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雨夜的杀戮

树枝掩映间，没有生物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大雨没有停下来的痕迹，身体上潜伏的螳螂，正注视着前方羽翼湿漉漉的山雀。

唐方除了一双眼睛，全身都是随着树枝被风吹雨打而律动。

呼吸被掩盖，连为了呼吸的起伏，都难以察觉。

本来自己还有一点克制的欲望，彻底的记起狗是什么后，他决定不再留手。

今晚的组织者，一个不留。

他心中不再有一丝的负担，现在杀掉不是人，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变态罢了。

曾经他经历过这种游戏，他记得，那是还叫做：“犬猎”。

那是存在于大隋世家中最喜欢的游戏，越老牌的世家，越喜欢这样的游戏。

这个游戏，只在大隋的古老世家中流传，不少跟随隋朝的贵族，至今都只是看客而已。

独孤家，也只是看客，被全族都视为荣誉的看客身份。

当时他的身份，还是独孤家不得不认得长子，一个家族代表传承的门面。

“犬猎”就是准备一群人，让自己手底下啊攒养的“狗”追杀。

被追杀的人，有家族利益的背叛者、皇权派的追随者、触及世家利益的商人、儒生——甚至还有，大隋的高官。

没有人能活下来，因为你既然敢邀请他人参加这样的仪式，就要确保自己不会丢面子。

每到各个家族凑齐了这一批人，就邀请所有的世家前去观礼。那时候，即使是敌对的大家族都会齐聚，比新年向隋帝拜年的大朝会还要齐全。

新年之间，政敌依旧是政敌，但这样的典礼不去围观，就是对自己圈子的否定。

后果，只有自己的全族人，站在其他世家的“犬猎”场上。

世家的肮脏，不可想像。

唐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屁股干净的世家，越是顶级，越是不可理喻。

他不想再待下去，就是怕自己看到更过分的，他会忍不住杀掉所有的世家。

这是最愚蠢的办法，世家制定了最自私的规矩，但就因为这套规矩，治下的百姓还能有点活头。

少了这个，天下会乱，百姓不知道会死上多少。

农民起义会风起云涌，那些人从来都不是规矩的建立者。

所以，他选择离开，远远地离开那个肮脏的地方。

找到自己的路时，就是那些污秽家族的覆灭之日。

有时候，他不止一次的叹息，真正的品德传家，可能颜子世家、孔子世家是唯有的吧。

最为纯粹的儒家传承者，这两个家族历代从未出过败类。

唐方都在想，传承最老的家族，能够这样的完美无缺每一代，那些不过四百年的家族，为何如此的恶劣。

记得，他还不过四五岁的时候，他去关山窦家。

小一辈，自然是同辈的人招待。

带他去“犬猎”场的，是关山窦家的一位小儿子，被窦家的老祖宗视为心头肉的。

至少在外面，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还不知道“犬猎”是干什么，但看完整个过程之后。

他吐了，吐得昏天黑地。

前世的他也杀过不少人，但都没杀错过。

那一次，他将在他面前显摆的窦家小儿子杀了。

很隐蔽，是在“犬猎”之后。

窦家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甚至寻找真相的人都没有。

也在一夜之间，毒杀了窦家所有的“狗”。

这一次，窦家彻底疯狂了，那是他们进入那个圈子真正的凭证。

疯狂的关山窦家，连独孤家的老祖宗，他奶奶尤楚红都遭到诘问。

因为她是在场唯一对“犬猎”表示反感的。

唐方不后悔，只是愧疚自己杀不死那群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些“狗”的眼神，其实被训练之后，他们应该是没有感情的。

但他分明看到，在暴虐和阴毒的眼神后，是感激——以及泪水。

不到五岁，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杀人。

他本来是规划不到二十岁，不踏足江湖之前不杀人的。

他在四五岁以前，明明展现出超出一切世家弟子的才华。

从那天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就渐渐的泯然众人矣。

要是一直保持这这样的天赋，他成为下一届独孤家主，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切都没有了，之后的十年时间，他成为了独孤家里最不引人注意的存在。

