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指点迷津

利用火箭虎爪扰乱对手,正是阴阳合阵发动进攻的手段之一。

李玄还未想通,见金神与银神已经趁势出手,不禁心下恍悟:“看来金银二神确实是用这些交错纷飞的羽箭和虎爪来扰乱我啊!”眼见金银二神的拳风迫近身前,他急忙挥剑横扫过去。但他的剑锋才与这两股极阴极阳的拳劲触碰,猛觉整个手臂似陷进了一个喘急转动的漩涡。这个漩涡吸力极强,竟可与藏剑山庄天旋地转洞的涡力相等。若非李玄此前曾在磁力涡流中修成了磁悬浮身法,只此一招,整个人便会被吸进搅得粉碎。

他见势危急,不禁大喝一声,右手神舞兵刃随着阴阳涡力一转,整个人随之旋动起来。

如此虽不能完全卸去涡力,却可卸掉旋动的大半力道。但就在他身形堪堪旋动了三圈,凌空中无处发力时,金神与银神突然同时将拳势收回。这一变化匪夷所思,让人始料未及。裹夹在阴阳涡力中的李玄,以旋转之法化解涡流力道,其过程好似吃足风力的帆船,快速航行中最怕风力大起大落,如今涡力消失,难免会被甩飞。

李玄大吃一惊,深吸一口气,凌空中连翻五六个筋斗,才以千斤坠身法勉勉强强落地。

金神与银神见李玄落地整个过程尽管有些勉强,但双脚触地后,身形依然稳凝异常,不由对望一眼,暗道:“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即使闻名江湖的高手遇到天地阴阳通联神功发出的骤起骤停之涡力,哪怕保住了性命,也必会骨折瘫痪。而今这小子竟能毫发无损!”二人念及这些,杀意更盛,咬牙切齿中向前窜动丈余,不等身形落地,凌空‘呼呼’击出两拳。这两拳声势极大,当真有泰山压顶之势。

李玄才稳住身形,哪有余暇移动步法!无奈之中,斜身将剑递给面色如土的黄大同,低声道:“赶快仗剑躲入地洞去。”言毕,气沉丹田,咬紧钢牙,挥动双掌,应了上去。诸人只听‘轰轰’两声巨响,两掌两拳交击碰撞,阴阳内息产生出的巨大气流,不但将李玄与金神、银神六人掀翻在地,更将周遭七八丈的物什激的乱飞。

李玄摇摇晃晃站起来,只觉得耳畔隆隆作响,脑际混沌一片。

黄大同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李玄,竟能顶住金神、银神六人催发出的天地通联功的功力。

他正要喝彩,却发现李玄神智似乎受了震荡,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而此时此刻,金神、银神等六人也已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虽然都眼睛发直,也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但他们身后的连弩火箭与蛛丝绳索两队的彪形汉子,正快速的包围上来。

黄大同见情势危急,大叫一声,将剑抛给李玄,嘶声喝道:“接住,赶快往我这边退。”

李玄被黄大同巨喝一声,惊得清醒过来,环目四顾,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情势,顺手接过神舞兵刃,正想要还击,却发现双臂不但沉重无比,且痛得几乎提不起来。

黄大同虽然不会武功,但此时却不知何处生来巨力,斜身跨步,上前一把扯过李玄,退到了地洞边上。金神、银神等六人饮了冰火药酒,内息膨胀至极,纵然双臂疼痛,也毫无知觉。二人见黄大同扯着李玄往屋内退,狼狈之下,像没头的苍蝇慌乱片时,已靠在一个快垮掉的木橱旁大口喘着粗气,不禁哈哈大笑,喝道:“想要逃么兄弟们,将他们拿下,斩成肉酱。”黄大同见屋外金神诸人胸有成足,不知不觉中已进入孔四夫子与余五风水设置的暗器圈内,不由咬牙狞笑道:“我是老实人,你们偏要逼老实人动手害我的好兄弟再让你们欺负我!”

