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秘笈往事
凌珑点点头笑道:“你既是有缘人,说来也无妨此事要从九十多年前说起。
那年,凌先祖与石飞扬寄居此山,彼此恩恩爱爱,在这过着胜似神仙的逍遥日子。但后来二人为何会分道扬镳呢?却因他们遇到了东来中原传经授法的达摩禅师。
众所周知,达摩禅师一身超凡绝学,不但擅长轻功,达到了一苇渡江之超高境界,甚至能飞花摘叶,伤人于百丈外,驭气飞剑,斩首于千里。达摩禅师虽然厉害,但他所学也只是域外功夫,到了这里,遇见身负绝学的石飞扬与凌先祖二人后,欢喜无限!
达摩禅师精于内功心法,石飞扬善于技击武学,凌先祖擅长医术奇道。三人彻夜长谈,相交之情日渐深厚。某日三人在山间对弈,纵论武学,石飞扬听到达摩禅师对内功修习之法的见解,突发奇想,执意要创造出一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内功武学典籍。
但要创出一种武功何其难也!二人历经万苦,终于融西贯东,将宝源神功编纂完成。这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但随着修习日深,凌先祖发现宝源神功中存有极大缺陷。她便提醒石飞扬莫要修习下去,否则会祸及自身。但那时石飞扬已将宝源神功三篇修完,自认为达到了武学之巅峰,岂会将凌先祖的话放在心上。没奈何,凌先祖只好求助达摩禅师。禅师闻听,言称时机未晚,尚有力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的办法。”
李玄听到此处,心下紧张了起来,问道:“什么办法?”
凌珑道:“这宝源神功,第一篇是由凌先祖设计完成,所以其中的修习之法多适合女子,而第二、三篇是由石飞扬编纂,因而其中多含男子修习之法。这一阴二阳的修习法子,其实正是神功之祸胎。所以,达摩禅师建议,再续一篇,即第四篇置死往生。
置死往生法,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其法来源于禅宗修习之法,遵循自然,讲究收放与因果之关系,正是:得即是舍,舍即是得。得舍之间,生死判别,欲得其物,终须舍得。”
李玄暗道:“果然含有禅学意境。但如何舍呢?”
凌珑继续道:“可是凌先祖一番好意,却没让石飞扬完全清醒过来。他恼怒凌先祖未经同意,擅自将经年苦心所创告诉了达摩禅师,于是便决定从此离开少室山,声称要再花几十年的时间,重新编成第四篇。而凌先祖知他生性好强,已经阻拦不住,便将之前著述的送予他,希望石飞扬能从中借鉴,早早完成神功典籍。
可是,石飞扬从此一去不回,直到几年过去,凌先祖才探知石飞扬离开她之后,根本就没有重新编撰宝源神功第四篇,因为他后来性情大变,突发雄心,正忙着创建藏天下名剑的山庄,且还另娶她人为妻。唉尽管后来藏剑山庄之人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达摩禅师送给凌先祖的第四篇之置死往生唉,此事今时不提也罢。”
李玄奇道:“看来当中还另有故事!”
凌珑没有接话,继续道:“若常人闻此消息,必定伤心欲绝。但凌先祖却没有。她此时朝闻诵经之音,暮听寺钟鸣响,早已心意淡然。山中寂寞,非心碎之人所能忍耐。凌先祖是非凡之人,却也担心自己老了,一身武功就此失传。所以便下山寻了一个美貌与资质俱佳的小女孩作义女,相依相存,在少室山渡过了最后的七八年时光。”
李玄感慨道:“凌菊染前辈心性至宽,石飞扬寡淡无情。如此,真难得二人之间没有怨恨当。”
凌珑长叹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怨恨,此事过去很久了,已难考证。但后来藏剑山庄还是派人来到少室山,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了达摩禅师修改后送给凌家的宝源秘笈。”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听母亲说,当年达摩禅师修改后的宝源秘笈仍不完美,还有缺陷。”
李玄惊道:“为何藏剑山庄要派人从你们的手中得到达摩禅师修改后的宝源秘笈?达摩禅师不是可以力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么?我我怎么听来听去已经听糊涂了呢?”
