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伸头也是一刀

这才过了多久,李一禾脱胎换骨,手段竟如何了得?狐首丘隐隐感到一阵寒意,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魏十七神通广大,连调教徒弟的本事都如此了得,弥罗宗虽然立派未久,隐隐然已有一飞冲天之势,这对他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该得罪的,不该得罪得,都已经得罪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狐首丘把持心神,接引心宿星力,东方苍龙七宿逐一亮起,渐次补全,龙首所指之处,迷雾层层散开。狐首丘心领神会,一步跨出,眼前幻象荡然无存,他身处九折谷坊市之中,无数冷漠的目光之下,李一禾的身影飘然远去,衣袂在拐角处一晃而过。

狐首丘快步追上前,脚下忽然一软,似乎踏入流沙之中,半身向前倾倒,心知冷不防中了暗算,体内星力一转,身轻如燕,倏忽飞出丈许,才刚落地,飙风从地下钻出,化作大蛇将他紧紧缠住。九折谷修士的恶意,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狐首丘所说“前辈高人”或许确有其人,没人会当众撕破脸,但暗中使些手段阻拦这妖狐得逞,谁都捉不出错来,更何况出手之人识得李一禾,知道她是魏十七的爱徒,那位弥罗宗主手眼通天,谁都得罪不起。

狐首丘闷哼一声,周身星力炸开,三尺之内,一切道术烟消云散,苍龙七宿中的心宿悬于九折谷上空,星光洒落,气机随之暴涨。狐首丘胸中杀意勃发,随即强行按捺下去,这里不是龙刍山,这里是九折谷,胡乱出手,伤了任一人,都将惹祸上身,他立定脚跟,团团拱了拱手,主动退让一步道:“奉命行事,迫不得已,还望诸位道友见谅!”

耽搁了片刻,李一禾只剩一道水雾般的身影,娉娉婷婷,冉冉袅袅,消失在坊市之外,狐首丘腾身扑出,左一晃,右一晃,循着气息急追而去。这一次没有人再出手相阻,那妖狐催动星力,步履如飞,无移时工夫便追到一个山坳中,入眼处草木繁茂,满目青葱,透出蓬勃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甜香,中人欲醉。

仿佛越过一条分割冬春的界线,踏入山坳,一股热力钻入脚底,体内顿时腾起融融暖意,三千六百个毛孔尽皆舒张,精神顿为之一振。然而对狐首丘来说,却犹如误闯阴曹地府,脸色随之大变,九折谷中这等天造地设的钟灵福地,一处处都是有主的,李一禾毫不犹豫遁入此地,那就意味着……意味着……

他猛地抬头望去,却见李一禾业已停下脚步,立于花树之下,手中提起一柄冷泉剑,仿似有了主心骨,对他毫无惧意。狐首丘嗤之以鼻,转念一想,又不吝耗费口舌,诚诚恳恳出言相邀,这一番话并非说给她听,他担心魏十七在左近,将自己的苦衷和盘托出,不是对李一禾心存觊觎,实在是听命于人,迫不得已。

李一禾听若不闻,周身水雾翻滚,默默催动“奔潮诀”,臂上所缠三十六颗漓水珠尽数化去,体内隐约响起潮汐声响,狐首丘不觉心中一凛,心知单凭言语无法将其说动,左顾右盼,狐疑万分,到头来只能硬着头皮逼上前。李一禾剑尖一划,挑起一道海潮,波涛汹涌,劈头盖脸打去,将三十六颗漓水珠中蕴藏的灵力一气泻/出,毫无保留。

魏十七久久没有出现,这是老天眷顾,助他一臂之力,狐首丘生怕夜长梦多,迎着海潮大步上前,潮水挟裹灵力重重打下,如千万利刃加诸于身,上下交击碾磨,却破不开薄薄一层星力。狐首丘摇首苦笑道:“你这是何苦!”话音未落,灵力为之一变,如蚕食桑叶,星力千疮百孔,再也挡不住利刃交磨,肌肤血肉转眼被削去一层,狐首丘痛彻脏腑,忙不迭接引星力,却似竹篮打水,所剩无几。

这一惊非同小可,狐首丘扭头就逃,却被海潮紧紧裹住,仓促间不得脱身。七尾被斩,法宝尽失,道行一落千丈,可仗恃者全在“苍龙炼体术”,如今星力竟被人破去,直如叫花子没了蛇耍,当头一棒,心中的惶恐无可言喻。狐首丘毕竟身经百战,稍一定神,强撑着不倒下,就算是竹篮打水,也不放过漏剩的一点星力,赌对方无以为继,率先撑不下去。

双方僵持十余息,狐首丘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海潮终于平息,三十六颗漓水珠消耗殆尽,李一禾攻势为之一挫,狐首丘趁机脱出束缚,深吸一口气,源源不绝引星力入体,大小创口深及白骨,肉芽蠕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复原。他心有余悸,不知对方还藏了什么手段,目不转睛盯着李一禾,腹中没由来一热,欲望勃然而作,只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千百回。

趁他病,要他命,李一禾毫不犹豫,再度提起冷泉剑,神与意合,丹田内涌出一股绵绵暖流,经络节节贯通,长剑点出,水雾凝成一滴水珠,倏忽打向对方胸腹。狐首丘眼梢瞥见水光一闪,不敢怠慢,狠狠一拳击出,瞬息叠加三重星力,却被水珠一击而溃,打在拳锋之上,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指、掌、腕、臂、肘、肩逐一破碎,整条胳膊软绵绵垂下,动弹不得。

狐首丘屡遭重创,亲身体察,终于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李一禾的手段,分明借用宝物威能,克制星力,将他打成豆腐渣。他目聚星光,强忍眸子剧痛,咬紧牙关审视对方,忽然福至心灵,目光落在李一禾小腹之上,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虚影,旋即一片漆黑,眼眶淌下两行血泪,再不能视物。

李一禾伸手按住小腹,神色闪过一丝羞恼,弃下冷泉剑,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颗圆坨坨沉甸甸的妖丹,催动所剩地气,一瞬间掀起滔天狂潮,朝狐首丘卷去。狐首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双目失明,又废了一条胳膊,僵立于原地,再无反抗之力。他心如明镜,李一禾体内藏了什么东西,吸引他,蛊惑他,抗拒他,最终将他埋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他的命,无可挽回的宿命,从出生的一刻起,就注定要死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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