他双手端住木橱上的铁碗,向右奋力一旋,只听古柏树上‘嗡嗡’乱响,巍峨高大的树冠中射出无数暗器。

李玄从未见过如此众多且复杂的暗器飞出。

这些被设置巧妙的飞蝗石、短箭、飞云刀、夺魂袖剑、铁砂等暗器,裹夹着淡淡的月光,如暴雨流星似地,几乎全部射向志在必得,洋洋得意的金神与银神诸人身上。

黄大同也不知古柏上的暗器能否制住金神诸人,心下忐忑,所以将铁碗旋动之后,怪叫一声,连滚带爬钻进了洞口,而后伸手拉住李玄的衣襟,奋力将其扯进了洞内。

洞内还算宽阔,虽无法容下二人并排行走,却可一前一后奔行。二人顺着地道不知跑了多久,忽闻前方传来飞瀑流泉之音。黄大同见李玄步履轻捷,不知何时已恢复七八,不禁纳罕,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不但内力浑厚,且奇经八脉自我修复能力惊人,当真少见。”李玄随着黄大同往洞外奔去,一路上只觉丹田内息不断翻涌滚动,但没过多久便如常平稳,惊喜之余,又觉双臂依然剧痛无力,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不由又心焦起来。不觉间,二人来到洞口,拨开藤萝,见遮蔽洞口的是一道飞溅流水。出了洞口,黄大同游目四顾,喃喃道:“我们兄弟几人少年相识,彼此最是了解。尽管孔四夫子古板,余五风水懒惰,但这二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他们不惜体力的选择这里为出口,倘若敌人跟来,可又该如何呢?”

他喃喃自语道:“这里周围必然还有个隐秘的藏身之地!”仔细察看一番,指着嵌在地上极不起眼的几粒黑石子道:“这些黑石子晶莹闪亮,与这里山石地貌格格不入,绝非出自这里咦,前面还有一些。难道我们顺着黑石子能找到藏身之处?”二人循着黑石子,沿着崎岖的溪涧向上走了大约百丈,来到一处树木繁茂,堆满落叶的树下。李玄见这株古树极为高大,婆娑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大半个溪涧。黄大同上前将落叶拨开,落叶下赫然出现一块打磨平整的青石板。打开青石板,一个可容单人爬入的洞口显现出来,他兴奋起来,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被我猜中了,被我猜中了”进入洞口,李玄见里面是个可容纳数十人的空洞。空洞留有神秘的通气孔,人在其中,丝毫不感到憋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洞角石板架子上不但储存了清水和干净的衣物,以及一些被桑叶纸包裹仔细的粮饼、干肉,甚至还有几只装上羽箭,拉满弓弦的诸葛连弩和明晃晃的大长矛。

黄大同疲惫的坐在地上,看着洞内的一切,悲从心来,流泪道:“孔老四和余老五真深谋远虑,不似我和老二老三们,整日只知道鼓捣药经。唉他们死的太惨了他奶奶的,若不杀了丁乾坤,我誓不为人。”他怔怔地流泪片时,突然一把抓过李玄的手臂,问道:“你唤作什么名字?年纪轻轻为何功力不凡?快来,让我看看你的脉象。”李玄见黄大同头发散乱,神智有些异常,知他纵然经历朝廷更迭,江湖变迁等系列大事,但先前亲眼见到亲如手足的兄弟被人杀死,还是大受刺激,见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也不挣脱,安慰道:“我名字唤作李玄。”

有风吹过通气孔,呜咽低鸣。

黄大同闻言点点头,情绪似乎平复许多,他天生医痴,尽管悲痛万分,但当摸到李玄的脉象后,心不由自主平静下来。他闭目在李玄寸、关、尺三脉把试片时,脸色越来越惊讶,喃喃道:“奇怪,奇怪当真是奇怪”李玄不禁问道:“先生因何奇怪?”黄大同充耳不闻,兀自喃喃道:“你奇经八脉中的阴阳内息波涛翻天,如江河奔涌,为何回流至丹田中后,却又止静如水,如温水欲身?奇怪,奇怪你任督二脉似通非通,气息阻隔,虽关联生死,深纳缓吐时却依然能达到从容不迫不浮不沉节律有利!咦你食过神物么啊呀呀这是天仙花树的功效,不对不对,你的气血还有他物?”放脱李玄的手腕,他双手抱着脑袋,不住苦苦冥思,口中喃喃自语道:“危险,危险!如此下去很危险。”

李玄感觉黄大同神智又恍惚起来,忙安慰道:“危险什么我目下除了双臂剧痛,其他倒还好”黄大同闻言,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双臂剧痛是因与他们对决时太过仓促,丹田之力未由心发之故,其症不过是臂根、关节挫伤。依你目下功力,将养一个时辰,便会无恙。但你的内息你的内息让人担心。”

黄大同说着,不住摇头,唉声叹息。

李玄不解,问道:“我的内息又怎的?”

