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因后果
大眼睛姑娘见老者没能将李玄留在身边,虽然满腹不乐意,但还是拔腿追了过去。她来到酒店后面一片松林,见老者独坐在一块孤石上,擎着旱烟锅,深深地吸着旱烟,整个人像一座雕像,沉稳的让人心痛。她暗暗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出面留下李玄呢!蹄声阵阵传来,她转头望着绝尘而去的李玄和段啸天,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老者见大眼睛姑娘默然不语的伫立在身侧,熄灭了旱烟锅,抚了抚她的乌黑长发后,柔声道:“阿莹是在怪爷爷留他不住么?”大眼睛姑娘阿莹轻轻地摇了摇头,清澈如水的眼睛依旧望着李玄与段啸天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老者见了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他!唉......我知道你没忘记八年前黑云逸惊吓你的事。”
阿莹点点头,白白细细的牙齿紧咬,道:“黑云逸真是卑鄙,他虽然一路上没伤到我,但每当我想到他那副凶恶的嘴脸,就感到恶心。唉......反而劫掠我的灵道子倒对我好些,见我哭着不肯跟他走,还一直哄我逗我开心。爷爷,当年若不是李家哥哥舍命救我,我想,我或许再也看不到您了......爷爷,灵道子是不是好人啊?”
老者收起旱烟锅,面无表情道:“黑云逸确是卑鄙,但灵道子在临死之时没杀你,虽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情义,但也包藏他心啊。”阿莹听了,不禁微微一怔,收起适才委屈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不解,道:“灵道子离开爷爷,难道不是被逼的么?”
老者摇了摇头,爱怜地看了看阿莹,长叹道:“当年是我中了黑云逸奸贼的离间计,误以为灵道子环伺在我身侧,是为了谋夺我手中的藏宝图。因而将他打伤,并驱离出了本帮。不过,这几年来我每次想到当初发生的事,还是对这件事有不解之处。”
阿莹神情突然变得疑惑起来,问道:“灵道子当年之所以背叛我帮,难道不是黑云逸假奉您的命令要除却他,他逼不得已才将我劫走,让您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吗?”
老者似乎陷入了沉思,道:“灵道子虽非侠义之士,可为人还算正派,与我也算知己。你想啊!这么个心思精巧之人本不应该被黑云逸三言两语挑拨,况且他该知道,没人能从我手中夺去藏宝图!”顿了顿,才又淡淡道:“天下之大,四海熙攘,随处都可容身,但灵道子劫你后为何千里奔波,偏偏跑到了这位李公子家中避难呢?”
阿莹听老者如此一问,又是一怔,喃喃道:“对呀,爷爷不说,我还没觉得此事奇怪,可是这又为何呢?”老者嘿嘿一笑,道:“为何?若非今日见到李家公子使出这路流光雪月刀法,我也猜想不透啊!嗯,如若我猜的不错,他与李公子的家人或许早就熟悉的很!”阿莹奇怪道:“以您的意思,灵道子劫我去了李公子家中,是认为在那里有人可以挡住黑云逸的追杀?”老者点点头道:“岂止是可以挡住黑云逸,恐怕在灵道子心中,连我也不是那人的对手。”阿莹闻言吃了一惊,道:“能够打败您的人是谁!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么?可是灵道子依赖的人到底是谁?”
老者摇了摇头,道:“这个人是谁,我倒猜不出。但我想那人的武功必定非同小可,否则灵道子不会偏偏投在李公子家中。”阿莹一脸茫然的道:“若按爷爷的意思,灵道子有了那人庇护,该不会被杀啊!可是,那日灵道子与黑云逸恶斗时还是死在他的手中!哼......黑云逸杀了灵道子后,突然目露凶光,看样子要立刻杀了我。”说着,阿莹打了个寒颤,似已经想起了当年的险恶情形,良久才叹道:“幸亏李哥哥及时出现,将我藏了起来,等到白叔叔赶来,黑云逸才无奈的罢了手。”
斜阳的光影越拉越长,松林渐渐暗了下来。
老者长吁一口气,说道:“的确,那日要不是李家公子将你藏起来,即使白寒冰白右使及时赶到,你也会命丧黑云逸手中!这个黑云逸......行的是借刀杀人之计啊。”
他顿了顿,似乎有一些事情依然参详不透,沉默片刻道:“至于灵道子所依赖的人是谁,是男是女,为何没有现身救他,我想除了灵道子本人外,或许只有天知道吧!”
