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隐世诗佛维摩诘(下)

王维二话不说,拉着包恕琪就往后厢房走去,此时包恕琪还没完全回复,脚步踉踉跄跄的跟着,等到了房内,又坐下歇了好一阵儿,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众人将昏迷不醒的乾闼婆安置在冬藏堂的后厢房里,此时就躺在榻上,包恕琪定了定神儿,用尚有些哆嗦着的手,试探性的去拉乾闼婆的手腕,发现这妖女果真昏迷不醒,这才放心下来,将三根手指搭载脉门之上,为其把脉。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眉头深锁,不住的摇头叹气。

“如何?”王维问道,“这妖女到底为何晕厥?”

“这脉象……唉!”包恕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脉象无力,而且呼吸也很微弱,加上其体内已然是经脉乱成了一团,晚辈认为她运功之时,突然走火入魔,导致晕厥。”

“走火入魔?”公孙大娘奇道,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维说道,“看不出来啊,摩诘兄现在的内功居然达到如此境界了?”

她这话就纯是揶揄了,能纯凭内力将乾闼婆逼到走火入魔这一地步的,当世也只有那“僧”和“道”二人了。因为这二人已至返璞归真的境界,不但不会受魔音的影响,反而会牵动对手的内息,使其产生反噬。就连李白遇上了她,也只是能凭借剑术的精妙,直接逼的对方无暇顾及弹琴而已。

王维自然知道公孙大娘是在开玩笑,只是他佛学精湛,素来修心养性,此时只是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辩驳。

只听包恕琪接着说道:“晚辈倒觉得,这妖女并非为他人所伤,而是自己打伤了自己。”

“此话怎讲?”王维问道。

“她体内真气四处流窜,说明她武功仍在,但她的丹田却是空空如也。”包恕琪解释道,“现下她等同于将内力储于四肢乃至五脏,而非丹田,虽不至于变成废人,只是这样一来便有违内力的运转规律了……”

说到这里,包恕琪猛然想起,仿佛又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了头绪,这件事似乎与眼前乾闼婆的伤势有关、又似乎无关;似乎他已经想了很久、亦像是刚刚想到,总之他想了半天,就是不得要领,但觉脑海中有个影子,晃来晃去的,恨不得脑中生出一只手来,将其抓住,看个明白。

李弃歌见包恕琪话只说了一半,却愣在了那里,便催促道:“怎么了?小包子,这内伤很奇怪么?”

“这内伤是她自己造成的,倒没什么奇怪的……”包恕琪说道,“真正奇怪的是造成她丹田干涸的原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中了毒。”

“什么毒能使人的丹田干枯?”凌霄汉问道,“虽然凌某对这妖女恨之入骨,但是下此毒之人也当真是够阴毒了!”

“兄弟我专精医治外伤,对于医治内伤之事也只是个寻常郎中罢了,更别提解毒了……”包恕琪苦笑着说,“不过就算我精通此道,也断不会为这妖女解毒的,否则岂不是为我等树敌么?”

“老夫也没让你医好她……”王维说道,“只是觉得此事发生的蹊跷,所以让你来看看罢了,至于怎么处置她……”

“杀了算了……”李弃歌说道,“省的夜长梦多。”

“不可!”王维阻拦道,“不能放她走,但是也不能杀了她!”

“前辈!你做事怎么和我爹、我师父一样妇人之仁啊!”李弃歌急道,“这是我等的大仇!怎么能放任她活着?”

“这和你师父又有什么相干?”王维不解地问道。

李弃歌叹了口气,知道此事瞒不过去了,当下便将自己与安禄山父子的仇怨,以及紧那罗、摩罗切等人夜袭风雨镇李府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随后惋惜的道:“当时我师父完全可以将那些人斩于剑下,不知为何却只是重伤了他们,最后还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而不加以阻拦。”

“哈哈哈……”王维笑道,“你这后生,真是小孩子脾气,你师父放他们走,是救了你们全家,你居然还埋怨他?”

“什么意思?”李弃歌说道,“这难道不是放虎归山么?”

