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螳螂捕蝉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石婉柔和黑衣刀疤脸男子从开始就没打算好好的聊下去。
黑衣刀疤脸男子生性好斗,正欲展开凌厉杀招,见丑女跌向自己,急忙撤拳收招,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扶丑女。但就在此刻,丑女却又被石婉柔一脚踢中,飞了出去,只听‘噗通’一声,丑女跌入古槐后面人高的草丛里,哼也没哼,便晕了过去。
李玄已从石婉柔和黑衣刀疤脸男子一来一往的对话中,隐约感觉到徐老镖主护送的富贵镖或是一封信函之类的东西。此时见石婉柔和黑衣刀疤脸男子以命相搏,斗的厉害,明白若谁得了这富贵镖,以此要挟的话,其后财源必会如江水滚滚而来。
他虽少闻江湖中事,但这一日所见所闻所历之事,曲折莫测,早已胜过十几年历经之全部。明白此节,倒对段啸天先前的行径释然许多,甚至有些暗自可怜他,心道:“他要杀我,虽然是为了夺取鬼泣剑,报一己私仇,但毕竟身上携带的富贵镖牵连着更多人的性命。若是他将藏在股骨里的富贵镖丢失,不幸落到朝廷负责缉盗的骁果勇士们手中,或是被卑鄙贪婪的江湖客夺去,只怕江湖真的要大乱了。唉......想他入了天神帮,其意该是不想再受世间贫困潦倒之苦,谁知却不幸坠入苏飞烟设计的圈套,几年来受尽折磨。后来虽然遇到了侯公子,得以解脱苦楚,却又被牵连进了错综复杂的富贵镖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这般不幸,是该怨自己,还是该怨这纷乱的江湖世界?”
李玄正感叹着,见石婉柔击倒丑女,重新与黑衣刀疤脸男子斗了起来,其步伐轻捷、快若鬼魅,李玄看着熟悉,可又想不起。
不知不觉,石婉柔和黑衣刀疤脸男子又斗了七八招,直把李玄看得心摇神驰心惊不已、冷汗涔涔,越斗之下,越觉得眼前这个石婉柔已经没了适才飘飘似仙的感觉。她每出一招每喝一声,都仿佛来自黑暗深处的幽灵,浑身充满亡人灰冷的气息。一股寒意袭上李玄心头,不知为何,他竟想到了‘坑灰乱蝶舞,白幡两路人’的凄迷诗句。
黑衣刀疤脸男子不知丑女是死是活,拳掌来往时,焦急万分,怒喝道:“没想到藏剑山庄的人竟如此无耻。嘿......贼婆娘休再猖狂,吃我一拳,再吃我一拳......”口中呼喝连连,脚步不停,拳爪相并使用,劲雄势急,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拳爪并用,沉稳犀利,一扯一击,正是来自泰山凌风崖松风道派久负盛名的功夫‘鹰虎互博’。相传泰山凌风崖开宗鼻祖七玄子某日在山洞修行,蓦见一鹰一虎相搏于山间,那虎仰天而斗,招式大开大合,沉着凶猛,而飞翔于半空的猎鹰则轻灵飘逸,虚实并用,招招犀利。七玄子见二者往来相斗妙不可言,丝毫不输于江湖高手之间较量,赞叹之余,潜心数月,才独创了这一手“鹰虎互博”奇技武功。
石婉柔先前偷袭得手,抢得先机,此时被黑衣刀疤脸男子逼得连连后退,先机尽失,待见黑衣刀疤脸男子势若拼命,虎拳力道沉稳,鹰爪招式犀利,左右不停的交相转换,令人捉摸不定。敌所难料是一种巨大的优势,而己不料敌却是吃败仗的条件之一。斗得分际,石婉柔见旁边的莽汉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心知若再持续斗下去,胜算更没有几分,看来只有将黑衣刀疤脸男子彻底激怒,自己才有机会。她冷冷笑道:“这一抓一拳的功夫,怎么这般粗浅。哼......这种江湖的三流把式该是松风道派中劈柴挑粪用的吧?喂,疤子脸,我看你给七玄子丢人了。哈......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这些招式是偷拳来的?啊呀......你的疤脸是偷拳时被人打伤的?”
