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少林议事

终于到了少林寺。门口的小和尚认得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见过铁秋声和时秋风,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唯独没有见过化了装的翁求和,只是叫了一声老施主。吴秋遇正要开口介绍,翁求和拦住他,冲他摇了摇头。小灵子问:“了然大师在吗?我们有事要求见他。”小和尚说:“在。正在待客室接见嵩山派的客人。”小灵子说:“那就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来了,看方丈大师什么时候方便见我们。”小和尚说:“你们都是本寺的贵客,不用通报,我直接带你们进去。”

小和尚领着他们几个人来到待客室。铁秋声还是让他进去通报一声,毕竟还有嵩山派的人在,不知道了然大师是否方便即刻见面。小和尚进门通报。很快就见了然大师亲自带人接了出来,身后跟着了渡、了改等几位高僧。一番寒暄之后,把他们请进屋里。嵩山派的易苍井、鲁千山和谢平正在屋中坐着,看到吴秋遇等人进来,只是看了看,并未起身。

了改和尚出面给双方相互引见,这时嵩山派的三个人才站起来。介绍到翁求和的时候,小灵子抢着说:“这是我们非常尊敬的一位老前辈,刚刚到中土来,不怎么爱说话。”了改和尚笑了笑也就作罢。众人看了看化装之后的翁求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都没有多问。落座之后,小灵子说:“我们是后来的,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你们继续,我们听听就好。”了然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对鲁千山说:“他们几位都是熟人,本寺对他们没有任何忌讳。施主继续说吧。”

鲁千山点头说道:“嗯,好。十年前,敝派三名弟子忽然遇害,尸体就挂在我们嵩山派的大门外。敝派掌门韩禅师兄大为震惊,马上安排苍井师兄和我在一路,他自己在一路,分头查找线索。”了然大师两掌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件事情老衲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鲁千山说:“当时我们不想消息传播出去,关于凶手也没什么眉目,所以就没有向少林寺通报,只是过来问了一些情况。”了然大师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们当时问的应该不是这个,话题好像是跟鲜子汤有关。”鲁千山说:“大师说得没错。我们当时确实没有向您透露过此事。听说那段时间鲜子汤正在嵩山,还来少林寺惹过事,所以我和苍井师兄才来少林寺打听情况。”了改和尚说:“鲜子汤确实来过,也妄图暗中骚扰,只是本寺戒备甚严,他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鲁千山说:“这个听大师说过了。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嵩山派的三个弟子遇害,应该就是鲜子汤所为。回去以后,我们便和韩禅师兄商量,要去找鲜子汤讨个说法。韩禅师兄不同意。我当时急了,因为死的那三名弟子,有两个是我的亲传弟子,一个是苍井师兄的徒弟。我只道是韩禅师兄并不关心,一气之下,便怂恿苍井师兄和我一起,私自带着一伙弟子下山去找鲜子汤报仇。”了然大师惊讶道:“你们去找过鲜子汤了?真是他做下的么?”

鲁千山说:“我们到了万山,可是鲜子汤坚持不认。我们当时都在气头上,就跟他发生了冲突。没想到那厮果然武功高深,我和苍井师兄两个人联手也打不过他。眼看弟子折损了大半,苍井师兄便冒死抱住鲜子汤,让我趁机带人撤离。我不忍离去,继续和鲜子汤纠缠。苍井师兄便以死相逼。我只好带着剩余的几名弟子冲出万山,苍井师兄在那里一困就是十年。是我害了苍井师兄。”说到这里,他歉意地看着易苍井。易苍井轻声安慰道:“师弟不要这样说。那是咱们两个一起做的决定。”