阿莹闻言,陷入沉思,片时后突然神情坚定的看着老者,道:“爷爷,八年前的我只是一个小小丫头片子,可现在我长大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想,那个曾经救过我的勇敢泼辣的少年如今怎样了?因为挂念,我曾偷偷到太原探望过这位李哥哥。唉,可惜,如今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了。”
老者闻言,缓缓道:“你的心思,爷爷岂有不知!”
阿莹怅怅的看着李玄打马而去的远方,道:“爷爷,若依您所言,李家哥哥的家中该有一位绝世高人,可为何他的武功却差劲至极呢?还有,他所使的刀法正是灵道子的九九八十一招‘流光雪月刀法’,可灵道子为何不传授李家哥哥内功心法呢?”
老者微微一笑,道:“丫头,你的问题好多啊!唉,姑娘大了,开始关心他人安危了!”
他看着脸现红晕的阿莹,缓缓道:“李家公子生来灵性,确是一块少有的良质美玉。但他似乎未遇名师,其内力不济皆因修习的内家心法只是江湖最普通的易筋聚气功夫。你也知道,修习平淡无奇的内家心法用来延年益寿还行,若要闯荡江湖,却万万不行。嘿,李家公子出手招式尽管凌厉,却因为内力差矣变成了花拳绣腿!”
老者看了看一脸好奇地阿莹,又道:“昔年,灵道子曾向我展示过这路流光雪月刀法,而我也曾问过灵道子,为何他施展的这路刀法,招式缜密,却凌厉飘逸不足呢?”
阿莹道:“却是为何?”老者道:“原来这路刀法是当年灵道子从九华山百胜刀派中偷学而来。因为偷学,所以只有招式,没有内功心法。”阿莹惊道:“原来如此!嗯,但是灵道子的内力也不弱,他又为何不将自己的内家心法一并传给李家哥哥呢?”
老者嘿嘿一笑,道:“你哪里知道?此路刀法虽然名扬江湖已久,但只有百胜刀派才有与刀法匹配的内家心法。换而言之,修习此路刀法时若无百胜刀派的内功心法辅佐,习练起来也只能是强身健体。正因灵道子不曾修习过百胜刀派的内功心法,他才会命丧黑云逸手底。反之,他若修习过百胜刀派的内家心法,黑云逸岂能轻易杀他!以此推测,灵道子只传李公子刀法而不传内家心法,必知其中的利害。”
阿莹默然片时,似懂非懂道:“若依着爷爷的意思,内力与招式相匹配才可将招式发挥极致?但您也曾说过,内力修为到了极致,可飞花摘叶伤人。可飞花摘叶并没有匹配的招式啊?”老者看了看阿莹,哈哈大笑,一脸和蔼道:“问得好啊!你可知习武者虽多,但有成就者毕竟寥寥......一般来说,习武者可分为三种:一种是纯以招式而取胜,这种人最为次之,是一般为江湖莽汉。一种只局限于一门一派的武功,讲究的是内力与招式相匹后才能将武功发挥到极致,此种只能算中等。而无论正邪派别,但凡出手,可无招胜有招,出手招式中不墨守成规,招招由心而发,能以浑厚之内力在十步甚至百步外击伤对手,此种可称为绝顶高手。而九九八十一路‘流光雪月’刀法,施展时必须以本门内力驱动,方能发挥最大威力,所以只能算是中等武学。”微微沉吟后,老者又道:“当然,这路刀法若由内力浑厚无极的绝顶高手使出,就不存在匹配与不匹配了。如今李公子未窥上乘武学之堂奥,只凭普通内家心法来驱动‘流光雪月刀法’,能保住性命已算幸运!”
阿莹不禁连连点头,见老者不再言语,又道:“爷爷,李家哥哥手中那柄剑当真是失传江湖多年的‘鬼泣’剑么?是谁到他当铺典当了这把剑?会不会是一个阴谋呢?”
