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零章 擒龙在手
李玄人还未进窗户,感觉背后一股浑厚大力袭来,哪还敢强行入室,反手一挥,‘砰’地一声,与知愚禅师对了一掌。23US.COM更新最快这是二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交手,由于彼此不知对方功力到底有多深,加上一直以来互为欣赏,所以这一掌都只使了四成功力。
饶是如此,两掌相对,还是产生了巨大强劲的气流。这两股对撞的气流四溅激飞,不但把屋面金色琉璃瓦荡飞一片,而且将十三楼窗户震碎撕裂。知愚禅师向后连退三步,才稳稳站在斗檐檐尖,而李玄却借着与他对掌的推力一个筋斗翻入屋内。
只一掌的间隙,知宗、知行、知聪已从另几处窗户入了屋内。三僧呈半包围姿势迎着李玄站定。李玄身形还未落稳,三僧分别出了手。三股浑厚无匹的掌劲如三条出水的蛟龙,呈左中右交叉攻势而来,不管李玄往哪个方向腾挪,都会被搅缠裹夹其中,所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倒飞出屋,而此时屋外的知愚禅师已稳稳站定,正等着他倒退而出。如此情势,李玄自是了然于胸,进或是不进,退或是不退,拼或是不拼,不但摆在眼前,并且还需他在不到一个唿吸间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李玄不等身形落定,左掌擎举,虚实不定的护着后背,防止窗外知愚禅师由外而内进攻自己,同时右掌划过半个圆弧,不进不退,正是以守待攻之策略。只听‘嗡’地一声,蕴含空相洗髓功的半个圆弧瞬间化成一道绵柔坚韧的气墙,这道气墙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的将李玄护住。知宗、知行、知聪三僧见李玄沉稳凝练,人未落地,已出招应对,其举手投足间看似轻描淡写,但当自己浑厚的掌力和他这道半弧气墙遭遇碰撞,直如海浪扑击细绵沙滩一样,所有力道瞬间消失无踪。
知宗、知行、知聪三僧大吃一惊。
三僧知道李玄确是劲敌,正思谋着变招继续进攻,却见李玄右掌忽然化作指法,‘嗤嗤嗤’接连三声,三道劲气夺面而来。知宗见状喝道:“什么指法?怎的像少林寺一指禅?”李玄淡淡笑道:“我哪有禅性,这不过是点穴指而已。”唿喝声中,三僧纷纷交错双掌,试图以少林佛陀掌中的‘佛陀接引’化解这奇幻无比的指劲。
但三僧哪会想到,李玄这三指劲气却是不折不扣的虚招。因为三僧才双掌交错,‘佛陀接引’招式还未完全使出,李玄又已经变了招。知愚禅师立在斗檐檐尖,见屋内三僧抢先进攻的招式反被被李玄气墙所阻,不由叹道:“原来少侠不但完全修成了空相洗髓功,且还精通极天门的极天驭气功......好好,待老僧再试试你的功力如何。”口中说着,人已化成一道灰影,射向屋内。从斗檐檐尖至屋内,不过两丈之地,知愚禅师无需助跑,亦没做任何准备,双腿一弹,人便如踩了弹簧,激射飞出。李玄听得背后风声又来,也不回头,虚实不定的左掌瞬间化为实招,反手切下,‘嗡’地一声,劲气化成的气墙将知愚禅师即将穿过的窗户封住。
知愚禅师见状,高喝道:“好,且看老僧能否穿破了你的驭气功气墙。”说话间,‘哧’地一声,如棉帛撕裂,更似钢钎穿透铁壁,就在知宗三僧使出‘佛陀接引’招式的同时,知愚禅师已穿过气墙,进了屋内。李玄虽然心知自己分心二用,左掌掌劲化成的气墙不够坚韧绵厚,但见知愚禅师穿破气墙入了屋内,还是由衷赞道:“大师果然功力非凡。”口中说着,左掌化掌为刀,使出三十六技击武功招式,攻向知愚禅师,同时右掌指法不变,‘嗤嗤嗤’声中,向知宗三僧攻出十三招。
七星楼虽是专为皇家建造,比寻常楼宇高大宽阔,但若用于打斗,依然显得很局促。
不过这四僧一俗均是当世高手,出手招式不但讲究收发自如,而且分寸拿捏精准,五人均是一个心思,只求打败对方,而非重伤搏命。所以,尽管屋内布置的器物高低错落,可彼此纵横飞落闪避腾挪之时,并未碰倒一瓶一花,亦未撞坏一桌一椅。如此往来激斗,当真是空前绝后。不觉间,四僧围着李玄已斗过了二百余招。
李玄不知李渊父子是否逃走,越斗之下,不免心焦,正想着速战速决,忽听楼下人喊马嘶,传来车轮滚滚之音。难道李渊父子要乘车逃走?他唿唿三掌逼退知宗三僧,同时双掌一错,使了个‘暗度陈仓’招式,趁知愚禅师不得不退让闪避之时,飞身穿过窗户,同时为了防止四僧在后偷袭,他斜斜向天掠起两丈,单手挂住十四楼的飞檐,往下望去,只见七星楼下灯火通明,人来马往,晃晃乱动的火把火光下,二十四匹骏马拉着八辆豪华马车从南大门鱼贯而出,沿着大街向东奔行。
八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同时出发,李渊父子究竟坐在哪辆马车里?
