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曾公起疑

此后,曾可以每日去卢夫人那里和卢夫人及柳如梦串好说辞,便偷偷去梨木台找司马相习武。司马相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盼着他学好武功之后,一家三口可以尽快离开蓟州,当然是全心全意教他。曾可以学得也认真,每日都有进步。不到十天,司马相的一套拳法他就学全了。

司马相检查之后,点头道:“你学得很快。”曾可以问:“爹,您教孩儿的这是什么拳法?”司马相神秘一笑,得意地说道:“这是《北冥玄经》中的武功,唤作地火无名。”“《北冥玄经》?很厉害么?”曾可以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司马相说:“《北冥玄经》共有两种武功招式,蕴含九重功力。爹接掌北冥教之后,只学了其中一套功法,只练到第五重功力,就已经罕有敌手了。后来不幸受伤,便中断了。据说前任教主霍城宣练到了第七重,从没有过对手。”曾可以惊喜道:“这么厉害?怎么孩儿以前从没听说过?”司马相解释道:“《北冥玄经》是北冥教的秘传武功,只有教主才有机会接触,而且还未必都能学全。由于里面武功过于高深,只练成一部分便可称霸天下,为免消息流传出去,引发江湖争夺盗取,北冥教的历任教主都不敢对外提及,就连教中的长老也多不知晓,只有当任教主临终而新任教主尚未选出时,才会向入教三十年以上的护法大长老稍作交代。”曾可以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认下了这个亲生父亲,才有幸得知这一天大的秘密,更加幸运的是,自己还有机会修习其中的至上武功。

司马相说:“你已经学了《北冥玄经》中的地火无名拳法,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只是你目前功力尚浅,缓不济急。爹先教你另一套手法,你练熟了便可对敌。”曾可以说:“全凭爹爹安排。孩儿只想尽快学好,好保护爹和我娘。”司马相说:“这一套手法叫幽冥鬼手,在北冥教除了教主,便只有负责传功的秦长老会使。这虽不是《北冥玄经》中的武功,但是也很好用。新任教主修炼《北冥玄经》成功之前,可先练此手法应急。我现在就教你口诀。”曾可以欣然拜谢。