黄大同面色凝重,问道:“我只问你,你自修习内息心法以来,是否曾有过内息突然消失之症状?”他见李玄惊异地点了点头,更加笃定说道:“看来我说的没错好小子,吐纳修习,积聚内息,没有捷径可走。按正途来讲,排在第一紧要的并非是心法口诀,而是循序渐进的积累,其中时间、德尚、心境才是修习根本。”

李玄听黄大同忽然说到修习之法,暗道:“这些话确实在理。此人曾在医小衙门任职,统领他人,精通医理,一生与药物、病理打交道,难道已看出我有修习不当处?”

黄大同见他听得入神,淡淡笑道:“我尽管不曾修习内息心法,但阅人以及医人无数。嗯,你确实是天生习武之人,也是我见过最好的美质良材。不过,再好的美玉若雕琢不当,亦会成为一块废材。嘿我要说的是三点。第一,以你的脉象来看,你修习的内功心法有误,大大的有误,从我推测来看,其中必有更改、纰漏之处。其二,你必是得到过某些外物相助,内息才会迅速增强。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外物毕竟是外物,总无法与时间、德尚、心境累积而成的修为可比。其三,你修习的内息之法,似乎与丁氏兄弟修习的阴阳武功殊途同归,尽管比之更完全,也含诸多不合理之处,而这些不合理处,或是你修习的心法与生俱来的缺陷。”

李玄心知黄大同并不晓得自己曾误食过红冰果和鸡冠巨蟒精血肉,更不知自己曾被阴阳铁头蜈蚣以及天仙花树花水等外物侵袭过。如今,他仅凭三根手指搭在自己脉上,便将这一切判断出了十之**,可见昔年医小衙门的掌管之职绝非吹嘘而来。

毋庸置疑,丁氏兄弟修习的心法必是中的第四篇章,置死往生篇。李玄心下暗道:“倘若依照黄大同所言,心法似乎从编纂开始就含有不合理,难道这本来自少林,得到三代帝王垂涎,与藏剑山庄渊源极深的从开始就是个错误?难道奇书,也不能将书中不合理之处弥补完美?”

黄大同静静地看着李玄,道:“你难道不知道其中原因?”李玄点点头,叹息一声道:“还请先生指点迷津。”黄大同道:“你是个心地淳厚之人,所以德尚和心境对你而言没有太大问题,而且你还年轻,随着时间推移,早晚必会成为大器目下,你若要彻底将内息纠回正途,首先要将任督二脉疏通,更要找到秘笈心法之本源。”李玄奇道:“心法之本源?”黄大同道:“正是。所谓的秘笈心法本源,便是心法来自何处,是由何人编纂,此人当初设计心法的依据和初衷又是什么。”

李玄闻言一呆,问道:“要打通任督二脉已经难如登天,何况还要找到心法本源!我到哪里去找啊”黄大同叹息道:“若我判断没错。一年内,你的任督二脉若再不能打通,你便会出现阴阳两重天的情势。一年内,即使你任督二脉打通,若还是找不到心法本源,不能及早扶正内息,你的神智便会出现癫狂迹象。到了那时,你必须靠不断服用更为极端的外物,来平衡体内不断生发的痛苦状况。至于这种状况,何时会危及生命,就看你的造化了。”李玄暗暗心惊,问道:“什么是极端的外物!是冰火酒么?难道我也要像冰火山丁乾坤一样去喝着冰火酒么?”

