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惊险恶斗
阴阳汤池旁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气喘吁吁,勉强追上来的卫影。
卫影见李玄将金童子击倒在地,似乎忘了正身处冰火山危险之地,不该大声叫嚷。他向李玄招了招手,高兴道:“李少侠,你好快啊”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夺目银光自青石屋内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射向卫影。与此同时,屋内苍老威严声音之人怒喝道:“来人是谁!竟敢不知死活的到冰火山大呼小叫?”
李玄没想到思虑周全的卫影会发声问自己,还未及时用手势阻止,见屋内银光射出,飞向手舞足蹈的卫影,忙斜身一闪,袍袖一挥,浑厚的劲气登时将银光击落在地。
屋内苍老威严之人听风辨声,已经察觉自己射出的透骨银钉竟然被人中途击落,不由惊奇万分,‘咦’了一声,赞道:“是个高手果然有高手来了。哈哈,老子忍不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要提前出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在举手之间,将我潜心研制的机簧银钉击落。”李玄听他言毕,屋内传来‘蓬’的一声巨响,青石居舍一阵乱摇,一个古怪的老道跃了出来。老道跃出青石屋,二话不说,凌空一掌拍向李玄。李玄见他招式凌厉,而且是借着居高临下之势,岂敢大意。他身形一晃,左掌擎天一撑,使出三十六技击武功并战大式中反客为主的招式,迎了上去,同时右手神舞兵刃虚实并用,以从军行书法笔意中得‘撇’字诀斜斩过去。
这两招无论出手方位与力道,看似背道而驰,其实却是天生弥合,攻守之间严丝合缝。
老道凌空中一掌拍出,掌势雷霆万钧。他本以为李玄硬接此招,慌乱中不死即残,却没想到对方不但轻松应对,反而据地反击,忍不住怪叫一声,硬生生将掌势撤回,同时向前连续翻过三十个筋斗,这才勉强的闪过李玄‘撇’字诀中的无上妙招。
李玄见老道尽管仓促避过自己的招式,但无论机变能力或是身形功力,均属江湖一流,心下暗赞,收了剑式,待定睛看向老道时,却被他的容貌与神色惊得目瞪口呆。
若说这个老道似人似鬼,并不过分。
李玄见他身材不高大不魁梧,不胖不瘦,衣着极为邋遢,丝毫没有仙风道骨之气。倘若如此,还倒不稀奇惊人,而让他惊异的是,老道有些微曲的身躯上竟然顶着颗极为硕大且半红半白的脑袋。如此长相之人,莫说李玄没有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说过。他看着丁乾坤那张半红半白的脸,只见他无论耳朵、眼睛,甚至头发、鼻子、嘴巴都被分成了红白二色。如此怪异之人,除了感觉可怖,更让人感到恶心。
他抱了抱拳,朗声道:“前辈是丁乾坤么?”
丁乾坤眨巴着红白诡异的双眼,盯着李玄,喃喃道:“正是老子。嘿嘿,适才大呼小叫的人不是你,但劈落我机簧银钉的人却是你!”见李玄点了点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好内力。咦刚才那个人去哪啦?”李玄闻言,也纳罕的环顾望去,见大树下不但不见了卫影,甚至被自己震晕在树下的金童子也不见了踪影。他心下虽感奇怪,可面对丁乾坤这样怪异不测的高手,容不得他有半分杂念。
李玄淡淡一笑道:“晚辈贸然上山”丁乾坤怪眼一翻,沉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怎么到了山上,来到这里所为何来?”李玄朗声道:“我如何上山,咱们先放下再说。而我来到山上,是因前辈将我朋友劫上了山,我是来救朋友的。”
丁乾坤冷冷道:“为救朋友?你朋友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哼,是什么时候离开你,又是在哪里上山来的?”李玄道:“我朋友为两女一男,是在距离松林五仙木屋百丈的路上,被人强行带走。”丁乾坤傲然一笑,怪声道:“我看你是来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两女一男。我问你,你是如何上得山来?”李玄听丁乾坤说得斩钉截铁,不由一愣,也不理会他再次问自己如何上山。他将先前在断崖木桥捡到的姚子空的长衫,向丁乾坤扬了扬,道:“前辈莫要遮掩了。若是我朋友不在山上,他穿的长衫岂会落在断崖木桥处?”丁乾坤闻言,似乎极其不耐,沉声问道:“小子,我看你不是来找朋友,你是来找麻烦的哼,金童子说,飞翼鹏鸟载了三人上山,看来其中有你了?奶奶的,金神、银神你们给老子滚出来山上除了老子,就你们知道驾驭飞翼鹏鸟的口诀快快滚出来,你们当中是谁,敢私通山下外人,带他们上山!”李玄见丁乾坤半红半白的脸,红的涨的更红,白的气的更白,厌恶道:“前辈这把年纪,是真糊涂,还是故作糊涂!哼,莫要扯东拉西,遮掩个没完!你是否将我朋友藏在山崖边缘的听云居舍了?”丁乾坤闻言暴跳如雷,喝道:“她是你朋友?奶奶的,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干孙子!”说着,眼中红白精光变幻不定,大喝道:“罢了罢了,你如何上山不重要。”
李玄听他不接自己的话,却话锋忽转,奇怪道:“为何?”
