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不学无术虚声张 牛头安到马面上
吃罢午饭,张三抚摸着发胀的肚皮离开了餐桌。刚走出大门口,猛回身对张结实说道:“来之前,俺娘不让我说不吉利话。我牢牢记住娘亲的亨亨(应为谆谆)教导,自踏入你家门,我就像哑巴似的,光吃喝不说话。”
张结实笑道:“今儿表现的倒是不赖嘛。”
“谢谢张叔夸奖!”张三咧嘴一乐,说道,“咱把丑话说前头,我走后,你那一双儿女要是得急病死了,与我可是毫无瓜葛。”
“早就听说你是个‘愣头青’。碰到姓王的,你打招呼说,‘你是老王.八?’遇到姓刘的,你问人家,‘老流.氓吗?’上星期,你母子到老李头家喝喜酒,当房东端上一盘炒辣子鸡,你抢先掰了一只鸡腿并招呼大家说,‘来来来,快吃鸡.巴!’‘剥花生剥出个羊屎蛋,算啥人(仁)。’要不是看在恁娘的面上,把你个‘赖爪儿’(当地方言,孬种的意思)扔到茅坑溺死,方解我心头之恨。”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张结实扇张三一记大嘴巴,又呵斥道,“滚蛋!”
张三擦擦嘴角渗出的丝丝血迹,不解地问:“我又没招惹你,打我干吗?”
张结实回答说:“打的是你这个乌鸦嘴!”
“我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你却‘苟杳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张三嘟嘟囔囔离去了。
当晚,张三和衣躺在床上仰屋兴叹。
周大梅问:“天都半夜了,你念叨啥哩?”
张三回答说:“我想睡,可就是闭不上眼。”
周大梅问:“咋闭不上眼?”
张三回答说:“中午吃喜面,最后那块肉没捞着吃,心里憋屈得很。”
周大梅问:“怎不快些用筷子挟起来?”
张三回答说:“筷子上有一块占住位置哩。”
周大梅问:“为啥不往嘴里送?”
张三回答说:“嘴里还有一块。”
周大梅笑道:“赶快把它咽下去得了。”
张三愤愤地说:“嗓子里头还有一块,让我咋咽?!”
周大梅无语了。
时隔不久,张丰年携张三参加一寿宴,酒足饭饱之后,张三愁眉苦脸返回家中。
周大梅问:“是饭菜不好吧?”
张三回答说:“饭菜倒是不赖。”
周大梅问:“是不是又说掉板话了?”
张三回答说:“没有的事儿!我实心实意敬酒并祝老寿星长命百岁,却被他臭骂一顿,就连满屋客人都数落我不懂事。”
周大梅问:“老寿星肯定糊涂了,他是不是八九十岁了?”
张三回答说:“哪儿呀,今天是他百岁生日。”
“百岁生日啊!”周大梅惊愕了。
虽说张三夜郎自大,可他毕竟继承了其父母的“精华”并发扬光大,以致做出了一件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某天上午,张家庄“革命委员会”召开“忆苦思甜大会”,村支书张发顺对到会的几个学生说:“参加会议的人员尚未到齐,利用空闲时间,谁把这‘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社论读一下?”
“我读!”张三自告奋勇。
文中有这样一段话:“越南、老挝、柬埔寨同属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张三却是这样读的:“越南、老过、東埔寨同属第三,世界发展中国。”
望着“国”后边的“家”字,张三低声嘀咕道:“报纸上咋多印了一个家?难道编辑是饭桶不成!”
有人突然发问:“老过是谁?東埔寨又是哪个星球上的国家?”
张三回答说:“其实,我也不知老过是谁,至于東埔寨在哪儿,我还是不知道哇!”