柳如梦和卢夫人正在收拾东西,曾可以来了。卢夫人看到儿子一脸高兴的样子,不禁问道:“以儿,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曾可以敷衍道:“没什么。一想到又可以见到娘和如梦,我心里就高兴。”卢夫人说:“你呀,又在娘跟前贫嘴。你什么时候见到娘会这么高兴了?”曾可以笑了笑,见柳如梦正在收拾东西,不由问道:“娘,如梦,你们这是……?”柳如梦说:“娘说要走了,我在帮娘收拾东西。”曾可以惊讶道:“走?去哪里?娘您这是……”卢夫人解释道:“二十年前,娘跟你爹,我说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司马相,我们不幸失散。那时娘以为他被马匪害死了,后来才嫁给你现在的爹爹。如今你爹回来了,娘不忍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这几天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跟他回洛阳老家去。哎,对了,你把他救出来以后,送到哪里了?”曾可以有些错愕地望着卢夫人。卢夫人催问道:“娘问你话呢?你爹现在哪里?”曾可以支吾道:“这个……娘,孩儿把他救出来以后,就急着回去应付我爹。他是一个人走的,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柳如梦忽然停住,扭头看着卢夫人。卢夫人愣了一会,说:“没关系。他跟我说过,离开这里之后,想回洛阳老家去。我直接去那里等他好了。”曾可以急忙劝道:“娘,您别这么着急决定。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卢夫人说:“我已经想好了。”曾可以说:“那我爹怎么办?我是说曾家这个。你们也一起过了二十年,您这么说走就走了?”卢夫人叹道:“这些年,他只醉心于武功,幻想着恢复祖上的荣光,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一家人的生活了。他自己折腾也就罢了,还把你和婉儿也拉进去搀和。我劝不住,又不想看着他折腾,只好独自搬出来住。说起来也快十年了吧,我每日吃斋念佛,就是希望菩萨保佑你和婉儿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曾可以道:“这些孩儿当然知道。可是你们毕竟夫妻一场,我看爹对您也是一片真心。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决定了?那我和婉儿怎么办?”卢夫人说:“娘也舍不得你们。婉儿是你爹的亲生骨肉,她当然应该留下。至于你,娘不逼你,你自己选择,跟不跟娘一起走你自己决定。”曾可以左右为难,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选择留下,娘一定会伤心;可是他比谁都清楚,司马相根本没有机会回到洛阳老家去,只是不能对母亲明说。卢夫人说:“我知道了,你会选择留下,毕竟你在曾梓图身边生活了二十年,他对你也不错。这样也好,他身边有你和婉儿照顾,娘也就可以安心了。”曾可以忙说:“娘,孩儿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娘再多留一段时日,等我打听清楚了,再陪着娘一起去找他。总好过您去那里空等。”卢夫人听了,惊讶地看着曾可以:“你真是这样想的?”曾可以说:“当然了,娘。孩儿什么时候对您撒过谎?”卢夫人想了一下,说:“也好。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娘就听你的,再等一阵子。等你打听到你爹的下落,咱们一起走。”曾可以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娘暂时哄住了。卢夫人对柳如梦说:“如梦啊,咱们先不收拾了。”柳如梦点头应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曾可以,见他刚才对卢夫人如此孝顺,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这一天,吴秋遇和小灵子从渔阳客栈出来,又去府君山练武。白鹿司正摇着扇子在城北晃荡,忽然发现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身影,便悄悄跟了上去。吴秋遇和小灵子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这时候,山上还有一个人,正是曾可以。他已经熟记了地火无名的拳法和幽冥鬼手的招式,不必再每日远赴梨木台去见司马相,而是就近在府君山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偷偷练功。他天资聪明,又很勤奋,几日下来,地火无名拳的功力提升了不少,幽冥鬼手也使得越来越熟练。刚刚又演练完一遍,曾可以自己也比较满意,便乐呵呵坐到高处,一边吹风,一边擦着汗。

恰巧吴秋遇和小灵子转入一处窄道,曾可以并没有看到他们,却正看到白鹿司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曾可以心头一惊,嘀咕道:“这厮先是偷听我和妹妹说话,今日又跟踪我找到这里来,看来真是心存不轨。早知道,不该让他参与那么多事情。”曾可以知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见白鹿司尚未发现自己,他闷头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

白鹿司走到转弯处,见前面竟有岔路,不禁为难,不知吴秋遇他们走的是哪条道。他正在犹豫,忽然从高处窜下一个人来,不由分说,一脚向他踹来。白鹿司大惊,急忙躲闪,不小心将屁股撞到石头上,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他站定身形,迅速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蒙着脸。正要细看,那人又已经攻了过来。白鹿司武功不弱,刚才由于黑衣人是突然出现才令他猝不及防,如今正面对敌他并不惧怕,从容出手与黑衣人斗在一起。刚过了三五招,白鹿司就暗叫不好,发现这黑衣人的手法招式相当怪异,而且速度很快,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法算是不错了,没想到在这黑衣人面前竟显得迟钝了很多。黑衣人开始还有些谨慎,见自己已经占据上风,进攻便越发凌利。白鹿司身上接连被黑衣人抓到几处,渐渐招架不住,便开始找寻退路,且战且退。黑衣人看出白鹿司已经胆怯,也不近身纠缠,开始从容地提运内力。

