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惊天一剑

梅姊姊诸人见李玄出手犹如江河海浪,翻翻滚滚,连绵不绝,暗自咂舌,心下俱道:“这小子好厉害不过,他的剑法怎么会有柔姑娘平生得意剑法之剑意?咦这一招蕴含阳刚霸气,却与柔姑娘的剑法剑意背道而驰。当真是奇怪为何他随后两招又与柔姑娘的剑法剑意相似唉,先前与他交手时,他若使出这三招,八极太和阵恐怕便会守不住。”正心绪纷纷,又见树婶不退反进,纤细婀娜的身形,在李玄剑影中穿梭翻飞,虽然略显狼狈,但尚能保持不败。

众女子佩服之余,暗暗赞道:“平日见树婶只将柔姑娘放在眼里,还道她是凭着某种特殊关系才会如此嚣张。如今看来,她能在呼吸间,挡住李公子空门后面隐藏的三十一剑,当真不易。嗯,想来如要制住李公子,树婶与韩子山大哥强强联手,或许能办到,若再不成,看来只有柔姑娘出手了。”便在此时,只听韩子山惊天暴喝道:“六个偷看的小丫头,还不把耳朵堵上,山哥要施展霹雳天下吼了。”

梅姊姊诸人听了,才知道自己伏在山门后偷看,早已经被人家发现了,脸红之余,忙将耳朵捂上,并娇声喊道:“山哥尽管使吧,希望您只一声吼出,便能轻轻松松地将这个混小子收服妥帖。”诸人言毕,又低声道:“但这小子很难对付啊!”

韩子山大笑,道:“且等好消息吧。”口中说着,双臂交叉发力,蓬散头发的脸,忽然涨得通红。

树婶听韩子山言毕,心神领会,身形掠起,急速倒退丈许,掌中红丝双血蛇信剑一抖,使出‘命悬一线’招式,人剑合一,如激射出的狼牙羽箭,飞身攻向李玄。

李玄听树婶低声告诉自己救下竹姊姊及脱身之法,微微一怔,暗道:“她在帮我么?嘿,我本想找她相助,可由于修复任督二脉时间紧迫,无心也无力找她帮忙,没想到她竟自愿帮我啊呀,她这招此前在沟谷相斗时,为了配合韩子山的霹雳天下吼,已经使过,是厉害的招式。哼,看这架势,要应对霹雳天下吼了。”

他脑际飞转,足下不停,见树婶刺来的剑尖离自己咽喉只有半寸距离,身形斜变,无比惊险的躲过来剑。但他还未停稳身形,树婶又凌空拧身一转,将红丝双血蛇信剑锋顺势一展,只刹那间,已接连将‘惊鸿一瞥’与‘相思一牵’两招使出。

这三招李玄之前已见过。

那时候李玄还未接触从军行书法,亦不知笔意中蕴含着起承转合的招式,但也已经能勉强拆解这三招,且立于不败之地。而如今,他已将胡山野技击武功之阳刚气势,石婉柔书意剑法中的绵柔守势,完全领悟,所以再化解这三招,毫不费力。

三招电光石火似地闪过。

李玄心下清如明镜,此时树婶使出这三招,正是要他无暇顾及韩子山,任由他凝神聚气,将霹雳天下吼发出。所以他迅速将三招拆解,哪还敢飞身追击跃到两丈外的树婶,百忙中,全身劲力齐齐聚在神舞兵刃锋刃上,由上及下奋力劈出一剑。

韩子山见树婶三招使过,恰好自己内力鼓荡到了极点,于是身形向前飞掠三丈有余,凌空中,双臂猛地向外一挥,整个人好似下山猛虎,张口对准李玄狂吼一声。

这一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饶是梅姊姊六人捂紧耳朵,仍觉胸口巨震,头晕目眩。

树婶见李玄轻松敏捷的避过自己三剑,但却并没有趁势跃上洗剑台,去相救竹姊姊,正焦急着,见韩子山即将发出霹雳天下吼,急忙捂紧耳朵,将身子伏低贴地,哪敢再出声提醒!众人只听‘波’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刺啦’一声,霹雳天下吼喷薄产生的巨大音波,犹如滔天海浪般,逼向李玄。不过,这股巨浪般的音波还没有迫近李玄身前半尺,却已经被李玄凝神聚气,全力劈出的一剑撕成两半。