小灵子开口问道:“你们认定是鲜子汤干的,可有什么具体证据么?”鲁千山说:“那倒没有。可是能够一夜之间连伤我嵩山派三名弟子,还把尸体悬挂在大门口,却没有惊动我们任何一个人。能有这样武功的天下能有几个人?当时鲜子汤就在嵩山,而且到少林寺闹过事,不是他还能有谁?”小灵子说:“就凭这些?”易苍井说:“当时我们查看过三名弟子的尸体,都是一招毙命,那手法正是鲜子汤的惯用招式。”小灵子嘀咕道:“从死人身上还能看出别人用的是什么招式吗?”易苍井听了,心中不悦,冷冷地看了一眼小灵子。吴秋遇看到了,赶紧提醒小灵子不要再说了。

小灵子示意吴秋遇没关系,然后对易苍井说道:“前辈能不能把想到的招式演给方丈大师他们看看?让大家帮忙看一下,是不是鲜子汤的惯用招式。”易苍井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也不愿意被小灵子刁难住,便起身耍了两招。小灵子问了然大师:“方丈大师,请问少林寺的武功当中有没有类似的招式?”易苍井瞪着小灵子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偷学少林寺的武功,还是想把污水泼到少林寺的头上?”小灵子从容说道:“你不要着急嘛,我还没问完呢。我的意思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有没有可能学到这样的招式?”

了然大师扭头看了看了改。了改和尚微微一皱眉,轻轻点头道:“出家人不说妄语。本寺武功确实有类似招式,俗家弟子也确实有机会学到。女施主怀疑是本寺俗家弟子所为?可是据贫僧所知,嵩山派的弟子武功都不弱,本寺的那一拨俗家弟子,未见有武功太出众的,能否打得过嵩山派弟子尚且难说,怎么可能潜入嵩山派在一夜之间连伤三人,还都是一招毙命?”易苍井也忿忿地说:“就是。你把我们嵩山派的弟子当什么了?”

小灵子没有理睬易苍井看她的眼神,而是继续问了改和尚:“请问了改大师,当时那个叫申图的俗家弟子可在寺里?”翁求和听到小灵子忽然提起申图,大致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不禁微微点了点头。了改和尚稍稍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当时他应该在寺里。没过多久就跟随方丈师兄去了山东。”小灵子问:“那后来呢,方丈大师回来以后,他又回来过吗?”了改说:“这个,没有。你怀疑是他?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了然大师受到小灵子的启发,开口说道:“说起申图,他的武功在一众俗家弟子中确实是出类拔萃。当年听说老衲接到翁求和施主的邀请要去山东,他主动来找老衲,说去翁施主家不比僧侣云游,带他这个俗家弟子过去可能会方便许多。老衲看他有些见识,办事干练,便带他同去。没想到后来北冥教的人突然去翁施主家滋扰,之后申图便失踪了,此后多年一直没有再出现。直到上次他煽动武林各派来少林寺闹事,老衲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申图。”

易苍井、鲁千山、谢平面面相觑。鲁千山惊讶道:“这么说,少林寺当年果然有一个武功很高的俗家弟子,后来背叛了少林寺,武林至尊翁求和老前辈的失踪也与他有关?”了然大师轻轻点头道:“正是。”鲁千山扭头对易苍井说道:“若是这样,那当年的事还真有可能不是鲜子汤干的。”易苍井也犹疑道:“鲜子汤和万山派的人倒是自始至终没有承认过。也许咱们真是被人诱骗了。”谢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忽然开口说道:“听大家的分析,那个申图确实有嫌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嵩山派跟他并没有任何恩怨。”易苍井和鲁千山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小灵子说:“他倒未必是要对付你们嵩山派,这可能只是他全部计划的一部分。”谢平问:“什么计划?”其余众人也都惊讶地看着小灵子。见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小灵子笑道:“大家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觉得每次他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有事。”翁求和说:“那你就给大家说说。”了然大师听到翁求和的声音,不禁稍稍愣了一下,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不过还是没能认出来。了改和嵩山派的人则纷纷催促小灵子快说。

