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将门虎子(四)

平青云愤而转身欲走,脚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只见那五十名援军已经快到树林外面了,吴天磊和几名兄弟各自奋力挥舞着手中横刀,望眼间,之前那七名追兵又被杀了三人,吴天磊首当其冲,也不管身上受伤,当当当不停的压制敌人,对方又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后面几人刷刷几刀,将剩余几人全部斩杀。只见六人大声呼哧,又迎上那五十人,旨在将对方隔离出林子,好让平青云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往后潜逃出去。终于平青云迈开了步子,奔向后面大山之后,只余身后络绎不绝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其时,天色已渐渐变暗,吴天磊几人当真英勇无比,纵然遭对方五十余人围攻,也都拼死抵抗,竞没人能从他们身后的林子穿过,一众人一直杀到天黑方停止下来。吴天磊等几人全部被杀,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不下十数刀,吴天磊战至最后一刻,身中一十九刀而亡。而对方,也被杀二十三人,十八人重伤,性命也是朝不保夕,余下九人也全部都受了伤,都不算轻,当真惨烈。

平青云遁入深山后直向东南方向奔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然大黑,一番死战又一番奔跑,平青云已然疲累,黑暗中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摸到一株大树后便靠着大树躺下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好在这片山林中没什么猛兽,一夜相安无事,待到天色微亮,东方鱼肚白,平青云先是在山林中取点露水饮用,取出腰间水袋,装了小半袋,再摘了些野果充饥,便继续往东边走去。

行到中午时分,腹中饥饿,又在山中打了些野味烤来吃。然而平青云并无多少食欲,父亲蒙冤而死,兄弟为了保护自己而惨死。他本想往东前往陈留投奔姑丈,转念一想,此时他已遭通缉,倘若行踪泄露,岂不是会连累姑丈一家,想到此处,这天地间好似没了他容身之处,从此流落江湖,四海为家,但是父亲兄弟之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这漂泊流浪,什么时候才能报仇雪恨?他草草吃了几口也就吃不下去了,将没烤的肉在山间小溪洗干净后放在岩石有阳光处晒干。如此在林中过了几日,也不见有追兵追来,但是心里头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却说不上来。想想终究是不能这么虚耗下去,待到第五日,胡乱的收拾一番,便出山去了。

其时,正是春夏之交,空中艳阳高照,山中绿叶红花,倒也有几分美景,平青云脚程也不快,走了一天,也才走了几十里路,眼看天色将黒,而且似乎已经变天快要下雨了,便加快脚步,行了一炷香时分,见不远处空中飘起袅袅青烟,看来是附近有人家。绕过山头,只见眼前出现一片平地,中间坐落着十来户人家,原来是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平青云不想打扰人家,便在离村口的一所破屋中落脚,这破屋早已年久失修,残墙碎瓦,不过好在还能挡些风雨。

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犬吠之声,跟着便就一条小黄狗跑了进来,小黄狗闻着陌生的气味,不停的狂吠。平青云也不理那小狗乱叫,只是席地而坐,好似听不见那狗在叫。没过一会就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口中叫着:

“大黄大黄,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少年起初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只见小黄狗不停的对着里面咆哮,顺着望过去,见里面兀自坐着个人,少年着实有点吃惊,便问道:

“喂,你是谁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哑巴吗,还是你听不见人说话?”

少年连问三句,平青云都没有回应一句,那少年吃瘪,觉得没趣,就牵着狗脖子上的绳子,带着小狗回去了。过了一顿饭时间,那少年又转回破屋,手中捧着两个大馒头,馒头上还冒着气,估摸着还是刚刚出笼的。

“喂,你饿不饿?这个是给你吃的。”

那少年见这怪人始终不答话,就将馒头放在平青云身前不远处,说道:

“这是我妈妈做的馒头,可好吃了,你尝尝,我可是背着爹爹妈妈偷偷拿出去给你吃的哟。”

“你这人真是奇怪,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馒头也不吃,难道你不饿吗?”

“谢谢!”

少年见他居然开口说话,虽然就只两个字,但总比闷葫芦一个不说话的好,童心大起,盘腿坐下,左手托着下巴,望着平青云。

平青云起初并不想与任何人说话,但见这少年颇为热心,想自己这般穷途末路,竟然还有个少吃为自己送吃的,心中十分的感激,但他近来遭遇大变故,又在山中住了好几日,所以变的有点沉默寡言,短短谢谢两字,已道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怎么还不吃啊?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平青云还是不答。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少年又问道。

“哎呀,我不能跟你呆太久,天黑了,妈妈见不着我会着急的,我要回去了,馒头你记得吃啊。”说完便起身,一蹦一跳的出门去了。

平青云望着还冒有热气的馒头,心中百感交集,终于还是伸手拿起馒头吃了起来。适逢天空风云乍变,空中闷雷不绝,显是一场大雨要来临。平青云吃完了馒头,生了一堆火,天色已黑,忽的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整个山村,伴随而来的就是哗啦啦的大雨。

这时屋外穿来一阵脚步声,平青云心中一凛,这黑夜里,又是大雨磅礴的,还有谁会来这里?脚步声甚轻,节奏柔和,虽是大雨,听脚步想来也没失了方寸,平青云大奇,似乎来人是个女子。果不其然,只见屋外进来一人,身形妙曼,姿态婀娜,那女子一袭黑衣,脸部都罩着黑纱,手掌也罩了的黑手套,如果不是打了一把油伞,这黑夜里,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个人。那女子收了伞,走进门来,也不看平青云,兀自在屋门进来左手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