是你还是不怕,又冲了上去......你可知,你被踢晕后,恶贼便四处寻我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起来,喃喃道:“不过很奇怪,我明明看见你师父被那恶贼打倒在地,怎么一眨眼却又不见了呢?还有,当那恶贼寻我不到时,为何突然有一个美貌夫人与他斗在一起呢?”

阿莹看着怔怔发呆的李玄,问道:“那位夫人是伯母么?”李玄闻言摇了摇头,道:“我母亲身体终年有恙,哪会什么武功!”阿莹点点头,叹息道:“那天在你家里燃起的那场火当真是古怪啊!”

李玄叹息一声,道:“我被那恶贼打晕后,已什么也不知道了。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大火?为何奇怪?”

阿莹道:“美貌妇人与恶贼相斗时,突然间你家房屋就着起火来。那火太大了,其时,我正在地窖,被烤的快要晕过去时,白叔叔赶到了......他救了我......”说到这里,阿莹没有再看李玄一眼,转过身去,飞也似的往松林深处奔去。

李玄听阿莹将往事娓娓道来,怔怔不语,正想再问几句,却见她消失在松林深处。往事如烟,往事在他脑际泛动波澜。那年那月那日,原来缘分都在八年前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