小灵子说:“那我就随便说一件我和秋遇哥哥知道的事。先是在山西楼烦的柳条巷,有人假扮叫花子杀死北冥教青衣堂的一伙人,接着申图又在汾河岸边的黑土岗劫杀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当时申图蒙着脸,而且用的是少林派的武功,路大长老自然认不出他。后来是他自己跟秋遇哥哥说出来的。之后申图又蒙着脸,冒充路大长老去五丈窑台向丐帮的倪帮主挑战,假装不敌,故意引诱倪帮主打中他身上的毒刺,致使倪帮主武功尽失。要不是我和秋遇哥哥意外撞见,恐怕丐帮的倪帮主他们就要吃大亏了,事后还会把帐算到北冥教的头上。其实申图跟丐帮和北冥教也都没什么仇怨,只是要挑起丐帮和北冥教的争端。”众人听了,无不觉得申图用心险恶。

鲁千山想了一下说道:“咱们嵩山派威胁不到鲜子汤争夺武林至尊,他没有必要跟咱们结仇。这样看来,咱们那三名弟子多半就是申图害死的,目的就是要让咱们嵩山派去跟万山派火拼。”易苍井对着小灵子拱手说道:“姑娘,你知道申图的底细,能否告诉我们他现在哪里?”小灵子说:“听说很多门派的人都在赶奔蓟州。如果你们也去,到时候就能见到他。”易苍井站了起来:“多谢姑娘。两位师弟,咱们回去就召集人手,赶奔蓟州,一定要找那个申图质问清楚。”谢平虽然名义上是嵩山派的掌门,但毕竟资历浅,不好直接驳了易苍井的面子,只得站起来说道:“咱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翁求和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心急。如今申图势力庞大,蓟州又是他的地盘,你们不可轻举妄动,免得再受其害。容我和了然大师他们商量之后,再作计较。”了渡、了改和嵩山派的人听到翁求和的口气都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了然大师却已经听出那是翁求和的声音,知道他是不想暴露行踪,便对嵩山派的人说道:“老衲同意那位老施主的意见,你们心中有数便可,不必急着惊动他。老衲和这位老施主商议一下,早晚还你们一个公道。”谢平拱手道:“多谢大师。我们记下了,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我们就此告辞。”鲁千山也站起来。师兄弟三人告辞离去。

送走了嵩山派的人,了然大师走到翁求和的面前,高高兴兴地问道:“翁施主何时回来的?”翁求和知道了然大师已经认出他,便让小灵子帮忙卸去伪装,露出仙风道骨的本来面目。了渡和了改见了,都不禁暗自称奇。

重新坐定之后,翁求和说道:“他们几个刚刚把我接回来。我一听说曾梓图的事,便赶紧来找大师商量了。”了然大师说:“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曾梓图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要与武林各派交好,邀请各大门派的人去蓟州会盟。少林寺也收到了请柬。”翁求和说:“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担心曾梓图包藏祸心,别有阴谋。”了然大师说:“老衲也有此担心,正愁无人商量。现在你这个武林至尊回来了,正好可以主持大局。”翁求和看了看小灵子和吴秋遇:“你们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曾梓图的一切,给大家详细说说吧。”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我可以说吗?”吴秋遇点了点头。

小灵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站起来说道:“那我就把我和秋遇哥哥知道的,都跟大家说说。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听来的。我按照发生的先后顺序说一遍,可能会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多说几句。其中有些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如果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大家随时更正。”了然大师和翁求和点了点头。了渡大师和了改和尚也认真的等着听。

小灵子在屋中慢慢地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二十年前,司马相夫妇遭遇马匪,夫妻失散。怀有身孕的卢夫人被曾梓图救下。当时司马相生死不明,卢夫人经邻人劝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改嫁给了曾梓图。卢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曾可以。前番在封禅台当上临时盟主,带头来少林寺闹事的就是他。”翁求和、铁秋声、时秋风以及少林寺的三位高僧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没想到曾梓图父子和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竟有这种关联,一个个惊讶不已。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不管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为了保护卢夫人母子,也许是他早有雄心,后来就成了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不过他那个时候在寺里登记的名字应该叫申图。”少林寺的三位高僧点了点头,总算弄清了申图的真实来历。了改说:“他进门之后,练功极为勤奋,进步最大。我当时怀疑他原来就有很好的武功底子,问他他不承认,我试了几次也都没试出来。”