老者听阿莹问来问去,总是绕不开李玄的话题,不禁长叹了口气,道:“那柄剑确与传说中的模样不差丝毫。唉......江湖传说,鬼泣剑为昔年名扬江湖的铸剑谷的唯一传人木角子大师锻造。这个木角子虽然铸了无数神兵利刃,但却因这三柄剑而轰动江湖。嘿,这三柄剑是他与一个唤作龙孤雁的人合铸而成。要知木角子号称铸剑大师,其实家传的铸剑谱早已流失,只剩下锻造的手法,所以他手中虽有上百斤海底万年的玄铁材料,因不知如何调配使用,早已徒具虚名。直到这个龙孤雁出现后,才与他一起锻造出了神舞、仙霓、鬼泣这三柄名剑。再后来,龙孤雁携剑闯荡江湖,直到死去,这三柄剑才像三滴融进泥土的水一样,不见了影踪。”
阿莹听得惊讶不已,喃喃道:“原来这把剑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啊!”
老者长长吐了一口气,又道:“有人说,这鬼泣剑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几年前。有人曾看到藏剑山庄的石婉柔在庄外的密林与兄长石玄刚研修剑法时使用过此剑,但一直以来,始终无人能够证实这一说法的真实性。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藏剑山庄号称剑之王国,而石家兄妹的剑术更是独步天下,精绝非常,常人根本入不了山庄啊......”不知为何,老者提到藏剑山庄和石婉柔的名字时,眸光突然变得悠远缥缈起来,过了良久,老者又道:“藏剑山庄自立庄以来,外人很难进入。”
阿莹听得入神,没有察觉老者眼神的变化,轻声道:“看来鬼泣剑突然现身江湖,蹊跷的很啊!”老者收回悠远的眸光,道:“鬼泣剑为何在李公子手上,是不是个阴谋?难说得很......”此时,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来。风依旧吹着,山雨欲来的势头愈加明显。阿莹点点头,道:“鬼泣剑谜一样的身世,会更让李公子有未卜的安危!”她见老者不再言语,又问道:“爷爷,咱们就在这里静等黑云逸出现么?”
老者摇摇头道:“守株待兔,最为愚蠢。先前,黑云逸出手杀死沧龙,便是因为知道我在附近。他这样做,第一是为了削弱我们的实力,第二是为了敲山震虎,让我知难而退。哼哼哼,但他没想到,偏偏在这时候,刀疤脸谢木青会背叛他,且投靠了他的死敌飞龙教的钟楚。”阿莹点点头,道:“这次刀疤脸谢木青反叛,定是大出黑云逸的意料。爷爷,您那日是怎生让刀疤脸谢木青转了心思,决定投身飞龙教的?”老者听阿莹这一问,哈哈大笑,道:“傻丫头,咱们与谢木青早年有过节,何况他对天神帮的不满之心早就有了,爷爷我哪能让他起了叛变的心思呢!”
阿莹闻言,也是一笑,道:“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正是当初姚哥哥的出手一刀才将他劈成了现如今刀疤脸的模样!”
雾气越来越浓,远山早已隐没其中,客来喜酒店被包林搅合,早早就关门打烊了。
老者缓步到了拴马桩下,牵了马匹,纵身上马后收起笑容,对阿莹道:“人生如棋,世事更如雾里看花。谢木青虽然早有反叛天神帮的心思,却一直迫于黑云逸的压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他这次选择叛离天神帮,背后一定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阿莹不解,看着老者。老者不徐不疾的点燃一锅旱烟,望着远方,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两道烟雾后才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在洛南找到威盛镖局镖车时的情形?”
阿莹道:“当然记得。那场面可惨极了,镖局上下三十几把好手皆被人一剑封了喉。最惨的还是徐老镖主,那么一个仁义的人竟被割了头颅,暴尸荒野,任野狗飞鹰撕咬。”
老者却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这就是江湖。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生生死死,皆所难料。”阿莹点点头,道:“那是何人所为?与谢木青背叛天神帮有关系么?爷爷,您说说咱们用了什么法子让谢木青决心叛离天神帮。”老者微微一笑道:“看你急的,这事稍后再说吧!呵呵......富贵镖突然出现在江湖,背后必有玄机。阿莹啊,你不想与我一起猜猜是谁劫杀了威盛镖局三十余口,富贵镖又是何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