“前天,是我侄儿大喜之日,又恰逢八月十五团圆节之时,为取团圆之意,在撰写婚联横批时,我特意写上‘大明月’三个字。按照中国的习惯,横批惯于从右向左写,可你从左往右读,还将三个字读成四个——月日月大。昨天,你在大队部院‘捣鸡毛’(当地方言,耍小聪明之意),说会计室门口‘闲人免进’牌子少个点,你拿起毛笔添上个点,‘闲人免进’变成‘闲人兔进’。我给你纠错,你把‘兔’字勾画成了‘鬼’,‘闲人兔进’变成‘闲人鬼进’。当我与你理论时,你添上一个‘云’偏旁,‘闲人鬼进’变成‘闲人魂进’。今天,你争着读报纸,‘老挝’读成‘老过’,‘柬埔寨’读成‘東埔寨’。‘同属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你读成‘同属第三,世界发展中国’,还什么忘了一个‘家’。你这‘过挝’不分、‘東柬’不辨的‘免兔鬼魂’,赖好也读了几年书,难不成你读的是破鞋底!”张发顺的一番言辞,引起众人哄堂大笑。
张三“读的是破鞋底”之事儿,一时成为人们谈论的热门话题。有人戏称张三‘过挝東柬’,也有人称他“免兔鬼魂”,更有人送其雅号“白字博士”。
转眼到了1973年,张丰年在国营煤矿退休,张三在其母怂恿下顶替继父当了采煤工,后又得到贾正经“通融”,调入珺县商业局工作。
“咸鱼翻身”的张三,在日记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下了个人的做人信条:“只有先作别人的孝子,才能再作别人的老子。”
在工作中,张三善解领导意图,马屁拍得轻重适当,先后被提拔为商业局办公室主任、副局长、局长。“白字博士”时来运转,由“乌鸡”变成“凤凰”,一时名震珺县城。
日历翻到1995年最后一页,张三为长子张耀祖印发了百余份结婚请帖,与众不同的是,请帖附有一则温馨提示,曰:为节省您的宝贵时间,建议您送“集约型贺礼”。即:五分之一贺新郎、五分之一贺宝宝出生、五分之一贺宝宝满月、五分之一贺宝宝周岁、五分之一贺宝宝12岁生日。另外,若您送的礼金过万,或特殊原因不能亲临,请将贺款直接打入下面的账号云云。再者,收礼台设有验钞机,请勿使用假币,以免出现难堪场面。
时近中午,坐在客厅的张三猛地一拍脑瓜,喃喃自语道:“怎把一个重量级人物忘掉了!学生时代,此人处处和我作对。我曾对天盟誓以牙还牙。待他参加工作,我瞄准其升迁的关键时刻,匿名举报他学生时代就‘性成熟’,致使喜花怀孕并多次流产。组织部门经过查证,得出的结论是‘纯属诬告’,我倒成了故意找‘绿帽’戴的嫌疑人。当喜花得知内情大吵大闹要和我离婚,多亏丈母娘出面协调,这才勉强平息了风波。不甘失败的我,时不时给有关单位写匿名信陷害他,可他总能逢凶化吉。数年前,他丢下铁饭碗下海经商,融资百万成立了‘珺州酒业有限责任公司’,其产品曾远销沿海省份。受国内经济大气候的间接影响,他厂子产品现处于滞销阶段,据说工人工资也是勉强发放。何不趁他走背运之时,邀其参加我儿婚宴,一来炫耀当今的我能力非凡,二来趁机在众学友面前戏弄此人一番,以雪前耻,岂不快哉!”
“嘟嘟哝哝说啥哩?”张喜花在一侧发问。
张三回答说:“我思忖着是否给‘守护神’发请柬。”
张喜花问道:“什么‘守护神’?”
“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装傻。”张三瞟了张喜花一眼,又说道,“学生时代,我向你示好,被他教训过几次,现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是他!”张喜花一怔,说道,“自那次闹纠纷,我总躲着他。依我说,还是不发请柬为好。”
“不!一定邀他赴宴,让他亲眼目睹昔日‘癞蛤蟆’今日何等的风光!”张三言罢,提笔在请柬上歪歪扭扭写道:“谨定于公历一九九六年元月一日(星期一),农历一九九五年十一月十一日中午十二时,在‘珺县宾馆’二楼为令郎张耀祖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筵。恭请赵焱焱先生光临。”
当赵焱焱看到请柬上“令郎”二字不由哑然失笑:“难道是我的儿子结婚?若是我儿结婚,干嘛要你发请柬!”
殊不知,“郎”是对年轻男子的称呼,用此也无可非议。但这“令”字用的大错特错了。“令”系尊称,即“您”,只能用于第二人称。如果是自己的儿子,只能谦称小儿。在请柬中出现“令郎”之词实属南辕北辙,更何况出自堂堂的局长之手,真把老祖宗脸面都丢尽了。不过,用错“令”字的绝非张三一人,中央电视台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水浒传》,剧中人物台词也存在类似差错。有这样一个镜头:宋江派吴用去问候宋江的父亲宋太公,吴用对宋太公开口就称呼为“令尊”,这等于在问候宋太公的父亲、宋江的爷爷了。
也许是以讹传讹缘故,中央电视台知名节目主持人朱某,在主持某访谈节目过半的时候,请上了******的孙子,即毛岸青的儿子毛新宇,请毛新宇讲述爷爷的故事。和毛新宇谈话一开始,朱某说:“不久前毛岸青去世了,首先向‘家父’的过世表示哀悼。”
朱某称嘉宾毛新宇的父亲毛岸青为“家父”(应称其为令尊)之事儿,曾一度引起观众和网民的声讨,以致朱某“令尊”和“家父”分不清,朱某“下课”的呼声不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