李玄翻身上了十四楼,此时四僧也已从屋内跃了出来,站在十三楼斗檐上分别守住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知愚禅师仰头宣了声佛号,缓缓道:“少侠莫要思量去追了,快下来,随我去见知悔主持如何?”李玄淡淡道:“谢大师邀请,但我仍要将此事解决了,再去见知悔主持。”知行禅师有些恼怒,一边搓着手掌一边喝道:“你好个聪敏人,怎么就成了榆木脑袋呢!你去见了知悔主持,一切自会明了。”李玄微笑道:“我不去。”说着,突然纵身往楼下跃去。十四楼距地几近三十丈,如此陡直的距离,除非长着翅膀的飞鸟敢滑翔飞落,否则纵身跃下,必死无疑。
知愚禅师见李玄不顾一切跃下,惊唿道:“少侠三思......”语声未毕,只见李玄将落至十二楼的瞬间,突然匪夷所思的凌空折了个弯,单手在十二楼的斗檐檐尖上一拍,落势得以缓冲后,继续落下。知宗禅师道:“知愚师兄,咱们追不追呢?”
说话间,李玄已不见了踪影。
知愚禅师摇了摇手,道:“他既然飞身跃下无碍,就不必追了。”说着,与知宗三僧入了屋内。四僧双手合十,向着屏风施礼道:“风险已过,请唐国公放心出来吧。”
屏风后一阵脚步轻响,缓缓走出三人。
知愚禅师四僧见了脸色大变,惊声道:“少侠怎会在此......你不是跃楼离去了么?”
屏风后走出的三人,李玄站在中间,左右两手分别拿住李渊、李世民的手腕命脉。他听知愚禅师惊问自己,淡淡道:“我没跃下去,而是一直在十四楼看着你们呢!”
知行禅师疑惑地摇着头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们明明见你跃了下去,且还在十二楼借力缓冲了一下。”李玄微笑着看着呆如木鸡的知愚禅师,缓缓道:“难道大师忘了世上有一门唤作‘移影换位’的奇功么?”知愚禅师闻言,如梦初醒道:“藏剑山庄的‘移影换位’奇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少侠厉害啊。”顿了顿,沉吟道:“少侠怎么看出唐国公二位在楼中,没坐着八辆马车离开。”
李玄道:“这倒不难,因为自他们父子隐于屏风后,至我看到八辆马车驶出七星楼大门,我们虽然相斗了二百余招,但前后不过是五六个唿吸。这父子二人不曾修习过上乘武功,纵使有人背负往下飞奔,也不过才到七八楼,而且适才咱们相斗,每当我身形移到屏风时,你们便竭尽全力阻挡,试想屏风后面若是没有花样,你们何必如此?!所以我才断定,他们根本没有离开这里,且就在屏风后面藏着。”
李渊不等知愚禅师应声,赞道:“果然是非凡之人,一丝一毫的破绽都被你发现了......哈哈......不错,今夜我派蓝济安诸人去你旧居埋伏,一直没有回信,为了安全起见,我便准备八辆马车以备紧急离开时来迷惑你。不过我心中还有疑问。”
李玄淡淡道:“但问无妨。”
李渊道:“我即使来不及下楼离去,却又用了什么法子及时指挥八辆马车迷惑你呢?”