小灵子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十年前,他已经熟悉了少林寺的武功,渐渐有了野心。当然,也可能原来就有,只不过觉得时机不成熟,没有表现出来。他听说鲜子汤来到嵩山,并且对少林寺有所骚扰,便悄悄潜入嵩山派,杀害嵩山派的三名弟子,故意留下线索,嫁祸到鲜子汤的头上,从而挑起嵩山派对万山派的仇恨,让两派互相仇杀。”了改疑惑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两派仇杀,对他有什么好处?”小灵子说:“大师莫急,等我全都说完了,你就会明白的。”了改点了点头:“好,你继续。”

小灵子继续说道:“不久,了然大师接到武林至尊的邀请。曾梓图听说了,觉得这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便千方百计地争取同去。”了然大师说:“不错。那时他忠厚乖巧,精明干练,带头为寺里做了不少事情,却从不居功。老衲及几位师弟对他都是颇为器重,也十分信任。听说老衲接到翁施主的邀请要去山东,他便主动来找老衲,说这次不是寻常的僧侣云游,可能在翁施主家里长住,带他这个俗家弟子过去可能会有诸多方便。老衲看重他的见识和能力,便带他同去。不过老衲当时记得翁施主的嘱咐,并未对他透露此行的目的。”

小灵子笑道:“以他的精明,在师公家里住上几日,自然能够探得师公与大师切磋武功、研讨秘笈的事。就算你们打算小心瞒他,只怕也防不住。”了然大师和翁求和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头。翁求和说:“你说得没错。其实我有几次发现他在偷窥,只不过碍于他是大师带去的人,也就没有说什么。”了然大师微微摇头道:“说起来倒是老衲粗心了。”翁求和连忙摆手道:“大师不要这样说。曾梓图隐藏太深,大师宅心仁厚,心怀广阔,不怀疑他也属正常。”

小灵子看他们说完了,便继续说道:“他发现了师公新创的绝妙武功,知道一定会有武功的图谱,自己没有本事直接拿到,便想到找人去师公府上闹事,他好趁机盗取。那时候,北冥教前任教主突然病故,身为资深护教长老的秦全鹤等人打算趁机夺权,可是时姐姐的父亲时长老武功高深、威望甚高,让他们有所顾忌。他们便提名当时还是青衣堂堂主的司马相来当傀儡教主,以便他们在幕后掌控。司马相意外当上教主,在教中毕竟没有根基,也只得韬光养晦。司马教主看出时长老为人耿直,德高望重,对他极为仰仗。秦全鹤等人当然不远看到这样的局面,于是编织罪名,陷害时长老。司马教主暗中安排时长老离开挂月峰,不料被秦全鹤等人发觉。时长老打算带着时姐姐离开蓟州,半路被秦全鹤等人劫杀,不幸遇难。”听到这里,时秋风神色黯然。铁秋声赶紧从旁安慰。时秋风示意他自己没事。

