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河北玉麒麟

赵不凡跳下陡崖,虽竭力运转轻功控制身体,却还是重重摔在洼地里,向坡下翻滚出十几圈。

好在地面的泥土很厚,再加上没有碰到巨石,他侥幸没有受到重创,可那些细碎的小石子,终究还是让他遍体鳞伤。

“不行,我必须赶快走,那些混蛋肯定会绕路追下来。”

想到这些,赵不凡长喘几口粗气,咬牙撑起身体,却陡然觉得脚踝剧痛,栽倒在地。

他掀开裤腿查看,心中泛起凉意。

“完了,脚踝脱臼,这肯定会影响我的速度。”

身为武人,赵不凡对身体非常熟悉,当即狠下心肠,用手抓住脚掌轻轻一掰,骨骼便又归位。

那瞬间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额头直冒虚汗,但他还是忍痛站起来,捡起掉落在旁边的镔铁棍,急急前行。

虽说他已将骨骼纠正,可脚踝的肿胀和疼痛却不可避免,再加上又累又饿,前进速度大幅降低,心中越加焦急。

踏着草丛行走不久,他看见林中有条小路,灵机微动,迅速取下腰间钱袋扔向小路,还在小路上踏出几个脚印,随后便纵身一跳,翻滚着往老林子里钻,攀上大树,躲在茂密的树冠中。

没过多久,那些蒙面人追到这里,很快就发现钱袋。

为首那人捡起钱袋,略微细看,立刻肯定地说:“这必定是那小杂种掉落,追!!”

“可这脚印为何又突然消失?”另外一贼急声发问。

领头的黑衣人顿住脚步,略微沉吟,眼神游移:“莫非他是声东击西?”

只见他神色变换半晌,随之看向其余六贼:“这小杂种年纪不大,可武功不错,还很有心机,你们三人去那边,我们三人沿着这条小路追,分头行动,必须将他拿下。”

“是!”

随着低沉的应令声,那七个蒙面人各自行动,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赵不凡长舒口气,高速跳动的心脏终于舒缓下来,神色悲戚,伸手擦擦眼角的泪痕。“如今师傅也死了,我该怎么办?为什么别人穿越后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却混成这样?”

胡思乱想许久,赵不凡恢复不少气力,从树上下来,向着来时的路返回。

深夜时分,饥肠辘辘的他总算穿回大路,昏昏沉沉间不知走了多久,陡见前方有朦胧的火光,他以为是村落和庄园,精神一震,鼓起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奔向火光处。

走到近前,他却发现那火光并非来自村落,而是露营的商队,此时那些人围坐在篝火旁,正享用着香喷喷的烤肉。

赵不凡哪还有心思管别的,强撑着精神将秘籍绑进裤裆,确定很难察觉,咬牙坚持着走过去。

商队护卫见黑暗中有人走近,瞬间提高警惕,纷纷拿起刀剑戒备。为首那人更是极为不凡,身高差不多有九尺,长得浓眉大眼,面貌方正,身上穿着青白色的长衫,手里拿着麒麟黄金矛,看上去威风凛凛,像是天神下凡。

他目光扫过黑暗深处,没见有别的人影,这才上前几步,沉声喝问:“谁在那里?”

赵不凡虚弱地伸出手:“不要惊慌,我不是盗匪,只是遇到歹人截杀,流落到……”

话没说完,他却突地一头栽倒。

………………

六月的天气火辣辣的热,一支长长的商队顶着烈日在官道上缓慢前行。

这商队规模不小,足有二十几辆拉货的马车,随行人员也多达五六十人,可见商队的主人不是一般的富有。

随着阳光越来越强烈,赵不凡猛然惊醒,近乎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

略微打量,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装载货物的马车上,想起昏迷前的事,猜想应该是被商队救下,心头一松,坐回鼓鼓的麻袋。商队的人也发现到他惊醒,但没人理会,各自做着事,只有那威武不凡的商队头领骑着马赶来。

赵不凡心里知道是被他所救,急忙抱拳道:“多谢员外仗义相救,敢问员外姓名,今后定然报答!”

商队头领笑笑,不以为意地看着他:“我是卢俊义,世居大名府,报答就不用了,谁还没有难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卢俊义?大名府?这不是水浒英雄吗?”赵不凡暗暗发怔,但他反应很快,迅速抛开疑惑,发自内心地感激道:“员外施恩不图报,但我却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救命之恩绝不敢忘!”。

卢俊义骑着马与马车并行,微微笑说:“看小兄弟年纪不大,怎么会独自离家在外?”

赵不凡叹道:“我本是个弃婴,是养父母在家门前捡到。早前我养父母也有几亩良田,可官府的苛捐杂税太多,那年村子里闹怪病,官府依旧来征税,结果村子里好多人没钱医治,都死了,我的父母亲人也死了,只留年幼的我侥幸存活,被迫乞讨为生,后来遇到师傅,他将我收留,还教我武艺,可如今师傅也被歹人杀了,我已无家可归!”

卢俊义看他长得俊美,境遇却坎坷,既有些喜爱,也有些同情:“小兄弟,当今的世道可不比太平盛世,豪侠隐匿,盗匪横行,你这样孤身流浪,那可是非常危险!”

赵不凡低下头,无奈地说:“卢员外,我曾听那些说书的讲豪侠故事,那些戏曲中也唱过不少,不知道那些大侠如今在哪儿,我想试试去投奔!”

“哈哈哈……”

卢俊义爽朗大笑,连连摇头:“小兄弟,那些大侠至少都是二十年前的事。这二十年来,奸臣当道,民风败坏,真正的侠士或归隐山林,或隐于市井,早就不在江湖走动。那些还在江湖走动的人,大多数都是恶徒,重则以吃人肉、卖人肉包子为荣,轻则劫财劫色,真正的豪侠已没剩几个!”