“非也,非也!”王维说道,“那二人是帝释天的两名师弟,也均是大梵天宗的首要人物,你师父若是在李家将此二人击杀,那岂不是要惹来帝释天的报复?”

“可是他又不怕那个帝释天!?”李弃歌说道

公孙大娘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便替王维解释道:“青莲居士自然不怕,但是你们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怎么办?难道你还想你师父没日没夜的守在你们李家,为你们看家护院不成?”

说完,她见李弃歌默不作声,便又道:“如今你师父重伤他们二人,就是在警告帝释天和安禄山等人,以后他们再想动你们李家,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看看他们能不能挡得住你师父的青莲剑。”

这件事经他们二人一说,李弃歌才明白过来,原来江湖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远远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当初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李白是妇人之仁,现在想来,却是自己阅历不足,当真是贻笑大方……

荆天留见李弃歌有些尴尬,便解围道:“咳咳……二少也是恨极了那些恶人,所以才没想开。若是换了我,怕是也欲杀之而后快……”

“唉!荆兄弟,你也不用安慰我了,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李弃歌叹道,“既然如此,妖女的性命就先寄下吧……”

“这才对!”王维说道,“稍后老夫随你们将她带到尹家,为了以防万一,直到从龙大选结束,老夫都会在尹府住下,只要我们守着她这条命,至少能保你们平安的比过武试。”

“可是……”李弃歌说道,“这妖女若是醒转过来,前辈您难道还日夜不分的看守她不成?”

“无妨,老夫就当帮太白兄这个忙了。”王维捻须笑道,“以你们的武艺,定然可以成为天子近卫。等你们过了武试,老夫再她放她离去,到时候任他是安禄山也好、大梵天宗也罢,再想为难你们可就难了。”

“那就多谢前辈了!”李弃歌喜道。

“别急着谢……”王维说道,“老夫这些天在尹家落脚,一来是为了帮你守着这妖女,二来也是为了传授我这徒弟功夫……”

说到这里,王维忽然扭头对邓夜菡说道:“小姑娘,你想不想学我的本事?”

“什么!?”邓夜菡一时没回过神来,不只是她,荆天留等人也是一愣。

“你愿不愿拜老夫为师,做个关门弟子啊?”王维又问了一遍。

“前辈……您是认真的?”邓夜菡嘴巴微微张开,不可思议的问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

“呵呵,原因有二!”王维说道,“其一,你在太白居中明知危险,还舍命救人,这是佛家的慈悲心肠,甚和老夫脾胃;其二,你乃是勘破生死之人,修炼老夫的‘无声心诀’最合适不过,不出五载,定可有所成就!”

“可是荆大哥他……”邓夜菡扭头看向荆天留,荆天留失笑道:“你看我作什么?我又不会拦着你?不过日后你可得叫我一声师兄啊!”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邓夜菡哪里还会犹豫?此时“噗通”一跪,干脆利落地“呯”、“呯”、“呯”三个头磕在地上,算是行了拜师礼。

王维也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受了这三个响头,这才扶起邓夜菡,笑道:“好得很!真是个精明的女娃子,你师兄先天丹田被毁,无法修炼内力,这一直是为师的一大憾事啊!如今……”

“是了!”包恕琪听了王维的话,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荆天留面前,合不拢嘴地大笑道,“哈哈哈……是了!是了!”

他这举动如同疯魔一般,吓得众人都不敢太靠近,唯有凌霄汉一个箭步上前,环抱住包恕琪将其抬起,口中喊道:“何方妖孽!速速显形!”原来他竟以为包恕琪被鬼附了身。

“放我下来!你个呆子!”包恕琪连忙喊道,“我才没被鬼上身呢!”

“啊?”凌霄汉将包恕琪重新放下,问道,“那你方才发的什么疯?”

“谁发疯了?”包恕琪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方才听前辈说到荆兄弟的先天顽疾,一时高兴,这才喊了出来!”

“咳咳……”荆天留听了这话,狠狠地咳嗽了几声,说道,“小包子,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么?”

“呃……”包恕琪这才发现对方会错了意,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荆兄弟,你那先天顽疾,我知道怎么医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