丁乾坤怒道:“因为我要拍死你。哈哈你死了,我再找那两个逆贼问个清楚。”言毕,手臂突然暴涨半尺,箭步跃起时,势如猛虎闪电,径直向李玄扑来过来。
李玄早先在无尘山庄见过丁苍穹的身手,知他所使招式,完全凭借匪夷所思的轻功,飘忽不定的身形来辅助掌中蛇形钻天锥,同时还借助拳、掌、指、爪等千变万化的手法,出奇制胜。若以孪生兄弟心息相通而言,这二人功夫必定有七八分相似。
既然存了如此心思,李玄便抱定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寻机防守反击的打法,与之决斗。但等丁乾坤出手三招,李玄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原来丁乾坤不但出手招式刚猛,与丁苍穹飘忽繁复的手法截然相反,而且步法展动时,步步为营,固若金汤,属于沉稳凝重的路数。这样以来,李玄先前抱定的打法不得不临时改变。
可高手相争,若抢得瞬息先机,对其后战局影响极大。
李玄见丁乾坤连环劈出九掌,每出手一掌,皆含惊涛骇浪之势,层层叠叠中当胸袭来,急忙沉肩拔背,先以神舞兵刃封住其巨碾推进般的步伐,同时单手左牵右引,以从军行书法笔意捺、勾双字诀,混以天旋地转石洞中修得正、反涡流之手法,遇力克卸,逢劲巧化。其间虽被逼的连退九步,仍气不喘脸不红,身法稳凝异常。
丁乾坤见李玄面对自己苦心所创的涛浪九掌,竟如海中礁石,任你狂风暴雨袭来,巍然不动,不由暗暗吃惊,心道:“这是哪里蹦出来的混小子?武功怎会如此高强丁老二前些天飞鸽传书,曾说遇见个百年难逢的少年奇才,难道正是此人?”
他狞笑一声,喝道:“小子,端是好身手。呵呵快告诉爷爷,你唤什么名字啊?”
李玄见他招式不停,步步紧逼,红白分明的怪脸,因得意狂笑下,已然扭曲更甚,忍不住冷冷笑道:“知我姓名作甚?难道你要到阎王那儿告我阴状!丁乾坤,我劝你快将我朋友放了,否则十招之内必让你这破烂掌法和瞎子步法统统无用武之地。”
丁乾坤听他如此说,明知是激将之法,仍忍不住暴跳如雷,狂吼道:“何用十招,爷爷五招之内若不让你粉身碎骨,便放你下山。”要知武功之道,阴者为柔,若水之无骨,无孔不入。阳者为刚,若金之锋芒,无坚不摧。但柔者最忌拖沓无度,缺少内刚,其势必散。而刚者最忌焦躁,缺少里柔,因而折损。李玄见丁乾坤掌势猛恶,心念斗转,便生出激将之法,正是要他心焦之下浮躁冒进。他见丁乾坤果然耐不住激将,进攻时,招式大变,撤掌化拳之下,使出一种狂暴至极的拳法。
这套拳法是丁乾坤自心法中所悟。
但这套拳法疯狂暴烈,丝毫没有置死往生篇心法首语中‘阴由地来,我入其中,阳由天来,我以阳生。阴阳互缺,化为明空。阴阳互合,我自重生’的痕迹,正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另类武学理念。几个月前,丁乾坤虽将这套拳法招式构思完成,但为了能与自己修习的内家心法完美融合,他设关入住,计划闭关九九八十一天,将拳法拳诀进一步完善。但时至今时,还差三天。若非卫影出声呼喝,李玄一掌劈落机簧银钉,他绝不会提前破关。李玄哪里知道这套拳法是从中悟到,且又完全不同。此时,他见丁乾坤施展开拳法,瞬间进入了疯癫的状态。他更不知丁乾坤一旦进入状态,出手之际,暴喝震天,不但声势夺人,且出手手臂上下直贯,如疯如魔如癫如狂,让受者如临高崖,如坠混沌世界。
李玄才与对方拳势触碰,感觉瞬间似乎坠落在劲风肆虐的空旷山野,天上地下,前后左右,俱都剧烈摇晃,随时随地,尽有被吹起摔下、旋动扭断、斜起歪落等不可预测之危险。他见招拆招,步步后退中暗暗叫苦,心道:“丁乾坤虽与丁苍穹为孪生兄弟,但武功却比其厉害多了我若之前没有在藏剑山庄悟得书法笔意之要诀,懂得抵抗涡力之心法,没有被黄大同疏通任督二脉中积郁的血息,恐怕早不是其对手”李玄脑际纷乱,足下不免迟滞,冷不防被丁乾坤一拳扫中胸部,剧痛之下,一口气还没有缓转过来,肩头又被一拳扫到。这两拳他虽避的及时,但却不得不连退五步,狼狈招架之际,脑际突然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他斜身跃起,凌空中‘呼呼’还了三掌,道:“我有黄大同的炼丹秘方,你想不想要?”