凌珑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往年尘事,自然是剪不断理还乱,情中有情,乱中有乱。唉但是我告诉你,达摩禅师修改后的另一本宝源秘笈已不在少林寺了。嗯,当年达摩禅师受凌先祖委托去修改宝源秘笈,总共修改写成了两本含有‘置死往生’篇的宝源秘笈。达摩禅师本来打算一本送给凌先祖,一本送给石飞扬。但因是狗尾续貂之作,不敢完全确定其中心法是否妥当,所以交给凌先祖之时,仍嘱咐她先参阅,莫要修习,加上那时石飞扬已离开了凌先祖,自创藏剑山庄去了,凌先祖心灰意淡下便将宝源秘笈放下,并没有修习。而达摩禅师见凌先祖与石飞扬劳燕分飞,便把要送给石飞扬那份宝源秘笈带回少林寺,弃放在了藏经阁中。”
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后来藏剑山庄派人到少林寺学习,其实为得正是藏经阁中的宝源秘笈。不过,那人没有学成,反而引来一些个江洋大盗,最终将秘笈给盗走了。”
李玄点点头,心道:“如此看来,所谓藏剑山庄派人到少林寺学习,必定是石婉柔的兄长石玄刚了还有,当年上官枭雄诸人偷入少林寺,强掳走的宝源秘笈该是达摩禅师带回少林寺的那本而后来上官枭雄诸人彼此提防,不但将宝源秘笈拆成四份,并且经过上官枭雄、燕无敌二人前后两次故意丢字错句的偷录,造成了秘笈缺陷更大。所以,当我在山庄中听柔姑娘以传音入密告诉我宝源秘笈时,才会觉得比之前所学更加完整。”念及这些,他暗暗叹道:“真没想到,这本天生有缺的宝源秘笈背后竟藏有如此复杂的故事但藏剑山庄到底是派谁,最终从凌家人手中得到了达摩禅师修改的宝源秘笈呢?”越想越乱,忍不住又长叹一声。
凌珑道:“女儿长大了,凌先祖也老了。
她老人家临终前,反复告诫女儿,并约法三章。其一,不准找藏剑山庄自认往事,亦不准向石家兴师问罪,要始终寄居少室山,保持淡然而居。倘若藏剑山庄的人有难,或有求于凌家,还须尽力相帮。其二,凌家人每代只留女儿相守少室山,且要找寻‘有缘人’传传”说到此处,她淡然的脸庞忽然间飞上一抹红霞。
李玄听得入神,见她忽然如此娇羞,低头不语,不禁奇道:“其二,找寻‘有缘人’传什么传授武学么?”凌珑被他问到,脸上红霞更艳,似乎不敢看他,只摇了摇头道:“不是传授武功唉,你难道真不明白么?”言毕,见李玄确实一脸茫然,便俏身斜转,良久才故意转移话题的问道:“唐姑娘这个时候应该醒了吧?”
山顶飘起薄雾,与微光缓缓流淌中交融在一起。
李玄本已沉浸在知晓宝源秘笈源自何处、由何人编纂、其根源在哪里等等喜悦中。此时,突听凌珑如此说,立时清醒过来,脱口问道:“雨姊姊呢?她将冰儿留给你,自己怎么不见了凌姑娘,为何冰儿的病好了大半,却又开始说不出话来了呢?”
凌珑见他提及唐冰,神情立时极为关注,叹息一声道:“你来之前,雨姑娘突然接到水姑娘的讯息,便急急赶了过去。至于唐姑娘的病情,她先是被人下了混有西域毒蛙的慢性毒,再被人以阴阳混合,收而不发,发而不重,重而若轻及轻而至骨的内劲击中了膻中穴,加之山风侵入,内伤、寒伤、毒伤齐齐发作,才变得如此。嗯,所幸的是,在她毒发的第一时间,被你以内力逼住,并未继续蔓延,后来又得雨姑娘适时的刺血放出毒息,所中之毒其实已解了就内伤而言,我已给她食下秘制百微神丹药,待今夜子时,以内力倾注其体内,助她愈合内伤,莫说恢复,一个月后,恐怕她的内力还要胜过之前呢。至于她突然说不出话么以我判断该与病无关,那或是她的心病在作祟。唉,解铃只怕还须系铃人啊!”
李玄不解,还要再问,凌珑却道:“我今时说的话比我一年说的话还多,我怎么有些累了。”
日光渐移,晨曦中的薄雾散尽了。李玄见凌珑背负古琴布裹,斜身一转,隐身连天峰顶南侧松林,不见了踪影,心下突感怅然,呆呆片时,这才沿着昨夜上山的峭壁,往唐冰养伤的石室奔去。但他还未到石室,却看见室门大开。难道是冰儿打开室门,正自行出来溜达么?
李玄心急,几个纵跃到了石室门前,张目向里望去,见竟空无一人,不由心下一紧,忙沿着门前空地寻找,却哪有唐冰的身影呢!冰儿去哪里了?难道有人趁她没有完全恢复,又将她劫走了?这念头起来,不由冷汗直冒,喃喃道:“冰儿身体尚未康复,可莫要再出事了。”
他正焦急万分,却见凌珑神色淡然,若飘尘仙子,缓缓而来。
凌珑远远见李玄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不禁奇怪,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唐姑娘的病情有所反复么?”