李玄劈出这一剑,无论气势、力度、时机俱妙到毫巅,正是他目下修为的巅峰。若放在入庄之前,那是万万无法做到。这一剑,由上而下劈出,不繁复,不花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简单的像吃饭要张开嘴巴,走路要迈开脚一样,但这一剑又远非简单动作可以诠释清楚的。这一剑,由左右两臂的两股阴阳力道混合而成。阴阳力道,虽然互补,但要在剑刃上瞬间凝成一股力道,却非易事。倘若李玄没有听到大道至简、心静自然、通达万物这句话,即使体内拥有阴阳无匹的浑厚内息,还是无法将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道合在一起。但很幸运,那天李玄听到水姊姊转述柔姑娘这句话,简直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也是由此,才有了破解霹雳天下吼的石破天惊一剑。韩子山没想到李玄能以一剑之势,撕破霹雳天下吼的音波,吃惊之余,眼睁睁地看着李玄跃上了洗剑台,却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事。

梅姊姊诸人本以为,李玄必会被霹雳天下吼的音波震飞,但没想到李玄非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将巨大的音波劈成两半。她们正讶异之时,又见李玄飞身跃上洗剑台后,挥剑斩断了捆住竹姊姊的粗重锁链。水姊姊低声向梅姊姊道:“咱们要不要出手阻拦啊?”梅姊姊摇了摇头,沉声道:“傻丫头,你若上前,能拦得住么?”

树婶见李玄一剑出手,不但将霹雳天下吼的音波劈成两半,且还精准的把神舞兵刃上的力道控制在距离韩子山身前半尺之地,没有伤及他半根头发,忍不住高声赞道:“好剑法!”言毕,纵身一跃,也上了洗剑台,喝道:“你纵然拉动铁环,升起索桥,我也不会让你以三步跃出,一跨丈距的身法,轻轻松松闯过这道沟谷。”

韩子山听树婶情急之下,竟然将如何飞渡索桥的法门说了出来,急的连连大喊道:“树婶,你怎将这些话告诉他呢?”李玄听树婶如此说,知她又在暗中帮助自己,微微一笑道:“我若闯过这破索桥,又有难处。”说着,右手持着神舞兵刃,刷刷两剑,将树婶逼退两步,而后将竹姊姊横抱在胸前,看准铁环,以左足足尖为勾,勾住铁环后猛地发力提动。铁环接连的索桥虽然结构简单,但亦有五六百斤的重量,如非臂力过人,内力浑厚,很难将其拉起。所以,平日山庄诸人若要过索桥,要么是由韩子山来操纵铁环,要么只能靠玄奥机关拉动。诸人见李玄横抱一人,单手舞剑,逼退树婶的同时,又以足尖挑动铁环,竟毫不费力的拉起索桥,不禁骇然。

韩子山见状急的哇哇大叫,长啸一声,待飞身跃上洗剑台时,李玄早已上了索桥,消失在沟谷上空迷离的雾气中。梅姊姊见李玄突破树婶与韩子山二人的围堵,不但救下了竹姊姊,还成功越过沟谷,消失不见,心下欢喜竟大于沮丧。她转头看了看水姊姊诸人,见她们脸上亦是喜气洋洋的神色,不由喷的一笑道:“咱们这是怎么?被人家打的一败涂地后,还面有喜色!”水姊姊微笑道:“其实咱们败了无妨,只要竹丫头安然无伤,保住性命武功,还能和自己心爱”她一语未毕,听树婶冷冷道:“你羡慕么?那还不照此犯个错!哼,出了山庄,焉知是福是祸!”

水姊姊嘻嘻笑道:“树婶吓唬人。纵然此行是祸,但若能亲身到江湖上溜达溜达,那也是极美之事。”树婶瞪着眼睛看了看她,半晌才叹息一声道:“你不用着急。过几天柔姑娘就会帮你实现这个梦。”水姊姊诸人闻言半信半疑,纷纷问道:“您说的是真?”“为何要我们到江湖上?”“难道柔姑娘让我们几人去找回竹姊姊?”“树婶,您平时说话可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啊!”“好呀,我正想去俗世中看看,是不是每个男子都像李公子这样无敌。”“我在山庄感觉挺好,为什么要去江湖?”“大家快看,远处那人是不是柔姑娘?”“对呀,柔姑娘怎么往庄门这边来了?”

