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 黑甲鬼将

既然来到“草料场”收拾残局,那就收拾得干净利索,不留手尾。仓前滩从卫一灯口中得知,那位辟风族新聘的外姓长老神通了得,打灭须延之熊赤眉二人如屠鸡狗,连“雷鬼”都走不了几个照面,但他自恃手段高强,并不觉得此行有何风险。趁着对方尚未离开“草料场”,在苍族的地盘上扣帽子泼脏水轻而易举,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仓前滩并不担心辟风族,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对方拿下,速战速决,灭口了事。

仓前滩舒展双眉,掌心扣住半枚“七星阴虎符”,周身幽冥之力如浪潮翻涌,魏十七只觉袖中另半枚虎符微微一震,阴风大作,二鬼将凭空现形,一高一矮,身着铠甲,连面目都隐藏在鬼面后,遮得严严实实,高者持狼牙棒,矮者持单手锤,二话不说,抡起锤棒便砸。

近在咫尺,暴起发难,魏十七来不及编织法则之线,操纵血气神域,只得抬手一按,血气滚滚而出,蓦地聚拢,张开一道颤巍巍的血膜。锤棒先后砸落,血膜深深凹陷,绷得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却坚韧不破,僵持数息后反弹而起,将重击之力尽数化解。

仓前滩看在眼中,眼皮不禁一跳,口中喃喃念动真言,十指颤抖,勉强掐定一个法诀。

二鬼将沉默不语,使出浑身气力,你一锤我一棒狠狠砸落,魏十七鼓荡血气,摇动双肩,一道血影从体内飘出,无声无息没入血膜中,下一刻窥得破绽,合身撞入那使锤的鬼将体内,血气爆发,将其撕成碎片。另一使狼牙棒的鬼将不知畏惧,依旧奋力猛击,魏十七目光落处,血膜倒卷而起,将他紧紧裹住,如茧中之虫,无从挣脱,芥子珠腾空而起,石中火迫不及待飞出,将那鬼将烧作灰烬。

举手投足间连灭二鬼将,魏十七将半枚“七星阴虎符”摄入掌中,双手一搓,血气如磨盘碾压,将其碾作齑粉,仓前滩手中另半枚虎符亦随之灰飞烟灭。

“七星阴虎符”乃苍族之宝,坚逾铁石,水火不侵,被他轻易毁去,仓前滩轻敌之心尽去,深为之忌惮。好在拖延片时已足够,他吐出最后一句咒语,探出食指勾勒数下,虚空中浮现一员鬼将,由虚转实,举步跨入现世。日光消散,黑暗降临,“草料场”陷入永夜,魏十七眸中血符轮转,举目望去,只见那破空而来鬼将伟岸如山,黑甲覆身,头盔下空无一物,只得一团黑烟,气机晦暗不明。

这黑甲鬼将来历颇为曲折,乃是仓前滩早年有幸入“通灵殿”历炼,偶然得来的一宗宝物,原是一具残缺不全的黑甲,仓前滩见其坚不可摧,颇有异处,便将黑甲投入苍族最大的“天地炉”内,与鬼兵一并祭炼,意在拣些宝材的边角碎屑,顺便修复此物。不想正当炉火纯青,宝材融合,鬼兵神魂初生之时,那黑甲忽然从沉睡中醒来,将宝材一扫而空,整整一炉鬼兵尚未成形,被其一并吞噬,黑烟滚滚而生,没入甲胄成就鬼将。

鬼兵神魂不全,无有自我意识,唯知听命其主,苍族祭炼之时,除点入精血认主之外,更将一道苍族烙印刻入神魂,留下后手,以免日后有失。仓前滩炼这一炉鬼兵耗去无数宝材,寄予厚望,没想到竟半途而废,不过有得也有失,黑甲鬼将吞噬鬼兵神魂,受制于苍族烙印,只得奉仓前滩为主,不得违令。

仓前滩事后推想,甲胄之下的黑烟当是真灵之流,不知何故身受重伤,几近于崩散,强行吞噬鬼兵神魂滋养己身,结果反被苍族烙印所制。“通灵殿”的神物非同小可,苍族烙印多半奈何不了它,但“天地炉”中所炼鬼兵足有两队之多,四五十道烙印合而为一,阴错阳差,终于驱散真灵意识,让他捡了个便宜。

黑甲鬼将出身“通灵殿”,战力强横,所向披靡,仓前滩轻易不唤出对敌,生怕真灵尚未完全复原,消耗过大再度陷入沉睡,此番为尽快拿下魏十七,使出了最为倚重的杀手锏。

那黑甲鬼将手持破甲槊,涌身上前,似乎有所察觉,止步于血气神域外,徘徊不前。仓前滩心中一凛,连黑甲鬼将都不愿贸然靠近,果然有蹊跷,难怪须延之、熊赤眉双双败亡,卫一灯孤身逃出生天,实属侥幸。

魏十七召回石中火脱于掌心,徐徐步上前,血气神域向外扩张,那黑甲鬼将随之向后退去,仓前滩第一次见他如此审慎,心中忌惮又深了几分,又召出一队鬼兵,为首鬼将名为“金蠹”,跨一匹独角阴马,率鬼卒列牡阵冲杀上前。

鬼兵擦肩而过,黑甲鬼将不为所动,仍静静注视魏十七,不越雷池半步。仓前滩虽有预感,却不了此战结束如此之快,金蠹率鬼兵冲阵,重蹈蛮骨覆辙,甫一闯入血气神域,便如泥塑木雕般停滞于空中,魏十七撒出石中火,晃晃悠悠穿过一个又一个鬼兵,不紧不慢将其烧成灰烬。

仓前滩眼皮跳个不停,隐隐猜到对手的神通,却无法说服自己,更不愿相信。“灵域”笼罩之下,鬼兵再多也无济于事,便是成百上千一拥而上,也是被逐一击破的命,寒意打心底腾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这等强敌本不该招惹,合当太太平平恭送出境,一时打错算盘,摊上了大祸。

他咳嗽一声,肚中念头急转,正待说几句缓和局势的言辞,黑甲鬼将忽然单臂提起破甲槊,黑烟从铠甲缝隙渗出,奋力一掷,长槊凭空消失,下一刻横掠十余丈,出现在魏十七胸前,急速飞旋,直奔要害而去。

法则之力紧紧缚住破甲槊,血丝滚滚合拢,长槊急剧缩短,却仍一分分突进,锋刃距魏十七胸膛只有数寸之遥。好手段!魏十七缓缓抬臂一格,破甲槊在他外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偏转半尺,被血丝尽数绞灭,不留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