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回 极力挑唆

汪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沉声道:“天狼大人,你是官,我们是匪,这点自不必多言,但也不必这样咄咄逼人吧,我们不过是为了讨个生路,而你们就只想着名垂青史,其实你和胡总督一样,也是为了图名图利,并不比我们这些人高尚到哪里,现在你不就是在和我们这些倭寇在谈和议吗”

天狼笑了笑:“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胡总督求名不害民,当官一任只想造福一方,而船主则是勾结外敌入侵,你当然也可以在青史上留名,可是恕天狼直言,至少到目前为止,汪船主在史书上是留不下什么好名声的,这点您也心知肚明.”

汪直的眼皮跳了跳,这一点他当然清楚,天狼看到了汪直的反应,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只是汪船主现在还有机会改过自新,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只要想回头,现在还是来得及的,就怕您一条道走到黑,那样谁都救不了你啦.”

严世藩冷笑道:“天狼,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汪船主是七海霸主,纵横天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是我也羡慕得紧,为人只要生前风光无限,死后之事,管那么多做什么?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是我大明的太祖皇帝,起兵之前不也是给元朝的官员骂为贼寇吗?不要以为只有你和胡宗宪是高尚的,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有本事,还用得着现在到这里求和吗?”

天狼笑着摇了摇头:“小阁老,你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因为你已经修炼到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境界,论厚颜无耻,世上没人比得过你.更不会在乎这生前死后之名。可汪船主和你还不一样,人家有回头之意,不想象你小阁老在史书上背个千古骂名。你还要阻碍汪船主做个好人吗?”

“还有,今天我来这里。代表朝廷和议,可没什么求和一说,若是真说求和,也是汪船主先派了徐首领他们来杭州见胡总督,我这最多只能算是回访,而且我来是谈剿寇招安之事,并不是来求和让步的.”

严世藩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天狼,不要在这里吹大气了。你一口一个倭寇,从你的嘴上到心里,都是把汪船主看成了海盗水匪,现在又谈什么剿寇?我看你这个所谓的招安,就是想借机吞并汪船主,骗他解散手下,被你们所控制,最后再象宋室对梁山好汉那样,解散部队,把头领们分散各地。然后逐一杀害,这才是你所说的剿匪之意吧.”

严世藩的话说得毛海峰跳了起来:“奶奶的,好毒的计。义父,咱们可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这个安,说什么也不能招!”

天狼微微一笑:“严世藩,你又不是胡总督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说来说去,这些恐怕是你小阁老自己的主意吧.”

严世藩哈哈大笑道:“我又不要招安,我只想和保留自由身份,保留强大军力的汪船主长期合作。大家一起赚钱发财,天狼。你不用挑拨我们间的关系.”

汪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天狼大人,我知道你是条光明磊落的好汉,你说的应该是你的真实想法,可是人心隔肚皮,且不说胡总督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我只知道,我得对我的手下十余万弟兄们的生命负责,大家合在一起,力量就强,朝廷也不敢小视,分散开来,就会给人分而治之,各个击破.所以招安之事,暂时不谈,这一点,还请天狼大人见谅.”

天狼点了点头:“汪船主的这个担心,胡总督一早就料到了,所以这回的和议,我方决定先表示自己的诚意,由我来担任联络使者,协调两家联手共灭陈思盼之事,等汪船主消灭了陈思盼,打通了去南洋的商路,到时候再谈招安和开禁通商的事.”

汪直的脸上现出一丝欣喜,声音也透出一份激动:“怎么,胡总督愿意谈开禁通商之事”

天狼得意地看了严世藩一眼,对汪直说道:“为了防止某些人中伤影响我们两家的合作,胡总督特地作出了这些让步,象宋朝招安梁山好汉那样的方式是不可行的,胡总督也知道汪船主需要时间来做兄弟们的工作,而大家思想上的转弯也是要慢慢来,可是招安之事是底线,没的商量,所以可以划出一段过渡时期,快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在这段时间内胡总督可以以官方身份跟你们私下贸易,提供你们所需的丝绸与茶叶,让你们能顺利跟南洋的佛郎机人进行贸易,以此养活手下的兄弟们,至于以后,你们成了官军,有了合法身份,兄弟们是去是留,都由汪船主说了算,只要不占朝廷的军饷支出,有多少人都不成问题.”