小灵子继续说道:“少林寺的另一个俗家弟子,胡大宁,带着女儿去蓟州探亲。他女儿被秦全鹤等人杀害,他却误听秦全鹤的一面之词,意外成了他们的帮凶,后来跟着加入北冥教。”了改和尚说:“我们已经详加盘问。胡大宁如实说出当年的事情,他确实是背负丧女之痛,应该是无心之失。而且他现在已经出家了,正在面壁忏悔。还望女施主不要再记恨于他。”时秋风往了改和尚那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小灵子忽然问道:“了改大师,那些俗家弟子可要长年住在寺里?”了改和尚说:“不全是。他们有的在这里长住几年,直到学成下山。有的一年只住上三五个月,学得一些新的武功,便回家去练,过个一年半载重新再来。”小灵子问:“那申图呢,是哪种情况?”了改说:“申图家有幼子,一年只在山上住五个月左右,不过他坚持了近十年,每年都来。”小灵子说:“这就对了。听说曾梓图已经在蓟州经营了几十年,我原来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他是有那个时间的。”吴秋遇原来没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小灵子一说,不禁微微点头。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在蓟州经营,一开始可能只是积累家业。他设法与北冥教的人搭上关系,渐渐与秦全鹤等人熟悉,赢得了那些人的信任,自然对北冥教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他在需要的时候,才能成功散布假消息,引诱司马相到山东找师公挑战。”翁求和恍然大悟:“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北冥教的教中会忽然闯到家里。就算失踪的申图真是内鬼,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应该没那么容易跟北冥教搭上关系。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那就说得通了。”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盗取秘笈不成,被师公打了一掌,应该会潜回蓟州。他知道司马相带人去师公家里的事,自然会把消息透露给秦全鹤等人。秦全鹤等人本来可以发现司马相不在的,但是路桥荫弄了一个假的教主,躲在帐子后面假装把路桥荫一掌打翻,让别人误以为司马教主就在总坛。秦全鹤等人顾忌司马相的武功,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当然,这些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都是听司马相和路桥荫自己说的。”了然大师说:“北冥教近十年没有发生动乱,你说的应该属实。”

小灵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师公虽然打走了曾梓图,但是专心修炼的时候忽然被打扰,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幸亏方丈大师和秋遇哥哥的师父及时赶到,才安然无恙。”翁求和苦笑道:“哪里是安然无恙啊。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我的功力却耗损了大半。所以我才不得不隐居海岛,潜心静养。”除去了然大师事先知情,其他人这才明白当年翁求和为什么会忽然失踪。

翁求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还能否平安回来,走之前便委托了然大师帮忙操心江湖之事,把《随心所欲手》的图谱交给秋遇的师父保管。我的希望是,让苍生找到秋声,他们师兄弟好好商量一下,共同修炼传承。可惜我这两位徒弟……他们的兴趣都不在这里。”铁秋声不要意思地摇了摇头。“好在苍生最后给我找到这么一个人品好、有悟性的传承之人。”翁求和说着他欣慰地冲着吴秋遇点了点头。吴秋遇挠着头憨憨地笑了。翁求和说完,见小灵子正在等着,忙对她说:“好了,你继续。”

小灵子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师公隐居之后,曾梓图自然能够想到武功秘笈会传到秋遇哥哥的师父手里。于是他告诉北冥教的秦全鹤等人,说师公有这样一本武功秘笈,他们修炼了之后就可以打败司马相。秦全鹤等人扶持司马相当上教主,看到司马教主渐渐有所作为,已经不受他们的掌控,早就后悔了,正愁没有办法对付司马相,忽然听说有这样的武功秘笈,他们当然动心,于是开始四处寻找秘笈的下落。接下来的事情,秋遇哥哥亲身经历,让他来说吧。”

吴秋遇便接着说道:“当年我跟着师父隐居在太白山,秦全鹤还有一个姓赖的长老带着一个属下忽然找来,说我师父背叛师门,盗取了师公的武功秘笈,非要我师父交出来。然后就开始围攻我师父。我师父劝说不住,只好跟他们动手。后来那三个人都死了。然后就一直没有人再来找麻烦。灵儿,其他的还是你说吧。”

“好。”小灵子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曾梓图在蓟州的势力越来越大,逐渐引起了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的注意。路大长老便安排青衣堂的人盯着曾家。曾梓图可能看出什么破绽,想到司马教主从师公家里回来可能有伤在身,便怂恿新上任的秦钟礼、魏都等长老派人跟踪青衣堂的属下,凡是见到有为司马教主请大夫的就半路杀害。这些都是我猜的。不过秋遇哥哥至少撞见过一次。”吴秋遇说:“嗯,师父带我下山的时候,就有一伙人埋伏在感生祠,杀害了青衣堂的李袖,还要加害我们。”

