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生意(一)
薛苍为娘亲搬好浴桶,直接将烧好的温水倒进桶里,添加了从西域带过来的香料,都准备完毕时,整个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是精神倍足。
薛母已经好几个月没从床上下来了,一直都是他在床边伺候着,虽然他不介意,可就算是母子,也毕竟是有区别的。
因为这个,他不只一次想要娶一房媳妇,可细细想过,把人家娶过来费劲巴力的照顾老娘,总觉着有些对不起另一方,而且让别人照顾亲娘,他总觉着不放心,不然在外雇佣一个婆子,不是比什么都省心。
如今娘亲终于能自己沐浴,怎能不让他高兴。
陆白带着众女子回到一开始招待他们的那个客厅,静坐养神,展云心情颇为高兴,她心地善良,乐得见自家师门行善积德,为此她特意为陆白沏了一壶清茶。
三层小木楼说高不高,可来回折腾几次也确实够人受,最后展家众女实在看不下去,强自出手帮忙,陆白也想帮把手,可薛苍说什么都不让。
说起来,陆白在这一群人中也算是长辈,虽然这个长辈年龄实在不大。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等薛母梳洗打扮完毕从屋里走出来时,已经入夜很久。
西夏王朝对于女性的压制不是那么严谨,但女子自有女子的礼仪典范,万不可衣衫不整示人,故而薛母一直等到头发干好,在薛家女子的帮助下盘起了头发才敢出来。
客厅门打开,众人看着眼前一袭白裙,容姿万千,皓齿明眸,红润的面庞散发着点点莹润光泽的年轻妇人,全都瞠目结舌。
玉骨冰肌,简直比扶着她的那位展家女子还要明媚照人!
“呃,娘亲?”
薛苍试探的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相认,害怕被展家的这些师姐捉弄,按理说他自己的娘亲怎会不认识,只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气质温文尔雅的妇人与印象中的娘亲出入太大了些。
这个年代,女子一般在十六七岁便会结婚生子,像他这么大二十多岁还不成婚的男人实在少见。
眼前这位少妇哪里是娘啊,简直都能称得上姐姐了。
“傻儿子!”薛母目含温柔,噙着点点泪水,上前几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薛苍嗅着母亲身上刚刚沐浴完那淡淡的味道,只觉心中一片安宁,仿佛回到了儿时,他终于肯定了面前之人就是他的娘亲。
十几岁开始便随着父亲东奔西走学着经商,有多少年不曾这样像孩子一样靠在娘亲的怀里了!
陆白等人静静看着眼前温情的画面,不忍出声打扰,过了片刻,薛苍激动的心情稍有平复,老脸通红从娘亲的怀里撑出来。
在一众女子面前露出如此姿态着实让他面子过不去,他尴尬的咳了两声,为薛母一一介绍众人:“母亲,这些是孩儿的同门师姐妹,这位乃是孩儿的师尊。”
薛母仪态端庄的对展家众女一一点头,眸光连闪,对众女的仪态毫不掩饰的称赞,姿态雍容丝毫不似商贾家眷,待到见过端坐桌旁的陆白时,她突然双膝跪地。
“伯母,您……”陆白慌忙起身想要阻拦,奈何薛母这一跪实在有些出其不意,陆白伸手时她双膝已经落了地。
“道长不必介怀,贱妇这一跪一是感念您的大恩大德,若非您出手相救,此时我怕是已经去寻我那死去的夫君了,更不可能恢复如今的容貌,二是感恩您能收下我儿为徒,传道授业,这两者相加,就算让贱妇跪上个三年五载都不为过!”
薛母抬起头,美眸宁静祥和,提起自家夫君,玉面之上带着点点若有若无的悲伤,丝毫不矫揉造作,更是带着一股子说不通的顽固。
陆白知晓无法阻止,只得受了这一礼,并微微躬身还礼,这才两手虚扶,两侧展家众女自然上前帮忙将薛母扶了起来。
“无量天劫,伯母万不可再提此事,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若非你家薛苍成了我的徒弟,又将这诺大家业给了宗门当做落脚点,我又怎会轻易施此大德。”
陆白摇了摇头,眸光平静若湖面,他自幼崇尚上善若水,若非自己愿意,是绝对不会多做任何事的,哪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乎本心。
薛母并不知晓自家产业已经归了他人所有,如今闻言不由看了看薛苍,却见薛苍神情有些落寞,毕竟是家父生前的遗产,到了他手上全都转让于人,多少有些不孝。
本以为薛母会大发雷霆,不料她温文一笑,毫不介怀道: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怎能与道长大德相提并论,我家夫君的死早就让我明白,红尘一切皆是表象,只有自身与亲人才是根本。”
“是极,伯母也是大智慧者!”
陆白这句话毫无奉承之意,以凡尘之心竟能悟得透此等道家至理,着实不易。
“道长不可再以“伯母”称呼贱妇了,我儿薛苍拜在你门下为弟子,你我自当是同辈中人,贱妇占了您的便宜,岂不是要被外人指责不懂规矩。”
陆白俊逸的脸庞略显笑意,这真是一位倔强的母亲,他本就不是愿意强求他人的人,讲究一切都该顺其自然,才是若水之道,自然不会非要称呼其为“伯母”。
他略作沉吟,袖口微抬,缓缓开口:“贫道俗家姓陆,乃是天玄谷中一道人,薛夫人自愿称呼为何请随意。”
薛母微微一笑,书卷气息浓厚,淡墨气息羞煞青莲:“那贱妇便称呼一声陆道长可好?”
陆白嘴角上扬微微点了点头。
薛苍本就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如今母亲大病初愈,更是伐毛洗髓,年轻了十岁不止,他更是仿若有了主心骨,呆呼呼杵在母亲身边为其垂着肩膀,听着陆白与母亲商量着这间店铺日后如何经营的事宜。
陆白并非神圣,虽然道藏中对于世间一切都有所记载,但他并不认为书中所说的会比人家辛苦半辈子得来的经验要强,故而他十分看重薛母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