严世藩一看形势不妙,连忙开口道:“天狼,不要在这里乱许空头支票,朝廷怎么可能允许东南一带有十几万人的私人武装存在你这是想谋反吗”

天狼冷笑道:“小阁老,你好健忘啊,那两广一带的土司私人武装,也就是我们称之为狼土兵的,不也是世代相传,数量多达十余万吗,这回胡总督还特地从广西调来两万狼土兵呢,一应军饷都是由朝廷支出,谁说这种效忠朝廷的私人武装就不能存在了”

严世藩给说得目瞪口呆,眼珠子一转,强辩道:“那广西的狼土兵是先帝时期就留下来的问题了,跟这里的情况不一样.”

天狼马上反驳道:“先帝能招安广西的狼土兵,让当地土司们拥兵数万,当今皇上英才睿智,汪船主又是雄才大略,一心想为国效力,又怎么不能给汪船主这个机会了小阁老,你一边口口声声说自己权倾天下,一边又说自己跟汪船主是多好的朋友,怎么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

严世藩咬了咬牙:“这十几万人消耗巨大,朝廷现在税钱收得越来越困难,各方面开支又大,哪有钱养活”

天狼哈哈一笑:“胡总督坐镇东南,掌握浙直两省的一切军权,财权,人事权,跟汪船主暗中开禁通商,足可以养活这十几万兄弟,刚才小阁老不是说了吗,就是你小阁老靠着你在浙直两省的亲信手下,加上一些江湖人士,做做见不得光的走私生意就能让汪船主赚到足够的钱,更不用说手握浙直两省税赋的胡总督了.”

严世藩的头上青筋直跳,再也顾不得什么,叫了起来:“天狼,你好大的胆子,浙直两省的税赋是要上交国库的,你和胡宗宪竟然敢动这钱”

天狼的眼中寒光一闪,毫不退缩地迎着严世藩,厉声喝道:“严世藩,你自己祸国殃民,就不要妨碍忠心为国的胡总督,如果和汪船主形成和议了,那每年在东南各省投入的巨额军费就可以省出来,还可以打通海上商路,光此一项就能每年为朝廷增加上千万两银子的收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严氏一党的,国家是所有人的国家,不是给你严氏一党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

严世藩给天狼的严厉语气和凛然正气压得开不了口,恨得牙痒痒,却找不出一句可以反击的话.

汪直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二位远来都是客,就当给我汪某人一个面子,不要再吵来吵去了,你们都是朝廷命官,在我这样一个盗匪贼寇的面前这样互相攻击,只怕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严世藩恨恨地“哼”了一声,对汪直说道:“汪船主,我看今天我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该说的都说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不过看起来汪船主却没有放在心上,还是要跟这天狼商谈和议,那既然如此,我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告辞了!”

汪直连忙说道:“小阁老,请不要赌气嘛,事情还没有决定,就算接下来和天狼商谈和议细节,有不少事情也需要请教你的,再说了,我们的生意还可以继续商量嘛,就算和朝廷开禁通商,以小阁老之能,也可以带上自己的那一份的,正好在这里一并讨论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严世藩冷笑道:“汪船主,我提醒你一句,你所需要的丝绸茶叶,要么只能从我这里进,要么就是胡宗宪以官营的方式和你交易,他是容不得我或者是我的手下们跟你做这交易的,因为那样一来,交易数量就由不得他来控制,汪船主以为跟胡宗宪做生意是好事吗我现在不妨告诉你,他这一招叫温水煮青蛙,开始给你通商,让你吃到点甜头,等你的手下开支完全离不开他了,到时候他再突然断了交易,以你们这些头领上岸接受官职为条件,来招安你们,到了那一天,请汪船主如何反抗你的部下们只怕那时候已经没了战心斗志,习惯了躺着拿钱,自然不会再去拼死拼活.”

汪直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分明透出一丝疑虑,看向了天狼,天狼心中暗叹这严世藩确实诡计多端,这一招本来是胡宗宪对付汪直的杀手锏,就连徐海听了后也没有任何异议,却没想到严世藩也料到了这一层,还在这里直接说了出来.

但天狼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种情况的应变方案马上就拿了出来,他哈哈一笑,说道:“小阁老,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认定了胡总督要置汪船主于死地如果汪船主肯回头是岸,把他们收编作为官军护航,朝廷只需要拿点多余的丝绸和茶叶出来,汪船主自己就有办法有路子赚更多的钱,而朝廷以官价贩卖这些东西得到的收入,也能有效地弥补国库亏空,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严世藩冷冷地说道:“不,胡宗宪想的是名垂青史,在他看来,跟倭寇谈和绝不是有面子的事情,只有将汪船主就地正法了,才算是他平定了东南.”