李玄摇了摇头,无暇顾及凌珑,纵身跃上空旷地上一株高大的古松,极目向四周察看,恰好见两个如豆的黑影正匆匆往山下奔行。其中一个黑影隐约背负着一个身着绿衫的人。
冰儿岂不正身着绿衫么?李玄见状,岂敢怠慢!斜身旋动,如流星快火似地激射而出。
这一纵跃飞出,已将平生修为发挥到了极致。凌珑此时正在树下,仰目望着李玄,见他纵身飞射,一跃竟达二十几丈,不由暗赞:“原来他的武功竟这般高超!嗯,这一身法岂不正是阴阳合纵篇中轻功的最高境界‘流星飞火’么!看来他修成了阴阳合纵。
唉听母亲说,宝源秘笈前三篇中的缺陷最多,尽管可凭最后一篇‘置死往生’予以修正,但要回归大道正途,却艰难至极。当年石飞扬尽管聪明,却因不听凌菊染先祖劝告,拒绝接受达摩禅师苦心编纂的置死往生篇,总想凭着自己浑厚无极的内力,克服前三篇修习带来的癫、狂、痴、呆等弊病,不曾想到头来却壮年早逝!而其子石冲天虽是百年仅有的天才,也依然未能幸免看来这宝源秘笈前三篇不但极具诱惑力,能使修者欲罢不能,但也祸害不小啊!如今我好不容易等来有缘人,我该怎样帮他呢对啦!当年石婉柔的兄长石玄刚为了避免山庄后人重蹈覆辙,情愿出家为僧,岂不正是为了到少林寺中找寻当年达摩禅师留下的克服方法么如此看来,少林寺主持知悔禅师或能相帮,我何不去找他们试试!”
凌珑见李玄眨眼间不见了身影,站在原地,沉吟片时,便也毫没犹豫,纵身一跃,往山下奔去。
李玄将内息源源不绝驱向双足,整个人如踩了风火轮,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追上了背负唐冰的两个身影。那两人不但轻功了得,耳力亦是不凡。当李玄距离二人还有四五十丈时,便听其中一人低喝道:“徐老二,已有人跟来了。”徐老二头也不回道:“吕老大,来的人是敌是友?”吕老大足下不停,甩手将背负的唐冰交给徐老二,冷笑道:“是敌是友,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么。”言毕,忽将急急飞奔的身形收住,转身道:“小子,你追我们做什么呀?”李玄见他奔行虽然疾如奔马,但说停就停,毫不拖泥带水,知道对方武功不弱,尤其下盘功夫扎实。他驻下脚步,冷笑道:“莫装糊涂,快放下那姑娘。”待见徐老二背着唐冰又想闪身而行,冷哼一声,飞身跃起数丈,凌空暴喝道:“兀那汉子,放人再走。”说着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吕老大见李玄身法飘逸,步法与众不同,收步停身时不但丝毫不乱,而且从容大度,深吸一口气,长笑道:“放下这姑娘?哼,原来是你做的恶”他言语未毕,见李玄竟隔着十几丈举掌劈向徐老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喝道:“如此距离,你敢出手该不会是虚张声势”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徐老二听得背后风急,不敢贸然闪躲,待回身接掌时,却被李玄浑厚掌力劈了出去。
李玄见徐老二尽管翻身倒地,却牢牢抱着唐冰,不知是担心她摔伤,还是舍不得撒手,心下恼恨,正要阔步上前,却觉眼前一花,吕老大飞身挡在眼前,双掌如巨浪拍岸击来。
这是什么掌法?
李玄心知若不能速战速决,如果被对方一人缠住后,另一人抽身负着唐冰离去,势必糟糕。因此一面见招拆招,脑际一面在从胡山野留下的字册卷中搜寻对方是何掌法。
他脑力极好,手脑并用,仍不落下风。待见对方掌法严密,虽如癫如痴却刚劲非凡,虽势快力猛却法度自然,不禁心下一动,大声喝道:“气出丹田,力由心生,若龙似虎,罗汉化形哼,原来你们是少林弟子!喂你两个花和尚,还不把头巾摘下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吕老大闻言吃了一惊,斜身连拍两掌后,将裹在头上的白巾扯下,冷冷笑道:“爷爷不是出家的大师傅,你狗眼斜了么?”
李玄见他头发斑白,不是光头香疤和尚,笑道:“你不是和尚,为何招式却是罗汉掌?是啦,你是俗家子弟。”说着,左腿前弓,右腿横扫,同时左手化作指剑,使出三十六技击武功混战大式中釜底抽薪招式,以指尖连变成寸劲的玄妙手法,往吕老大腹部戳去。吕老大见他招式精妙,戳来部位,正是自己招式中最薄弱的地方,忙撤招跃起,向左移动半步,凌空反手一掌,拍向李玄颈间。这本是转攻为守之后,防守反击的最佳招式。但他没想到,自己反手一掌招式还未使出三分之二,肩膀猛地剧痛,不知何时,竟被李玄右手化刀偷袭而入,结结实实劈中。
其实,若以武功而论,吕老大招式之刚猛,只比韩子山稍逊些,因此绝不至于三招之间便被李玄劈中。若究其原因,首先吕老大见他年纪轻轻,即使生来便修习武功,不过十**年光阴,肯定无法与自己三十几年苦修可比。其次李玄因有胡山野遗留在君王山洞中的字册页指导,识破吕老大出手招式是少林罗汉掌,心中有了应变与破解之法,暗中占了先知之便宜!如此而言,吕老大自然不敌。
李玄一招得手,足下不停,斜身闪过吕老大,猱身扑向徐老二。徐老二此时扶着唐冰站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李玄能在三招之间击败吕老大,心下惊异之下,匆匆将唐冰往身后一藏,低喝一声,单足撑地,飞起右腿,凌空踢向李玄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