小灵子说:“曾梓图一方面怂恿秦钟礼等人阻止青衣堂的人给司马教主寻访名医,一方面又亲自出手,试图劫杀路桥荫大长老。在汾河湾黑土岗他们几乎得手,不料被秋遇哥哥撞见,给搅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是这样。据路大长老说,当时蒙面人用的是少林派的武功,险些误会到少林寺头上。后来在蓟州曾府,我亲耳听到实情。”了改不禁怒道:“这曾梓图着实可恶!不说心存半点感恩之心,竟然还要陷害到少林寺的头上。”

小灵子说:“这是曾梓图的惯用手法。他手下的人扮作丐帮弟子,在楼烦柳条巷杀害青衣堂好几个人。然后曾梓图又冒充路大长老去五丈窑台挑战倪帮主。这跟劫杀路大长老的套路是一样的,就算袭击不成,也能挑起北冥教跟丐帮、跟少林寺的仇怨,他稳赚不赔。”了然大师忧心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曾梓图如此用心,对北冥教、对中原武林都不是好事。”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用计不能除掉路桥荫,便要直接在北冥教动手脚。他与北冥教的秦钟礼等人暗中勾结,试图一举推翻司马相的教主位置。当时北冥教有一半的长老都倒向了他们那边,还有好几个堂口也都参与进去。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曾梓图的一番说辞让司马相威信扫地。他故意提起司马教主不跟众位长老商量就擅自找师公挑战的事,说他不重识教规,不尊重长老。还质疑司马教主多年不在总坛理事,荒废教务。司马教主虽然保住了教主的身份,却丧失了更多人心。”

时秋风忽然疑惑地问道:“曾梓图去北冥教的总坛作乱,司马相居然没有杀他,还让他平安地离开挂月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灵子笑道:“这就回到我最开始说的那个话题了。司马相夫妻失散之后,卢夫人不是嫁给曾梓图了嘛。司马教主本来是要杀他的,可是曾梓图忽然告诉他,卢夫人就在蓟州,还有她的儿子。司马相怕一旦杀了曾梓图,自己妻儿的线索就断了,这才放他下山回去,派人暗中跟踪。”

时秋风问:“曾梓图就不怕司马相夺回妻儿之后,仍然要杀他?”小灵子说:“姐姐就不用替曾梓图担心了。其实这都在他的算计当中。曾梓图故意透露卢夫人母子的消息,然后在蓟州城设下陷阱。司马教主念妻心切,又不愿意事情传扬出去,于是一个人潜入蓟州城,结果落入曾梓图的圈套,被关入地牢。”时秋风有些惊讶:“看来曾梓图倒也念及司马相的不杀之恩,只是把他关了起来。”小灵子说:“哪儿啊?曾梓图不杀司马相可不是为了报恩,他是想留个人质,日后对付北冥教的时候也许有大用。”时秋风这才恍然大悟。

了渡大师疑惑道:“可我听说司马教主已经仙逝了,所以曾梓图才能当上北冥教的教主。莫非是曾梓图放出的假消息?”小灵子说:“司马教主确实已经死了。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曾可以无意中发现了被关的司马相,又无意中把这件事传到卢夫人耳朵里。卢夫人听到司马相的名字,当即哄着曾可以带她去探监,确认果然是先前的夫君司马相之后,便找借口让曾可以放人。曾可以感觉到他娘的特殊关切,设法问出实情,几番纠结之后,终于答应放出司马相。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他不是真心要认那个父亲,而是要学司马相的武功。司马相应该是把北冥教的武功教给他了。后来也不知是曾可以要杀人灭口,还是曾梓图暗中做的手脚,最后司马相身中剧毒,死在山西。”

了然大师惋惜地说道:“阿弥陀佛。司马相也是一方豪杰,想不到竟落个这样的结局,着实令人惋惜。”吴秋遇说:“确实可惜。本来司马教主临终之前,我们见到他了。我身上带着贺兰映雪,也许有机会可以救活他。可是他坚持不肯接受我的救治,一头撞死了。”翁求和惊讶道:“怎么会这样?”小灵子说:“也不知曾梓图跟他说过些什么,他一心认定我和秋遇哥哥是曾梓图的帮凶。我们的好心,他完全不接受。唉,说起来倒是也挺可惜的。”众人听了,都不禁摇头叹气。