白鹿司见黑衣人并未追赶,正要快步离开,但马上就惊觉不好,因为那黑衣人已经飞身扑来,猛地向他打出一掌。白鹿司身处山道,不便躲闪,只得回身出掌,硬接他这一掌。两个人手掌相对,只听“啪”的一声。白鹿司顿觉整个左臂都麻了,连同身体整个被推了出去,肩背撞在一棵树上,胸口一闷,险些喷出血来。黑衣人大喜,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快步逼了上来。白鹿司知道自己根本敌不住这个黑衣人,而且也来不及逃闪,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黑衣人提气在手,就要向白鹿司胸前打去。哪知白鹿司竟然有诈,猛地两眼一睁,将手中的折扇用力一挥,打出几枚钢针来。黑衣人大惊,急忙闪避,但是仍有一枚钢针打在他的左肩上,他“啊”了一声,忙将肩头捂住。白鹿司趁机转过树干,仓皇跑了。

黑衣人轻轻拔出钢针,看了看,丢在地上,用力挤出伤口的血,解下蒙面的黑布简单包扎了。这黑衣人正是曾可以。他偷偷跟着司马相练武,为了掩人耳目,身上随时背着乔装改扮的衣物,这回又用上了。曾可以当然知道白鹿司的钢针上有毒,但是他并不惊慌,因为他跟白鹿司在一起的时候曾经问过,知道白鹿司毒针的秘密,也知道如何解救。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肩头受伤,回去以后如何遮掩,万一被白鹿司看出来,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曾可以先进城到药铺抓了一些能用的药,然后去到卢夫人那里疗养。卢夫人和柳如梦见了,自然心疼。柳如梦赶紧给他清洗伤口,然后依着曾可以的提示,上了一些外敷的药,重新给他包扎了。卢夫人问起原因,曾可以说:“孩儿上山玩耍,看到一只刺猬被毒蛇缠住,有心解救,不想反倒被有毒的尖刺给扎了。”卢夫人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曾可以怕卢夫人和如梦担心,便笑着说道:“娘,您不用担心。从小到大,我身上不知扎过多少刺。孩儿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柳如梦虽然心疼,但是嘴上又不知如何安慰,便轻声说道:“我去熬药。”说完,便拿着药包去了厨房。望着柳如梦婀娜的身影,曾可以心里只顾着感动,竟然不觉得疼了。当天,曾可以便留在卢夫人那里,听着母亲的唠叨,享受着柳如梦的照顾,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曾可以身上的毒解了,伤口本来不大,肩头不用力已经不是很疼了。他这才换了一身衣裳,回到曾府,尽力掩饰着不被别人看出来。一进府门就听说了白鹿司受伤的事,是蒙昆说的。蒙昆告诉曾可以:“老白昨天被人打了,伤得不轻。”曾可以假装惊愕道:“啊?他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便跟着蒙昆来到白鹿司的房间。

白鹿司昨日受伤逃掉之后,怕在众人面前丢脸,捱到天黑才偷偷溜回曾府,而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进入自己房间就再没出来。今天一早,蒙昆过来找他闲聊,才知道他受伤的事。因此,今天众人才知情,吩咐过来慰问。白鹿司躺在床上,正在跟司徒豹、天山恶鬼等人诉说,见曾可以进门,就要欠身起来。曾可以赶紧上前扶他躺好,手臂一用力,不觉触动了伤口,他脸上抽搐了一下,赶紧遮掩过去,问道:“白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白鹿司说:“公子让我去追查吴秋遇的下落。我昨日在城北发现他们的踪影,一路跟踪到了府君山,没想到忽然跳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的武功很高,我不小心被他伤成这个样子。”曾可以盯着白鹿司问道:“看得出来是什么人吗?”白鹿司摇头道:“我只顾应付,没工夫细看。不过他的身法很快,功力也深,……”蒙昆惊叫道:“是不是那个姓吴的小子?”白鹿司摇头道:“看不出来。”蒙昆道:“一定是他。那小子就跟鬼一样,快得根本抓不住,他力气也大,咱们好几个人都吃过他的亏!”曾可以见白鹿司并未怀疑到自己,放了心,对白鹿司说:“都怪我,不该让白兄去跟踪秋遇公子。”白鹿司连忙摆手:“这与公子无关,都是那个黑衣人可恶。”曾可以又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在这里吵嚷了,让白兄好好休息吧。”说完,带着众人从屋里出来。