不过他不后悔，他实在是受不了独孤家上下对这场“犬猎”艳羡的目光。

独孤家被称作天下四大阀，也不过是在江湖上的地位罢了。

想要组织这样的“犬猎”，他们还不够格。

也就是，还没有被那些老牌的家族接纳，算不得其中的一员。

当然，要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第一个灭独孤家的，就一定是他。

不想再理会这些，他今天只想杀人，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唐方静静地躲在树上，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心跳，也是降到最低，除了保持全身血液的流动，在他刻意的操控下，现在不过每分钟跳三十下罢了。

故而，要不是天人合一的高手，能掌控一方空间的大宗师，没人能发现他。

那些“狗”不过能搏杀先天罢了，更没有可能。

轻微的脚步声混杂在大雨中，不仔细听，很难分辨出来。

他身上的螳螂，不再想着捕猎山雀，只求能活下去。

装死，直接掉下唐方的身上，就像是真的没有生命一样。

没有鸟雀这时候吝惜羽翼被打湿，惊鸟纷纷飞出着一片丛林，不再上空盘旋停留。

夜间的走兽，全部回到自己的栖息地，祈求一点微不足道的庇护。

雨水从唐方脸上淌下来，甚至是从他眼睛中流下。

没有眨眼，他此时紧紧地盯死身下的道路，不放过一点画面。

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在一次体验到。

就向是最凶猛地野兽钻进丛林，周围惊起一群飞禽，百兽辟易。

从道路中，走来一群黑暗中的猛兽。

明明是顶天立地的人，却被训练的只有兽性，四只脚一点一点的向前挪。

但不要小看他们的速度，在先天之下，没人能逃脱他们的猎捕。

他们身上，有着最华贵的布料，却永远只是缠在身上，不是衣服。

年轻，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的。

虽然这些“狗”没有能活过四十岁的，但现在面前的这些，清一色的年轻面孔，只有一种可能……

是哪个家族，成为了新晋的老牌世家？

真是恭喜啊，就让我送为你们整个家族送上一份贺礼吧。

唐方心中的怒火，燃烧的愈加猛烈。

身上还有暗器，唐方没有估计什么数量、后路。

全部被他散射出来，惊怒中，他那股被《天录九章》压抑住的内力毫无征兆的爆发出来。

《无常》爆发！

这股无根的内力，没有被迷香消散，反而因为他本身内力再无一点，展现出了本来超强的面目。

有一瞬间，唐方觉得自己的暗器功夫不再是那么粗浅的表面手法。

而是直接接触到了暗器的道，一条不比内家拳术狭窄的大道。

感觉是如此的真实，甚至唐方觉得，这种感觉只要给他一个晚上的体悟之间，他能走出一条完全不同于前人的破碎虚空之路。

直到他体内的那股内力消耗殆尽，他被强行送出了这种感悟中。

杀戮，还没有开始，因为有一朵花，正在盛开。

暗器，就像是含苞的花蕾，众花开遍，唯有它，还饱含着死亡，等待着自己的花期。

如漫天花语，纷纷扬扬的飘落。

那些在路上寻猎的“狗”全部停下，可以说，在他们短暂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加过这样美丽的场景。

乃至于，他们远超常人的危机感，和闪躲能力完全无用。

落花纷飞，含苞的花蕾终于在他们面前绽放。

那是彼岸的曼珠沙华，顺着鲜血诞生，随着杀戮绽放。

当它盛开之时，死亡，展现出它的狰狞。

而前方的道路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殷红。

愿你们来生，不再是这样的命运。

唐方落下，慢慢地走到这些“狗”的身边。

果然，那种不该表现在这些人脸上的解脱感，一直是他心中的梦魇。

这些扭曲的面孔之下，血与水混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悲惨的命运流下地不甘的泪。

唐方不愿再看到这些，将其中一具尸骨翻过来。

在这具尸体的背后，他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那是一个烙印，是这群“狗”所属家族的烙印。

祥云的花纹，被血液染成红色，显得诡异。

上面，大大的两个小篆字，尤为的明显。

“独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