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半步不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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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伤势肯定早就被那些人所知,难怪他们这般放肆且迫不及待!武令媺深吸一口气,深深凝视着病榻上清瘦的皇帝老爹,在心里对他说:“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银针刺穴,会不会加重病情?”武令媺直视颜无悔。说实话,相对于太医们,她更信任小颜同学的人品和医德。

颜无悔从武令媺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信赖,精神越发振奋。谨守着礼节,他躬身行礼禀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但是如果陛下不能吞咽汤药,那便永无治愈希望。公主殿下,家师曾道,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就是说可以用,但不能用多了次数。武令媺瞥见众太医神色异样,略一沉吟,又问他们:“各位太医可有高见?”

太医院院正发言:“公主殿下,小颜神医的医术传承自圣手神医,自然是超凡脱俗的。只是要令陛下清醒,恐怕要在陛下龙首之上行针,这个……恐怕不妥吧?!”他也不是不知道要令皇帝清醒,只是不敢动手。

“无悔的医术尽得圣手真传,父皇也多次夸奖,尔等此是何意?”兰真公主勃然大怒,愤怒责斥道,“尔等无用便当退位让贤,怎敢胡乱置疑?”

这些油滑老东西,不就是不想承担责任吗?病人的病情就是被你们这些瞻前顾后的老油子给耽误的!武令媺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地说:“孤与兰真皇姐一样,都相信小颜神医的医术与医德!你们且去偏殿讨论药方。这里有小颜神医即可。日后父皇若是怪罪,自有孤领受惩罚!”

太医们简直是如闻大赦。慌不迭行礼退出。武令媺盯着他们的冷浸浸眼神,完全可以冻得死人。她又看向后妃们。沉声问道:“各位娘娘,是否也要退避三舍?”

虽然没有人敢直接说出口,但她们无疑也是害怕的。徐皇后轻移莲步走上前,站到武令媺身边,面对诸妃,淡声道:“此时人多也无益于皇上病情,各位姐妹回自己宫里去罢。皇上若是醒来,想传召哪位姐妹侍疾,自然会有圣旨。”

掌管后、宫诸事的妃嫔们口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徐皇后此时却一反掌态,表现得极为强势,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后、宫不可乱,本宫还要有劳几位姐姐加倍提起精神打理宫中事务。皇上醒来后,也会感念姐姐们的辛苦。”

毕竟是中宫之主,徐皇后斩钉截铁的言语充分表露了她的决心。众妃不管是否甘心,都不得不领了皇后懿旨,依尊卑有序出殿离开。徐皇后又看向武令媺,平静说道:“本宫自当与公主殿下同担陛下安危。”

很好!武令媺并不意外徐皇后会挺身而出。她起身向徐皇后郑重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

徐皇后急忙扶住她,摇头道:“公主无须如此,这是本宫份内之事。”她深深凝视着武令媺,轻柔却清晰地说。“玉松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事,本宫都将与你同进退!”

与徐皇后对视。武令媺脑中闪掠过猜测,最终确认徐皇后的话确实还另有深意。她有点惊讶。不明白为什么徐皇后会放着德妃与泰王这现成的实在亲戚不投靠,却要跑到自己这条船上来。但此时无暇细思。她重重点头道:“好!”

兰真公主冷眼旁观中宫与幼妹的结盟,心里转着念头。瞟见义子小脸潮红、眼睛放光的激动模样,她不禁微微皱眉。颜无悔与武令媺交好,她乐见其成,但二人的友好程度绝对不能超出她的掌控。

闲话少叙,颜无悔取出银针,开始消毒。武令媺分心盯着内殿门口,却没有看到谁跑进来。也是,明摆着要冒风险的事儿,那些人怎么可能主动冒头。倒是康王……她看向一直沉默却没有离开的康王,他眉关紧锁,却没有退缩畏怯之意,一径怔怔凝视病榻上的皇帝。

银针扎在皇帝头上数处大穴,颜无悔此时出其地镇定,只想着要施展浑身解数,绝不能有负十九和义母的嘱托。渐渐的,他浑然忘我,脑海中回荡着师父所授诸般手法,有条不紊地或快或慢或深或浅行针,务求精准。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哪怕这男人其实还是个小少年。武令媺出神地盯着颜无悔有如行云流水般的施针动作,有如在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突然,她觉得背上百般难受,扭头后望,却恰与兰真公主眼神对视。两姐妹默然,同时向对方温和微笑。

颜无悔没有辜负几人的信任。取针之后只过去数次呼吸的时间,皇帝陛下就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清明湛然,没有半分混沌神色。