天狼不屑地“哼”了一声:“小阁老实在是大错特错,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七擒蛮王孟获,但都是释而不杀,孟获在蜀国国丧之时起兵作乱,割据自立,杀害蜀汉的郡守,无论如何,这性质可比汪船主下海称王要恶劣得多,可诸葛亮也没说非杀孟获不可啊,反而靠着七擒七纵收服了南蛮人心,传为千古佳话.”

“再说我大明朝,那些广西的土司们,在开国之初也是时叛时降,反复无常,朝廷也试过几次大兵征剿,都是去而复叛,最后给了那些土司们世袭罔替的爵位,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私人武装,对朝廷也只要象征性地交点土特产就行了,所以这些蛮夷都感恩戴德.”

“这回汪船主作乱东南,他们都不远万里派出私兵来助战,可见怀柔政策也不是不能起来效果.汪船主今天的实力足以称雄海上,难得的是他肯回头,主动向朝廷靠拢,对这种情况,无论是皇上还是胡总督,高兴还来不及呢.“

“招安成功后就会给天下树立一个朝廷仁德宽大的印象,而若是翻脸杀人,以后占山为王的水陆盗匪们都会断了念想,作乱到底,宋朝坑害了心存忠义的梁山好汉,所以后来金人入侵,几乎各地义军都不再奉宋朝号令,小阁老,这些事情你明明清楚,却有意地误导汪船主,绝口不提,不就是怕胡总督跟汪船主开禁交易没你的份儿吗”

严世藩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从小到大,他都没给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得狗血喷头过,他的那只独眼几乎快要迸出眼眶了,面目狰狞,连两块脸上的肥肉都在跳动着,若不是身处汪直的地盘,只怕早就上来跟天狼拼命啦.

汪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天狼大人说得很好,老夫料想胡总督也并非冷血薄情之人,小阁老,其实你不必太担心的,胡总督毕竟是你所举荐,有什么误会的话老夫也愿意从中调解,我想胡总督也一定会留出足够的份额让小阁老来做这生意,断不会跟小阁老彻底翻脸闹僵的,天狼大人,你说是吗”

天狼心如明镜,这汪直是在打圆场,他已经倾向了胡宗宪的和议方案,但又不想得罪严世藩,只有跟严世藩保持生意往来的关系,以后严世藩才可能搭上日本人的路子,留下海外避难的后招.但天狼也不想点破这点,毕竟现在逼严世藩太狠,也会让汪直为难,甚至生出其他变数出来.

于是天狼就势一笑。说道:“汪船主,这通商之事嘛,胡总督说过,以后都可以商量,小阁老对胡总督有知遇之恩。以后想必只要打个招呼,你的那份是少不了的,胡总督可不想和小阁老把脸皮彻底撕破。这些年郑必昌何茂才在东南大捞特捞,胡总督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严世藩的独眼微微地眯了起来。眼中光芒一闪一闪,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事情,突然,远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哨声,悠悠长长,仿佛随时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不出的怪异,与中原的笛声哨声大不相同。天狼曾经听柳生雄霸吹过一些东洋曲调,这哨声倒是和那东洋风有七八分相似。

天狼的心中泛起一丝隐隐的不安,因为他看到严世藩的嘴角边突然挂起了一丝阴冷邪恶的笑意,他突然想到今天从头到尾,严世藩对自己可谓手段用尽,几乎一切可以用来攻击的地方都被他想到了,可他居然一直没提凤舞,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凤舞为何作为副使没有跟来,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而凤舞这次上岛就是为了探查岛上的情况。甚至也把自己蒙在鼓里,她上了岸后才跟自己说这事,就是不给自己任何阻止她的时间。尽管自己见识过凤舞作为一个探子的能力,可这里毕竟是龙潭虎穴,以前陆炳也多次派过高手来刺探,全都有来无回,所以刚才天狼在这里横眉冷对群魔的时候,嘴上嬉笑怒骂,可心中却一直暗暗地为凤舞担心,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平安。

其实他一进海神殿时,看到汪直的手下头目和严世藩都在这里。还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意味着外面没有太多高手。凤舞的安全系数相对能提高一些。

严世藩突然开了口:“不知道汪船主是否知道,这次天狼不是一个人前来岛上的。他还带了一个副使。”

汪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对天狼说道:“老夫从徐海的旗号上看到了,这次天狼是带着一位代号叫凤舞的女锦衣卫一起前来的,刚才天狼使者刚进大殿的时候老夫还有些奇怪,为何只见天狼一人,天狼使者,请问你的副使何在?”

天狼微微一笑,说道:“凤舞在船上和在下闹了一点别扭,上了岛后就负气而去,这点徐首领是看到的。是吧,徐兄?”(未完待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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