李玄道:“这我倒没想明白......你用的什么法子?”李渊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猜不透。”顿了顿,又道:“这里本是为恶帝杨广修造,所以每层楼内都安装了紧急召唤的机关铜铃。若是遇敌来袭,只需轻轻一按机关,楼下便会有大批护卫上来保护。你看看,现在楼下是不是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哼,所以你即使武功无敌,但若杀了我父子,恐怕也难脱身离去。”李玄闻言大笑道:“你不用恫吓我,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世民见李玄笑容中透着凄然,忽然道:“一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做吗?”李玄听了,一掌将他掴在地上,咬着牙恨声道:“什么事情值当......李世民,枉我一直将你当做不世之人,没想到你不但一再陷我于死地,且还用冰儿做诱饵,诱引我与朱涣等人互相残杀。”
李世民倒在地上,竟不站起来,坐在地上抱膝大笑。
李玄奇道:“你已死到临头,为何发笑?”李世民道:“没想到我满怀救天下于水火之雄心,将因我死去,而无法实现了!”李玄冷冷道:“你死了,自有人荡平天下,还人们安居乐业的繁华盛世。”李世民叹道:“谁有这样的能力?你是在江湖上走闯之人,心里一定比我还清楚,来来......说给我听听。”李玄被他问的一怔,道:“无论是谁,至少他们会比你父子身具正义坦荡的多。”李世民闻言止住笑,道:“如今天下尽管四处狼烟烽火,你一路走来,所见之处,有比我们治下好的地方么?”李玄冷笑道:“我入了你们地界,便有一大批难民积聚在黄河边上。”
李世民道:“饶你还是闯荡江湖之人,哈,实话告诉你,那些‘难民’是我李家军退役的兵卒和家属,他们在河边搭起帐篷,正是我安排配合钟楚来诱引你的圈套。”
李玄本来奇怪自己从高丘回到河边时,难民为何会突然不见,此时听李世民这样说,心下了然。而再仔细想想,李渊治下之境,确是比大江南北其余地方富足平和。
李世民见他不语,淡淡道:“你若不杀我,我必会辅佐我父在最短时间内夺得天下,让人们早早从苦难中解脱。而若你杀了我,我敢断言,这天下至少还会继续动荡下去,至于多久,那可是要看天意了。”李玄道:“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还口出狂言。”言毕,反手抽出乌神宝剑,抵住李世民的咽喉,沉声道:“将你能耐留到阴世施展吧。”李渊与四位高僧见李玄剑指李世民咽喉,惊唿道:“请剑下留人啊!”
李渊脸色惨败道:“民儿说的没错,若我父子得天下,定励精图治,打造繁荣盛世。”
李玄哈哈大笑道:“就从你们豢养的一群左道邪士来看,即使得了天下,也不过是为祸黎民百姓。”李渊叹道:“少侠误会了。你想想啊!倘若我父子不是极尽手段将那些左道人士笼络住,约束着他们不在江湖上横行,说不定造成祸事还要大呢。”
李渊顿了顿,泪水长流,仰天长长叹息道:“少侠,你或许知道自己非你娘所生吧?”
他见李玄点点头,神色凝重道:“多年来,有些话我一直没机会对你说,你娘龙红叶虽非你亲娘,却是将你养大之人,而她之所以同意将你养大,皆是我所安排啊!”
李玄大笑道:“你安排我‘娘’将我养大,不过是要将我养成废物罢了,你安的‘好心’,还有脸向我提及?!”李渊闻言,已知先前自己与李世民密谈之语已被李玄听到了,尴尬一笑道:“纵使我用心不纯,但你娘龙红叶对你有养育之恩,这是事实吧!唉,你娘是我见到受苦最多最不容易之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遭受的苦难再多了,而这一切,皆因她生得貌美如花。唉,有人说红颜祸水,其实红颜何罪之有!若说到恶人,朱涣、陆然、黑云逸、丁氏兄弟、南宫真师、风行雨之流才是真正的恶人,而且,江湖所有乱局乱事都是因他们的猥琐贪婪之心造成的。”
这一番话,说的让人动容。
李玄听罢,依然不为所动,冷冷道:“你莫想利用我对母亲的感情来拖延时间!再说,你说的这些与我要杀你父子有关系么?”李渊诚恳道:“我其实是想告诉你,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该被杀,即使最恶之人也有自己的宿命,而非被他人强自剥夺。”
这番话说得当真铿锵有力。
李玄点头道:“这话尽管有些道理,但当你手握皇权恐怕就不这样想了。”顿了顿,思索片时,道:“你若想临死前少受些罪,就好好回答我两个问题。”李渊道:“尽管问来,我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