小灵子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继续说道:“曾梓图这些年不断扩张势力,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说刚才提到那个胡大宁,本来已经加入了北冥教,不知怎么又从北冥教出来,到了曾家,成了曾梓图的心腹。前一段时间就是他从贺兰山把两个老怪请来,给曾梓图助阵。”两个老怪给少林寺制造了不少麻烦。了改和尚一听是胡大宁把他们招来的,不禁眉头紧皱,轻轻哼了一声。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派曾可以四处拜访联络,在河北、山西等地都人脉很广。朔州的铁拳王找丐帮的倪帮主挑战,约在五台山设擂比武。曾可以还趁机宴请了山西武林各派的掌门帮主。哦,对了,就是从擂台比武那天开始,曾梓图的手下孔杰开始在那一带散布消息,煽动众人来少林寺讨要《至尊宝帖》。”群雄围攻少林寺的事,在场的除了翁求和以外,其余众人都是亲身经历,因此小灵子就没有详细说下去。了改气愤地说道:“曾梓图散布谣言,煽动群雄围攻少林寺,显然是故意挑起武林各派与少林寺的争端,为祸武林,其心可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师弟怎可如此用字?”了改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刚才说出一个“诛”字,赶紧合十默念。

了然大师庆幸道:“好在这一次有众位朋友帮忙,少林寺平安度过一劫。希望曾梓图今后能够有所收敛。”小灵子说:“大师太小看他的野心了。他在嵩山没有得手,转身就去了江南,要让他的女儿去栖霞山拜师。”了然大师说:“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为人正派,道行高深,曾梓图送女儿去那里拜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灵子说:“他摆明了是要拉拢栖霞派。”了然大师说:“俗话说,近朱者赤。他们愿意与栖霞派交好,说不定能唤起向善之心,老衲觉得没什么不好。”

小灵子说:“好,那咱们就不说这个。鲜子汤离开嵩山以后,没多久就带领万山派的人倾巢出动,去攻袭江宁花家,劫持了花家老少十几口人质,逼迫花老爷写下誓书,让花家承诺永远退出武林至尊的争夺。”了然大师等几位高僧听了都吃惊不小。小灵子忙说:“众位大师请放心,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只怪鲜子汤运气不好,碰见了我们。人质被我们平安救出。鲜子汤被秋遇哥哥制住。他被迫签下誓书,当众宣读,反倒束缚了他自己。”了然大师欣喜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改大师解气地说道:“作茧自缚,他活该!”

小灵子收起笑容,继续说道:“这个过程中也有曾梓图的身影。当时曾梓图到了花家,不知跟花老爷他们说过些什么,反正后来花老爷就答应写誓书了。”了然大师叹道:“真是他到哪里,哪里就有事。老衲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有那么大的能量,四处挑起事端不说,如今还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小灵子说:“这件事也是我和秋遇哥哥亲身经历。”于是便把曾梓图当上北冥教教主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众人听了,更加惊诧。

了然大师说:“曾梓图势力庞大,心机太深,恐非武林之福。”翁求和点头道:“我看他野心不小。如今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气势更盛,虽然嘴上说要与武林各派较好,只怕他包藏祸心,别有所图。”了然大师也有同样的担忧。

小灵子说:“师公是武林至尊,方丈大师也是武林的泰斗。你们两位一起出面,振臂一呼,必能号召武林各派。不怕曾梓图能翻起风浪。”翁求和摇头道:“我和了然大师当然是要出面的。不过光靠我们两个人是不行的。武林各派良莠不齐,难说没有几个会被曾梓图收买的。再加上北冥教以及曾梓图原来的势力太大。一旦曾梓图寸心作乱,我们也掌控不了局面。”