众人各自散去。曾可以心中高兴:“原来我的武功跟白鹿司差距甚远,没想到只练了这几日,便远胜于他。看来这《北冥玄经》中的武功果然厉害。我一定要勤加练习,争取早日成名。”

柯老三把白鹿司遇袭的事跟曾梓图和胡大宁说了,曾梓图也亲自过来探问。白鹿司受宠若惊,赶紧在床上坐起来。曾梓图好生安抚之后,仔细问道:“袭击你的人到底是何模样?”白鹿司说:“他一身黑衣,蒙着脸,长相我倒没看清楚。不过他的武功很厉害,招式奇特,功力也强。”曾梓图问:“他的招式如何奇特?你还记得么?”白鹿司想了一下,说道:“他出手飘忽,恰如鬼魅,根本无从抵挡。而且他身形很快,围着我转来转去的,让我根本没有进攻的机会。”曾梓图稍是一愣,捻着胡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能试着使出一招半式么?”白鹿司知道曾梓图一定想到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打伤了自己,于是忍痛下床,尽力回想着昨日的情景,好在那黑衣人身法虽快,却不是完全看不清,他凭着记忆慢慢比出一两招来。曾梓图一惊:“果然是幽冥鬼手!”“幽冥鬼手?”白鹿司和柯老三都没听说过。胡大宁小声说道:“那是北冥教秦长老的武功。可是……这不可能啊!”曾梓图忽然问道:“你在哪里遇到他的?”白鹿司说:“府君山。公子让我查找吴秋遇的下落,我恰好在城北发现了,便一路跟踪过去。后来就遇到那个黑衣人。”曾梓图想了一下,又问:“你看那人体力如何,使得熟练吗?”白鹿司说:“当时我只顾吃惊,因此在气势上便输了一截。现在想来,他也有不少破绽,应该只是初学乍练。”曾梓图点了点头,忽然岔开话题说道:“哦,你安心静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三他们说。早点把身体养好。”“多谢曾公。”白鹿司知道曾梓图要走了,忙拱手道谢。

曾梓图一路都沉默不语。回到大厅,胡大宁刚坐下就忍不住问道:“难道又是北冥教的人干的?可是秦长老已经……,还有谁会使幽冥鬼手啊?”曾梓图说:“秦全鹤七年前就已经失踪了,秦钟礼刚刚被司马相关押,现在能使出幽冥鬼手的就只有司马相。”“司马相?”胡大宁觉得不可思议,“幽冥鬼手不是秦姓长老的秘传武功么?难道北冥教的教主也会?”曾梓图解释道:“幽冥鬼手是秦姓长老的秘传武功不假,但是秦姓长老也一直是北冥教的传功长老,所以才能长期位列十位护教长老之首。在新任教主练成北冥教的至上武功之前,为保安全,会由秦姓长老先教授幽冥鬼手作暂时防身之用。”胡大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亏我还在北冥教待过几年,竟然不如曾公了解。”曾梓图笑道:“我也是听秦长老说了才知道。”胡大宁说:“看来那个黑衣人定是司马相!”曾梓图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司马相的武功已经废了,应该是另有其人。刚才我问那人使得如何,白鹿司说像是初学乍练。那应该就是救走司马相之人,是司马相将幽冥鬼手传授于他。”胡大宁说:“这么说,司马相和救走他的人就藏在府君山?那我即可带人去找!”说着,胡大宁就已经站起身来。

曾梓图先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你觉得那个救他的人会是谁?”胡大宁眨巴眨巴眼睛,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难道是朱通?”曾梓图摇了摇头,说:“光天化日能从那么隐秘的地方顺利救出司马相,这个不是北冥教的人能做到的。”胡大宁问:“那还能有谁?”曾梓图说:“第一,这个人一定认识司马相;第二,这个人对府里的地形一定非常了解;第三,这个人有手段能够卸断铁链。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你想想,还能有谁?”胡大宁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见曾梓图正看着自己,忽然心头一颤,缓缓起身说道:“曾公,您不是怀疑我吧?”曾梓图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让他坐下,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救走司马相的人一定也满足这些情况,这样咱们就可以缩小查找范围。”胡大宁心里还是不踏实,继续解释道:“真的不是我!”