树婶不理会诸女子,迎着石婉柔走了过去。二人见面,对望一眼,眼中神情复杂至极。韩子山在山门外见了石婉柔,忽然莫名慌张起来,正要转身离开,却听石婉柔轻声道:“山哥,莫要走,咱进庄里说话吧。”韩子山闻言,神情端凝地点了点头。

三人到了紫微星屋,坐稳片时,柳枝便将沏好的茶端上来,正要离开,却被石婉柔唤住,问道:“柳枝,先前让你带着流火和旋风两匹良驹到问剑亭,此事办妥了么?”柳枝点了点头。韩子山不解问道:“流火和旋风是山庄至宝,亦是天下少有的良驹。柔姑娘,你为何安排柳枝带着这两匹良驹到问剑亭呢?”石婉柔缓缓道:“去给李公子和竹丫头使用。”韩子山闻言吃了一惊,看了看一旁神色凝重的树婶,喃喃道:“为什么啊?”石婉柔道:“我要他们快快离开山庄,走的越远越好。”

韩子山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树婶。

树婶见状,接过石婉柔的话,缓缓道:“山哥,你是否记得,早先柔姑娘让你到江湖上打听是谁冒她之名作恶?”见韩子山点点头,才又道:“其实,你前脚出了山庄,我后脚也奉柔姑娘之命出了山庄。不过你往长安方向去,我是往河南方向去。”

韩子山听得云里雾里,道:“树婶,你莫要卖关子了。难道你也是去打听同一件事么?”

树婶点点头,看了看石婉柔,见她点头示意可以说出来,便又道:“你打听到冒充柔姑娘之人是易容国手季舞花的独生爱子‘百变神君’季潭,对不对?而且此人早就投靠在一个唤作飞驼圣主的门下,是不是?”韩子山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可是他很短命,已阴差阳错的被诸葛东方逼的服毒自尽了。”树婶微微一笑道:“你或许不知。季潭被诸葛东方逼死的时候,这位李公子正在场。”韩子山吃惊道:“他也在场?你怎么会知道?”树婶见他额头青筋凸显,心知若说不明白,性子着急的山哥必会责怪自己不肯与他推心置腹,因而轻轻一笑道:“那天,诸葛东方为了追赶天神帮的叛徒谢木青,而季潭则假冒柔姑娘,意欲争夺富贵镖。最后的结果是季潭偷袭不成,反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谢木青趁着沈无惧与林东图、诸葛东方乱斗时,匆匆逃下了君王山崖顶。”韩子山叹道:“你说了半天,与你们今天放走姓李的这混小子有关系么?”石婉柔淡淡笑道:“山哥莫要着急,听树婶继续说。”树婶也是一笑道:“山哥急性子,我话没说完呢!谢木青被诸葛东方的寒冰掌伤了,最先想到能救自己的是药王谷的人,所以一路往河南方向逃去。

山哥,你只知道山庄与药王谷不和,但却不知当年药王谷的人为了夺取这本奇书,曾设伏围斗过第二代庄主石冲天,与咱们山庄可以说是仇深似海。可咱们总是找不到药王谷所在,所以我此次到河南,便是为了暗访这鬼地方在哪里。

但让我没想到,我还没找到药王谷,却遇见了被寒冰掌折磨的快要丢掉性命的谢木青。那时,谢木青正与药王谷的哑巴药监讨价还价,想购买可以缓解自己寒毒的药物。

我见谢木青与药王谷的人熟悉,便想从他口中得到进入药王谷的路径,所以等哑巴药监走了后,就把他捉到手,问了才知他为何中了寒冰毒,以及当时在场之人都有谁。”