黄大同点点头道:“你确实聪明到了那时,冰火酒应该是极端外物中最好的了。”

李玄听罢,默然无语。

其实适才黄大同提到癫狂迹象,他已经想到了癫狂的燕无敌。那夜在白寒冰夫妇的茅屋溪畔,燕无敌不但喝着红、黑两个葫芦中的酒,且还时常言语乱七八糟,呈现出一种让人莫名其妙的焦躁的癫狂状态。以此来看,燕无敌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但在不知心法本源的情况下,也只能凭借配制的药酒来平衡体内的阴阳内息了。

而且燕无敌在风行雨三言两语欺骗下,明知凶险万分,也要到君王山顶寻找鸡冠巨蟒,该是已被阴阳两重天的痛苦折磨难以忍受,这才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去冒险。

之前,李玄总以为燕无敌是修习了上官枭雄篡改过的后,内息紊乱才会癫狂。如今被黄大同一语道破,那么上官枭雄手中那本未曾篡改的也有问题。看来确是一本隐藏凶险,但又让人无法拒绝诱惑的秘笈。

李玄心下暗道:“即使藏剑山庄的完整无缺,但因没有的心法辅助,修习起来依然隐藏凶险。纵使石婉柔武功高强,不是也要借助天仙花树花水增长功力么!而其兄长石玄刚为了寻找解决缺陷的方法,更是不得不到少林寺出家为僧,寻求内息的突飞猛进难道的心法本源在少林寺?”他心下不解,暗道:“既然当年上官枭雄盗走的是有问题的版本,那是谁将秘笈放在了少林寺藏经阁中?而真的又到哪儿了呢?”

黄大同见李玄呆呆不语,微笑道:“你若信得过我,可将你修习的心法口诀背诵给我听。我倒要看看,这心法中藏有什么样的玄机。”李玄闻言,连忙从中的移筋煅骨篇开始背起,但还未背完第三篇阴阳合纵,却见黄大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后来,额头已出现细密的汗珠。他忙停住,关切问道:“先生没事吧?”黄大同勉强一笑,强自镇定道:“莫用担心唉不用背了。这口诀心法确实古怪。”他长长吁了口气,轻描淡写笑道:“这个心法,古怪之中蕴含当然,合理之下不依常规。嘿编纂之人绝对是个不世奇人。可惜你得到的秘笈心法错误太多。若非如此,此心法必可胜过江湖中任一种武学心法。”

不知为何,黄大同突然疲惫至极,大口喘息片刻,这才缓缓道:“你目下打不通任督二脉,其中原因太多。唉我虽然无法助你将其实现,却可帮你疏通经络,减免日后阴阳失衡之危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针囊,取出几枚银针,淡淡道:“依你内息来看,你所得到的外物帮助,曾在丹田产生过互克互化的神效,利还是大于弊。既然‘利’已被你所用,那么我便将你体内的‘弊’调理出来哈哈,你的体内倘若是没了这些‘弊’,打通任督二脉的时间不但会大大提前咳咳咳待你找到了秘笈心法本源,回归大道正途,也会快捷许多。”

李玄闻言大喜道:“多谢先生肯施援手。”

黄大同微笑着摇摇头,道:“莫要言谢。哼,我肯出手帮你,并非因你救了我,而是因为咱们今世有缘起来吧!我是个怪人,也是个怕死之人,平生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是手足兄弟先我而去。如今,我的好兄弟死了,怎还能让你遭受痛苦!”

李玄听黄大同言下虽然凄苦,却已将自己视为手足兄弟,不由感动,待要说一些感恩的话,却被他挥手制止。黄大同淡淡道:“丁乾坤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我多年,我除了给过他一个冰火酒的药方,也再没帮过他。哈哈即使故意被他骗去的丹药,我也做了手脚。我救你,也希望你能为我兄弟们报仇。”口中说着,银针不停在李玄任脉诸穴点刺不停。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任脉诸穴已施针完毕。

黄大同喘息片刻,又相授了李玄一些导引内息,逼出淤积在经脉中寒热血息的方法。待见李玄丝毫无误的完成,便又在其督脉上点刺施针。如此这样周而复始,直到将任督二脉点刺过九个轮回,黄大同这才满头大汗的放下银针,满脸疲惫的道:“银针点刺完毕,你任督二脉迟滞之感必会减轻。但想要彻底将任督二脉打通,除了勤修不辍,亦要看机缘。这三日内,你定要不急不躁行功,将剩余的寒热血息,缓缓逼出,万不可随意与人恶斗。”李玄听黄大同的言语,像是在向自己交代身后事,不由微微一楞,道:“我老老实实的和您在此洞内,一步不出,那会与人相斗先生,你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救我,想必累极了,赶快卧下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