赵不凡听得心中发寒:“怎么会这样?”

卢俊义低沉道:“这还不都是奸臣的功劳,俗话说乱自上始,当下朝纲不正,世道混乱,老百姓为活下去,道德怎么可能不沦丧?如此你害我,我害你,自然就越来越严重,至于那江湖中人就更加混乱,他们没有豪侠引领,没有正义之士教化,早已变质,沦落到以凶恶为好汉,只知道好勇斗狠,只知道自己快活,虽然很讲私人义气,但没几个还明白大义。”

“既然如此,真正的大侠为什么隐居,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公道?”赵不凡追问。

卢俊义无奈摇头,徐徐陷入回忆。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虽然有恶徒,但侠义之士却多不胜数,尤其以丐帮、少林等大派为首,他们主持江湖正义,引领群雄。当时的丐帮帮主更是英雄了得,降龙十八掌举世无匹,擒龙功独步天下,率武林豪杰助我大宋抗击契丹西夏,真是响当当的好汉!可惜当时丐帮帮主身上似乎发生一件事,最终导致江湖动荡,豪侠彼此互相残杀,元气大伤!

不久,当今圣上登基,却又受到那些奸臣蛊惑,派遣军中高手大肆捕杀江湖豪侠。至此,各大门派便不再行走世间,残存的豪侠也都归隐,再无人去引领江湖,反倒是那些恶徒越来越多。何况当前民风日下,道德沦丧,江湖也就慢慢变成今天这模样,几乎都以凶恶好义为荣,与匪寇没什么区别。”

赵不凡听得极为震惊,越来越难以理解这个时代,很多都跟记忆中的历史不同,以前师傅也不给他讲这些事,只教他武艺,教他读书做人,好多江湖事都是行乞时听说书人讲得多,没想到现在连豪侠都被逼得隐居。

他越想越气不过,觉得前路渺茫,不由抱怨说:“这些豪侠碍着奸臣什么事?那些奸臣为什么要往死里逼?”

卢俊义道:“豪侠本就行侠仗义,自然挡着那些奸臣的路!”

赵不凡今生的记忆只有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师傅隐居的山林、还有东京那一个月的幼年行乞生涯,其它什么都不知,心中的幻想如今被打破,当然非常气恼。

“难道满朝文武就没有清官?没人反对过吗?”

“清官?”卢俊义面露不屑,嘲讽道:“当今圣上登基后,遭受奸臣蒙蔽,天下还有几个清官?除去奸臣,便是贪官,贪官还好,有些分寸,做事不至于太过。遇到奸臣,那就是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清不贪,明哲保身之辈,他们就算是好官。至于清官,除去少数功臣的后人,几乎都死绝了!”

“怎么会这样?”赵不凡有些失神,他虽然知道这个世道很乱,很腐朽,但没想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卢俊义见他率真淳朴,很是喜爱,笑着说:“小兄弟,你不谙世事,心思纯善,今后在外要多加警惕,记住我三句话,遇官就使钱,遇贼就讲义,遇百姓便留三分狡诈,这样才能行走天下。不要想着去当大侠,江湖侠客得以存在,是因官家设下御拳馆,以御拳馆治理江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侠治侠。现如今,御拳馆只教授武艺,江湖豪侠与百姓一般对待,而朝廷高手多不胜数,你想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无论武功多高,终究只有一死。”

赵不凡想着今后连大侠都没法做,很有些所望,看了看卢俊义手中的麒麟黄金矛,突然问说:“卢员外,看你手中的长矛这么威风,不知道武功怎么样?”

卢俊义大笑,自豪地说:“卢某最善于使用枪棒,天下无双!”

“你是天下第一?”赵不凡惊愕地睁大眼睛,心中暗思:难道这个卢俊义真是水浒英雄里的那个?难道我这十几年都是活在水浒时代?

“天下第一可不敢当!”卢俊义笑着摇头:“卢某只是枪棒无双,若论武功,我师傅周侗便在我之上,但师傅若使用枪棒,那就不如我。其实你若是有心习武,也可去东京找他,如今他仍在御拳馆任教,是那里的天字教师,指点过的徒弟不可计数。好些军中将领为提高武艺,都会到御拳馆学艺,你虽然不是军官,但以你的秉性,师傅定然喜爱,肯定会教你。”

“那周老前辈可是天下第一?”赵不凡好奇追问。

卢俊义笑着摇头:“小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难说是天下第一,如果你真要我说出个所以然,那依我所知,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是我师傅,而是大理国国君段正严,亦或者天山派那个隐居的掌门。他们二人就是当年那个丐帮帮主的结义兄弟,不过天山派覆灭已久,掌门早不知去向,所以天下第一应该是段正严。”

赵不凡听得大惊失色,急忙追问:“段正严可是段和誉?是不是擅用六脉神剑、一阳指和北冥神功?”

卢俊义道:“不错,段正严年轻的时候,名字确实叫段和誉,经常在我们大宋走动,直到他成为大理国第十六代国君,这才很少再来大宋,他的绝技也正如你所说!”

赵不凡想确认心中的猜测,急声再问:“那卢员外是否知道当年那丐帮帮主姓名?那天山派掌门又怎么称呼?”

卢俊义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当年江湖大乱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这些都是由我父亲讲述。我父亲当年号称河北大侠,曾参与营救丐帮帮主,只因为朝廷清剿豪侠,这才返回大名府老家,购置田地,经营商事,再不过问江湖。我幼年也曾经追问过,但他总是摇头,只言江湖已逝,有些人有些事无需再提,至死也不曾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