韩子山恍然道:“原来如此。你探得药王谷的路径么?”树婶神色凝重,缓缓道:“谢木青虽然曾与风行雨老贼有过交易,但却是在药王谷之外进行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药王谷到底在哪。嗯,后来,我又跟踪上了哑巴药监,并发现了药王谷的入口。”韩子山闻言兴奋起来,大声道:“柔姑娘,咱们既已知道药王谷的所在,为何不赶快去灭了这群天杀的祸害?”石婉柔淡淡笑道:“药王谷恶名百年久,但至今仍在,实在是不容小觑的之地。我们如要去灭了他们,必须好好的筹划不过,最让我犯愁的不是计划难以制定,更不是惧怕生死,而是我们若有闪失,咱们藏剑山庄的百年基业,该何去何从!谢天谢地,在我最踌躇不决之时,你将李公子带到了山庄。他是一个头顶星宿,可以逢凶化吉,死而不死之人。况且,他还与还与胡大哥有生死之缘。唉山哥,你莫一副绷脸的样子,我提及胡山野大哥,是因为若没有他死后留下的三十六招武功,我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藏剑山庄的未来方向如李公子这样的良质美材,百年难遇啊!

时间紧迫,所以我打算在十日内,全力让他跻身到一流境地。唉,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李公子本可在铜墙铁壁屋内迅速将任督二脉打通,修成阴阳合纵的功夫,但却被竹丫头无意中破坏了。我为此夜不能寐,终于想起山庄第一代先贤遗留下一个奇方,可伴在醇酒饭菜中同食,最有助于修复受伤的丹田经脉。不过,要使这个奇方达到最佳效果,修习者必须要有高于常人百倍的澎湃气息,而若要造就这样的澎湃气息,最好的方法是先让李公子积极起来。嗯,李公子是个宽厚仁爱之人,他必不忍心看着竹丫头因他受到惩罚,所以我才故意要惩罚竹丫头。唉,竹丫头她来到这个世间,就是我最大的安慰,我怎舍得废掉她武功!

本来这个法子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但我没想到李公子竟然成功了,而且经过梅丫头、水丫头以及你和树婶的测试,我发现,他虽没达到阴阳合纵的最高境界,却已经超出我所料。好好我们与这样有潜质的人建立了良好关系,便可放胆与药王谷一拼了。”

韩子山粗重的喘了口气,问道:“看来奇方计划确实神奇。”

石婉柔摇了摇头,长叹道:“李公子能恢复如此,其实并不完全是奇方计划的功劳。”说着,扬了扬手中一本缝制仔细的手写卷本,缓缓道:“他是凭这个才将任督二脉修复了。”韩子山好奇的接过卷本,看了看卷名,不由大吃一惊,喃喃道:“竟是万世野闻!”

石婉柔叹道:“李公子熬夜写的,留在了枕头下,被柳枝发现。”言毕,神情忽然凄婉,自言自语道:“竹丫头一直想走出山庄,而这次李公子到来确实给了她极好的机会这个小丫头啊!心思可真的不她此时跟着李公子出走江湖,即使不能换来李公子一生相守的回报,但有李公子在旁,相信也不会有太大风险。”

三人半晌无语。韩子山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既然你们已经将万事安排妥当,那我也回去收拾一下。何时要启程到药王谷,知会我一声,由我来做开路先锋。”说着,抱了抱拳,大步流星而去。

树婶见韩子山头也不回的走了,心下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勉强忍住胸口的酸楚之感,看了看石婉柔,见她眉头紧皱,似乎也是满腹心事,便道:“情之一事,万难预料。只是竹丫头至今也不知您是她生身亲娘,这一走,岂不更难知道。”

石婉柔淡淡苦笑着道:“不知就不知吧,其实他生父胡山野也不知道。二十几年前,胡大哥决心再回来看看我,我们相聚在道观,那夜离别,我怀上了他的孩子,至此也算对石家有了交代唉若竹丫头能与李公子在一起生下一男半女,藏剑山庄便后继有人即使二人最终分手,我相信李公子为了天神帮,会完成沈无惧的藏宝遗愿。假如他念及我们曾对他的好,待听到藏剑山庄有难,也不会置之不理。”二人说着话,远处一声鸡鸣唤醒沉睡的山峦流瀑。埋藏一夜的曙光,打开了天幕,不徐不疾,沿着东天深处的缝隙,无声无息地开剥夜的外衣。

晨曦再次来了,柔情款款,先是用丝丝缕缕的淡光编织成灰白色的绸缎,然后再给这匹绸缎逐渐染上淡红、霞红、亮红的颜色,直至完全染白、染亮、染上久久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