黑衣刀疤脸男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十几年,心知焦躁必败,对石婉柔不停地言语相激,毫不理会,任她讥笑,依旧步步为营,大开大合的招式凶狠凌厉,将这路‘鹰虎互博’的招式发挥的淋漓尽致。只听拳风爪声不绝于耳,石婉柔被牢牢裹夹其中。
石婉柔又斗了十余招,见对方招式威猛,犀利不减,出手沉稳绵柔,竟毫无破绽,不由暗暗焦急,只能将身形急转,以轻灵步伐与黑衣刀疤脸男子周旋。霎时间,她衣袖飘飘上下翻舞,宛若夏夜的萤火,全力在黑衣刀疤脸男子拳影爪风中纵横穿梭。
眼见石婉柔被黑衣刀疤脸男子逼到了广场角落,可她依旧仗着身法灵活,步伐古怪,游斗不止。黑刀疤脸男子斗得性起,见石婉柔又要滑步避开自己左手的虎拳,忍不住大喝一声,道:“藏剑山庄,不过如此,哈哈......今儿你就栽在这庙门前吧!”
他右手鹰爪一探,如风如电,抓向石婉柔颈项的扶突穴。
石婉柔蓦地轻笑一声,道:“谁栽在这里,可不一定呢!”闪身避过,左手一扬,一条极细的银锁链突然自袖间飞出。二人此时相距不过三尺距离,黑衣刀疤脸男子攻势正盛,岂能料到石婉柔手中会突然飞出银锁链,百忙之中,急跃倒退,但由于距离太近,加之他适才攻得太急,得势之时,肩头已露出破绽,只听得‘噗’的一声,左肩肩头被银锁链击中,鲜血拼出,剧痛彻骨。变故陡然,但黑衣刀疤脸男子还是跃开丈余,没想到石婉柔双手又是一抖,左手银锁链如银蛇般缠向他的脚踝,右手一扬,也飞出一根银锁链,当胸击来。
黑衣刀疤脸男子顾不得左肩剧痛,就地一滚,狼狈闪开,脸上惊惧道:“你怎的会使双银蛇骨链?花蝴蝶是你什么人?”
石婉柔冷笑道:“花蝴蝶?她算什么东西?她就是跪着给我藏剑山庄提鞋都不配!”
李玄见石婉柔双手一抖,使出了双银蛇骨链,暗惊:“这不是客来喜酒店门前花蝴蝶使过的独门兵刃么?”再看石婉柔出手招式,进退步伐,竟与花蝴蝶一般无二,暗思道:“难道这二人是同一人......怪不得她出现后,我总觉得她似曾相识!对啊,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岂不与早在店前和司马南相斗的花蝴蝶的冷漠神情一模一样?可她为何不以花蝴蝶的身份出现,而是要借石婉柔之名现身呢?”
他转念一想,心下‘哎呀’一声,暗道:“她必定不是花蝴蝶!因为她若是花蝴蝶,这黑衣刀道疤脸男子见了天神帮的二当家,哪有不赶紧逃避的理儿!可若说她是石婉柔,她先前在客来喜店前为何要掩饰自己藏剑山庄的身份,去冒充帮派中的二当家?”
莽汉见丑女子被击倒后,黑衣刀疤脸男子与石婉柔相斗不下,焦躁之余,直想上前帮忙,但因他用的是镔铁长棒,使的是盘龙棒法,招式力道威猛,一旦施展开来,三五丈范围近不得人。因此,尽管担心黑衣刀疤脸男子的安危,却怕自己上前越帮越乱。
这时见黑衣刀疤脸男子被石婉柔银锁链击中,莽汉忍耐不住了,不由暴跳如雷,镔铁长棒一挥,夹着奔雷之势当头向石婉柔砸过去,同时还向屋顶大喊:“牛鼻子臭道士,你不是与谢三哥之间配合的最默契么......就别他娘的瞭望了!赶快来帮忙啊!”
