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孺子之言

黄自宽本就是今天这场辩论的压轴人物,是保证这场辩论的胜负手,此刻发言,那便是宣布这场辩论可以结束了。

本来性子虽说有些狂傲的黄自宽也不至于此,但自从被拒入书院之后,黄自宽在怨书院的同时连带着对楚人也生出了许多不满。

可黄自宽同那些故作骇然言辞来博取众人眼球的人又不同,他的肚子里确确实实有的是学问。

环顾四周,黄自宽接下来的话可算是字字珠玑,每字每句都扣住纵横义理不放。让在场众人都暗自点头,特别是那几位纵横大家,更是一脸欣慰。

其实对于任何学术流派来讲,当前的鼎盛并不算真的鼎盛,判断一个流派是否真的兴盛,往往看的是有没有能够接班的后辈子弟,若是没有,又何来兴盛二字可言?

黄自宽被认为是南唐纵横之术的接班人,除了他有着侯广知这个世间纵横之术第一人的师傅以外,他本身的资质学识也都是上乘。

王良眯着眼,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王三秋,低声道:“这黄自宽底子自然是极为扎实,但比起那个楚人,还是有了太多暮气,可不像个年轻人。”

李尚行打趣道:“尚书大人还有如此闲心?”

王良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黄自宽一席话讲完,对在场的几位纵横大家微微一拱手,轻轻坐下。

叶如晦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的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不说话,因为黄自宽所言已经触及到了纵横学的根本义理,晦涩难懂,不仅是他,恐怕是在场点头的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只是抹不下面子,不懂装懂罢了。

见叶如晦不说话,主持辩论的一位纵横学大家轻轻开口:“大楚一方是否还有论辞,若是没有,此轮辩论便要判黄自宽胜了。”

叶如晦看了眼吴君生,发现他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于是便轻轻点头,示意那位大家宣布结果。

众人见状,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忽然,场间响起了一道极为温和的声音:“且慢。”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侯广知站起身来,对着在座的几位纵横大家问道:“各位觉得谁胜谁负呢?”

几位纵横大家面面相觑,刚才黄自宽这番话不是说的很明白么,难道你老人家觉得不满意?

侯广知并不理会这几人,反而是走到叶如晦身前。

温和问道:“缺月挂疏桐?”

叶如晦一顿,回道:“漏断人初静。”

侯广知笑道:“你就是那个孩子?”

叶如晦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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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行推门而入时,李江潮便沿着那条小路上一直往皇宫深处走去,路上不乏遇到一些宫中的宫女太监,这些宫里地位最低的奴婢见着皇子按理都应该下跪。

不过在看到这个在宫里地位比宫女还低的皇子时,并无一人下跪。

甚至有胆大的年长宫女在看到李江潮的时候,甚至奚落道:“哟,这不是咱们的三皇子么,不好好在宫里呆着,到处晃什么呢,当心惹得陛下不开心。”

李江潮低头不说话,便更是让对方更是觉得不满。

宫女冷哼道:“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和陛下一点都不像。”

这个世道便是那般,原本生活在底层的人如果有朝一日爬到高位,对原本底层的人民,并不是同情,反而是更加看不起。

而尚未爬到高处的呢,便会对高出处的人十分不满,哪怕对方并无和他有过过节。

李江潮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安静的看着宫女的眼睛,不发一言。

那宫女被他发毛,提起手就想要给他一耳光。

只是手还没挥下去,远处便响起一道喝声。

“大胆!”

年长宫女一惊,远处那个发出声音的年少宫女走到李江潮面前,冷声道:“你胆大包天,还敢殴打皇子?”

刚才一时失了理智,险些真的给李江潮一耳光的年长宫女回过神来,倒也知道这个是皇子,平时言语刻薄些也就罢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

不过对于这个小宫女,年长宫女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年长宫女冷笑道:“姜清,你这么护着他,莫不成是对他有意思,宗人院的规矩你忘了?”

姜清冷冷瞪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没讨到好的年长宫女拂袖而去。

李江潮也是缓缓继续前进,并没有想要表达谢意的举动。

姜清年龄要比李江潮大上几岁,侍奉过李江潮的母亲一阵子,算是李江潮在宫里比较熟悉的人,跟着李江潮,姜清在身后说道:“李江潮,你让她这样欺负也不说话,你还是男人么?”

李江潮埋头走路。

姜清气极反笑:“你是皇子,不是什么宫女太监可以欺负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李江潮继续前行。

路过一处偏僻的园林,李江潮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姜清笑了笑。

“以后别帮我。”

姜清愕然。

“对了,别跟着我。”

姜清果然不再继续跟着,只是转身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江潮耐心等着姜清离去之后,一直保持的笑意不再,面无表情。

宫里注意他的人不少,自己两位兄长的眼线,和自己那个父皇的眼线。只是这些,其实都比不上一个姜清来得更可怕,这个似乎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宫女,实在让人难以揣测。这些年他过的如履薄冰,从不让人看出他有一点的比别人聪慧的举动。

所谓的不过是让人觉得他不过是混吃等死的皇子罢了。

只是刚才冒险说出的两句话,一来试探姜清对他的态度,二来便是想让在盯着他的人放心。他不过就是个孺子,就算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也只是多了些别人不曾有的防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