了然大师说:“为今之际,只有赶紧串联有识之士,同赴蓟州,防止曾梓图寻机发难。”翁求和点了点头:“如今武林之中影响较大的,除了少林的众位高僧,还有丐帮,江南花家,无涯大师,栖霞派的明秀师太,等等。可以分头联络。”了然大师点头道:“好。老衲这就安排。”

了改忽然问道:“方丈师兄,时候不早了,您看这住宿如何安排?”了然大师看了看翁求和等人,对时秋风和小灵子的安置有些为难。小灵子主动说道:“我和时姐姐去菜园,大师只需安排师公他们三个便好了。”翁求和惊讶地问道:“菜园?那里也是住人的么?”小灵子笑嘻嘻说道:“那里有几间茅屋,我和时姐姐都跟看守菜园的戒缘大师有些交情,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戒缘大师?”翁求和惊讶地看着了然大师,“少林寺现在还有戒字辈的弟子?”了然大师解释道:“那是觉云禅师赐下的法名,并非按寺中谱系排列。哦,对了,这位戒缘师弟你也认得,他便是三十年前代表江南花家角逐武林至尊的花向海。”翁求和又惊又喜:“近三十年没有他的消息,我还以为……没想到他是在少林寺修行。太好了,我这就去看看他。”了然大师刚要安排。吴秋遇说:“大师,我们陪师公一起去就行了。您不必费心。”了然大师点了点头。

翁求和两次争夺武林至尊,都没能跟花家的人交上手,心中颇感遗憾,也为花家的人遭到鲜子汤的暗算感到惋惜。如今听说中毒离去的花向海还活着,不禁心情有些激动。吴秋遇、铁秋声、小灵子、时秋风陪着他一起往菜园走去。

到了菜园。马铁腿夫妇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带人来,赶紧招呼他们进去。戒缘大师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出来,他最先认出吴秋遇和小灵子,笑呵呵打了招呼,忽然看到翁求和,不禁愣了一下。翁求和与戒缘大师相互望着了一会,忽然各自上前几步,激动地把手握在了一起。两个人分别感慨。翁求和说:“三十年没见,都老了。”戒缘大师道:“是啊,你的头发都白了,我连头发都没了。”然后两个人就开怀大笑。

当晚两个人就住在一起,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马铁腿夫妇自愿让出房间,不知道去哪里忍了一宿。小灵子和时秋风住一屋,吴秋遇和铁秋声住一屋。

第二天早上起来,马铁腿夫妇已经做好了饭,给他们几个人盛上。戒缘大师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前些日子收到庆春的来信,说了鲜子汤的事。可真是多亏了你们两位。”小灵子笑嘻嘻说道:“只能说鲜子汤消息不灵通,不知道花家还有我们这样两个朋友。他喜欢折腾,我们就陪着他玩了一下。结果还不错,大伙都很开心,当然是除了万山派的人以外。”众人都被小灵子的话逗笑了。

吃完早饭,吴秋遇忽然说道:“师公,我和灵儿打算去山西看看我娘。”翁求和惊讶道:“找到你娘了?怎么没听你说过?”铁秋声和时秋风也很惊讶:“你们真的找到啦?”吴秋遇点头说:“嗯。我们从扬州离开以后,到了五台山,灵儿找了丐帮的朋友帮忙,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我娘,还有我姐姐。”翁求和等人听了都很高兴。吴秋遇说:“我们上次离开的时候,走得匆忙,都没跟她们打招呼。跟师公在岛上住了几天,又一路来到嵩山,怕日子久了,她们着急,打算今天就走。”翁求和说:“你们去吧。身为人子,这是应该的。”

吴秋遇和小灵子当即告辞,走出菜园。送别的时候,时秋风悄悄问小灵子:“那蓟州的事,你们还去吗?”小灵子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声说:“再说吧。还不知道他娘有什么说法。”时秋风嘱咐道:“好好和他的家人相处。你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小灵子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心中却又隐有几分不安。

目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出很远,时秋风和铁秋声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