丁乾坤闻言一怔,喝道:“在哪里?快快拿出来。”李玄从怀中掏出黄大同临终前交给自己的那块薄如蝉翼的纱绢,晃了晃,笑道:“它在这里。”丁乾坤一见之下,喜出望外,凝势不发,道:“好好原来你小子手上有硬货啊!拿来吧,我可以饶你不死。”李玄嘻嘻一笑,跃开一步,借着刻不容发的间隙,深纳一口,气息调整过来,认真道:“你可饶我不死?唉前辈错了,我来此不单单是为了救我朋友,也是来找死的你若饶我不死,便遂不了我心愿。我若是遂不了心愿,恼将起来,说不定会将这块写满字的破布扯个粉碎。”丁乾坤闻言,这才明白他是在借机调整呼吸,暴跳喝道:“小子找死!”纵身一跃,合身扑了上去。
李玄见丁乾坤身形跃起,十指交叉,双拳合一,凌空击来,不由大笑,先是左三后二,急速退后,突然之间,又足下发力,步法右四前一,竟然出人意料的迎了上去。
丁乾坤人在空中,满以为李玄又要凭借轻灵怪异的身法与自己周旋,待见他急速后退,脑际飞转,瞬间将裹夹在双拳上的十成内力,收回三成,以便落地时可以更快捷的追击他。但他万万没想到,李玄才后退了两步,突然双腕交错,上下两掌一守一攻,化成半包围招式迎了上来。只听‘波’的一声闷响,李玄精心构思全力以赴的双掌,虎口似地将丁乾坤蓄含七成内劲的双拳牢牢衔住。这一变化是李玄有备而发,而丁乾坤却猝不及防。如此相较,尽管胜负难以分解,但势强势弱已然分明。丁乾坤暗叫不好,急忙催逼丹田内宏盛的刚劲内息,试图撑开李玄设置的虎口之势,可让他吃惊的是,李玄衔住他双拳的上下两掌,竟含极强涡流之势。
这种内劲旋动之法,岂不与自己相授金神等人的阴阳阵势类同么?这年轻人也会此法?
丁乾坤心念微动,但根本没有余暇思考,情知自己双拳落入这样内力涡流之中,除了比拼内力,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已别无他法。而李玄兵行险招,先是诈逃,其后突然反击迎上,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此番与丁乾坤交手,他尽管竭尽全力,将所学的三十六技击武功与从军行书法笔意之要诀合二为一,且还在相斗间隙,融进了生发、平衡、抵消涡力的三种心法,却仍被逼的不住倒退。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丹田内浑厚的内力无法通过任督二脉,传输到四肢。内息不通,一切技巧方法皆是徒劳。
要知他虽通过黄大同银针之法,逼出了淤积在经脉中寒热血息,但这一切顶多算是疏导,却并未彻底让任督二脉通畅。通达成畅,不畅则滞。目下,李玄任督二脉并非不通,而是不够通畅。其情势就好比丹田内有千军万马,征途中却必须经过仅可通行一人一马的峡谷,任你士气高涨,杀气满天,对前方吃紧的战事来说,依旧杯水车薪。
丁乾坤在失去赢得的先机后,落入李玄设计好的双掌涡力中,虽不断催逼内息,仓促间只能依靠剩下的七成劲力。而李玄丹田内息浑厚,尽管与对方不相上下,却因任督二脉迟滞,双掌涡力得不到支援,也顶多维持了七成劲力。如此相持相抵,一瞬间,二人变成了胶着僵持的局面。以比拼武功而言,招式往来虽然精彩,却远不及内力比拼蕴含的风险大。因为内力比拼看似风平浪静,但若稍有不慎,水波之下碰撞的暗流,往往会与溃不成军的内息合二成一,汹涌反扑。到那时,轻则经脉错乱,终身残废,重则当场死亡。李玄与丁乾坤何尝不知其间的利害,但目下情势,除了不断催逼内息,期望早些将对方击倒,更不敢有丝毫松懈!而像这样骑虎难下之势,也怕有第三者的劲力突然侵入,因而二人若想全身而退,只有同时撤销内力,才可免除一切危机。可是箭在弦上,哪能说撤就老老实实撤下!
不觉间,已过半柱香,二人俱额头沁汗,各自正暗暗叫苦,却听冰火汤池池畔有人抚掌大笑,道:“哈哈看来时机到了,洒家苦心等来这一刻,当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