石婉柔闪身躲开莽汉当头一棒,听他呼喊屋顶上的人,心下暗惊:“原来屋顶还藏着人!”
她知道若是对方群起攻之,自己更难应付,正暗思怎么迎敌,却见月光下的屋顶‘呼’的横着飞出一人。飞来这人不但毫无征兆,而且速度奇快。但更让人奇怪的是,飞来之人不但不见兵刃光芒,更不见挥舞的招式,而是头下脚上凌空而来。
这简直是一个庞大的暗器。
石婉柔见状大惊,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一错,身子一缓,眼睁睁看着黑衣刀疤脸男子一记虎拳击向自己肩头,竟忘了以双银锁链的招式化解,匆忙中,竟单掌一挥,硬拼上去。一拳一掌相击,她内力薄弱之势立刻显现,只听得‘蓬’的一声,石婉柔被黑衣刀疤脸男子击飞跌去,而黑衣刀疤脸男子则后退三步,深吸一口气,才稳住身形。
就在二人拳掌相击各自后退之时,飞来那人恰好从二人中间穿过,疾速往大声呼喊的莽汉撞去。
莽汉正打算挥棒与石婉柔相斗,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飞过来,撞向自己。他来不及思量,本能的将长棒一挑,正中来者胸口,但听骨头‘咔嚓’断裂,飞来人虽被他击断肋骨,但他挥动镔铁长棒的双臂也被飞来的劲力震的剧痛,再也拿捏不住,脱手而飞。飞来之人虽被莽汉长棒阻挡,可飞势丝毫没有减弱,不偏不倚,又撞在莽汉胸口。
莽汉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嘴里喷着血沫,喃喃骂道:“你......奶奶的竟然敢偷袭老子!老子宰了你......”定睛看去,见飞来之人竟是适才自己呼喊的牛鼻子道人,一气之下,登时晕过去。石婉柔和黑衣刀疤脸男子看得真切,被惊得罢了手。
黑衣刀疤脸男子见牛鼻子道人身体软绵,已经死去。谁杀了他?他知道牛鼻道人武功虽然稍逊自己,但一手南岳剑派的辛辣剑法少有敌手。如今,怎会被人当做暗器掷了出来!他看着伏地不动的牛鼻子道人和莽汉,不禁悲喝一声,狂喊道:“是哪个天杀的害了我兄弟?有种站出来!”李玄和段啸天见石婉柔与黑衣刀疤脸男子斗得难分难解,武功之强竟不逊于傲然霸气的姚子空,正感叹,见场上瞬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又听黑衣刀疤脸男子悲嘶狂喊,尽管不是对自己,仍心惊不已。
诸人随黑衣刀疤脸男子看去,见土庙屋上不知何时有一人昂然而立。溶溶的月光下,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几岁,白皙的面容冷峻异常,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隐隐煞气。
那人站在屋顶,一轮明月在侧,映着他修长枯瘦的身躯,远远望去,越发显得消瘦,穿在身上的宽大青袍也显得更加宽大。此时,恰有夜风吹来,青袍人穿着的青袍随风摆动,整个人像浮在空中之无常,飘飘忽忽中,一种幽冥阴森之感迫人眉睫。
青袍男子听黑衣刀疤脸男子狂吼,嘿嘿一笑,声如夜鹰泣鸣,叹道:“都说天神帮新任三当家谢木青谢老三内力了得,一手‘鹰虎互博’精纯无比,今日巧见,果然不凡,而且能与这位......嘿嘿......这位自称藏剑山庄的石二姑娘斗上几十回合,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诸人听他话里有话,虽然连说两声了不起,却满含不屑之意,又听他嘿嘿一笑,遥指着石婉柔笑道:“这位石姑娘不在藏剑山庄中好好享福,却跑到这里跟几个臭男人打架,失了身份倒是小事,若丢了藏剑山庄百年名头,那可是极不划算的事啊。”
石婉柔似乎明白青袍男子话中之意,身躯一颤,仿佛受了一惊,慢慢向后退了半步。而黑衣刀疤脸男子听青袍男子竟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心下一跳,不禁暗道:“这个无常鬼一样的瘦麻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