武令媺喜极而泣,刹时眼前一片模糊。皇帝的目光很快就从龙榻帐顶移到床边数人脸上,尤其是看见武令媺时,他眼里的欢喜显而易见,哆嗦着唇低哑唤道:“媺儿……”

用力抹去泪花,紧紧攥住皇帝身上锦被,武令媺轻声道:“父皇,不说话,先喝药。儿臣很好,父皇尽管放心。”

皇帝露出欣慰笑容,挣扎着想坐起身。季良全不停拭着眼角,见状急忙上前扶住皇帝,将他半抱起来。武令媺端过药碗,一勺一勺将汤药喂给皇帝喝。

兰真公主见父皇没有丝毫迟疑便喝下幼妹喂给的药汤,这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当年皇帝亲征西疆伤重回朝,唯有敦庄皇后才能得到他最大的信任,可在服药之前,也必须当着皇帝的面先用圣手银针验过。

武令媺一边喂药,一边飞快地把皇帝的病情和她方才的布置没有丝毫隐瞒地告诉了他。皇帝很配合,直到将汤药涓滴不剩喝完,又命她取了一丸九转还阳丹服下,才喘了口气说:“季良全……传朕的旨意……”

武令媺刚想和众人一起跪倒聆听圣旨,却被皇帝伸出被外的干瘦手掌轻轻按住。见皇帝吃力摇头,她不想令皇帝再费劲,便乖乖安坐不动。

纵然病中,皇帝的眼神依然威严凌厉,将殿内都有哪些人看得清楚之后,他缓缓道:“凤印交还中宫,后、宫诸事交由皇后处理。兰真你若无事,可进宫帮衬一二。在圣手神医没来之前,朕的病由颜无悔主治,太医院襄助。”徐皇后、兰真公主和颜无悔都急忙应是。

“禄郡王、泰王、瑞王轮流监国,每人一旬为限。安叹卿授巡风使,监察京城治安,正二品及以下,见官大一级。”皇帝看向康王,顿了顿才说,“老七,你于政事不通,就先从宗务司的差事办起。你九弟累了这么多年,你当哥哥的应该出力。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你不妨与玉松商议。和王……令他闭门读书,无旨不得擅自出府。”

宗务司是什么地方,办得是什么差事,康王对这些还是知道的。闻听皇帝交给自己如此重任,他满脸激动之色,跪倒重重磕头,颤着声音发誓一般地说:“请父皇放心养病,儿臣必不令父皇失望!”

皇帝说了这么多话,胸膛剧烈起伏,显然累得不轻。武令媺心疼地给皇帝轻抚前心,示意季良全将他放回榻上,又柔声劝道:“父皇,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劳神了。皇兄们和大臣们会将国事安排妥当的,父皇别担心。”

皇帝躺平后又喘了许久,眼望武令媺,紧紧攥着她的手,低声道:“乾宁宫诸事都交由玉松公主处理,任何人不得插手干预!寿王暂缓赴任,掌内卫龙令与金甲军虎符!”

武令媺心头大震,皇帝老爹给予了她和小十二最大最重的信任。深深吸气,她一字一顿道:“父皇放心!”

皇帝缓缓颔首,深重的疲惫之色浮现于脸庞。他凝视着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小女儿,又轻声道:“我儿伏耳过来。”

闻听此言,季良全急忙快步后退。他不但让所有宫人连同颜无悔在内都远离龙榻,还恭敬地将徐皇后与兰真公主请离。他自己则忙忙去外殿向皇子、宗室和重臣们传旨。

心中惊疑不定,武令媺依言跪在床边,将自己的耳朵凑在皇帝嘴边。她听见她的父皇用细微声音断断续续说:“我儿,该争的就要争,半步也不能让!皇后……你尽可信任!”

“是,儿臣知道了。”武令媺努力忍住泪水,又等了等,却再没有听到说话声。她起身瞧去,却见皇帝已经再度闭上了眼睛,鼻息深沉。

虚脱般无力坐在地上,武令媺撑住额头定神飞速思考。大权在握,便是大责在身,她肩上的担子不知重了多少。而皇帝老爹做出这么多安排,他显然对自己的伤势了然于心。他的这场重病,只怕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起色。

京城最强大的三股武装力量,即是内卫、金甲军和城卫戍备军。武宗厚手持内卫龙令与金甲军虎符,便能号令这两军。城卫戍备军大将军官职为正二品,任巡风使监察京城治安、见正二品及以下官员大一级的安叹卿恰好能钳制此人。

不过……武令媺悄悄瞥了兰真公主一眼,皇帝陛下似乎并没有如表面所示那么信任金甲军大将军谢骏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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