曾梓图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倒是想到一个人。”胡大宁问:“谁?”曾梓图说:“你觉得秋遇公子有没有可能?”“他?”胡大宁想了想,忽然叫道,“对了,您这么一提,我觉得……应该就是他!第一,他认识司马相,好像还有些交情;第二,他在府里住了那么久,对府里的情况很熟悉;第三,他有没有手段能够卸断铁链……这个我还说不好。”曾梓图说:“他有一把锋利短剑,连天蚕罩网都可以割破。这个是我亲眼见过的。”胡大宁叫道:“那就是了!我说他们怎么忽然要走呢,原来是为了逃避嫌疑,偷偷回来救人。”曾梓图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真希望不是他。若真是他,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身上的武功太高了,恐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是济苍生的徒弟,说不定有手段可以帮司马相恢复武功。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回到北冥教,咱们可就难对付了。”胡大宁也一筹莫展。

又默默想了一会,曾梓图终于有了想法,对胡大宁说道:“咱们怀疑归怀疑,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先不要传出去。你去府君山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吴秋遇,不管是否有司马相的蛛丝马迹,都只当没看见,千万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就说婉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我想他应该会来。等他来了,我设法探探他的口风,然后再做理会。”胡大宁说:“好,我即刻就去。”曾梓图嘱咐道:“你找个理由,最好让那个小灵子不要跟来。要不然,有她在,咱们很难问出什么。”胡大宁点头领命,转身出去了。曾梓图独自坐在大厅,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各种可能性。令他最难决断的,是假如司马相真是被吴秋遇救走的,后面应该怎么办。

曾可以听说曾梓图去白鹿司那里问过情况,不禁有些紧张。他忽然想到定心剑还在自己身上,一旦被曾梓图看见,事情必然败露,便赶紧去母亲那里。把定心剑还给柳如梦之后,曾可以便匆匆走了。

柳如梦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定心剑发呆。这是吴秋遇留给她的唯一物件,睹物思人,她又难免黯然伤心。这时候,曾婉儿来了,跟母亲随便聊了几句,没看到柳如梦,便到她的房间里来找。柳如梦还在发呆,没有注意到曾婉儿进门。曾婉儿看到柳如梦手里的定心剑,认出是在朔州城见过的那把短剑,也知道小灵子和吴秋遇假扮雌雄双煞从铁拳门拿走了它。如今短剑竟然在柳如梦手中,料想一定是吴秋遇把它送给柳如梦作为定情信物,曾婉儿心中不免微微一酸。她走上前轻声叫道:“姐姐,想什么呢?”柳如梦这才发现曾婉儿来了,赶紧起身说道:“妹妹来啦。我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来,快坐。”曾婉儿挨着柳如梦坐下,说道:“姐姐刚才这么入神,是不是又在想秋遇公子了?”柳如梦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了婉儿,便轻轻点了点头。曾婉儿也沉默了一会,然后望着柳如梦,开口问道:“姐姐,假如秋遇公子还活着,但是还有别人喜欢他,你会怎么样?”柳如梦一愣,呆呆地看着曾婉儿:“你怎么会这么问?难道他还……”曾婉儿忙说:“不,我是说假如,只是打个比方。”柳如梦刚刚燃起一丝希望,马上又破灭了,略显忧郁地淡淡说道:“他憨厚老实,心地善良,就算有别的姑娘喜欢他……倒也正常。”曾婉儿继续问道:“那要是他喜欢上别人呢?”柳如梦又不禁愣了一下,不明白曾婉儿怎么会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摇头道:“不会的。他要是还活着,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曾婉儿说:“那万一别人缠住他,非要跟他在一起,姐姐怎么办?”柳如梦不愿去想这样的事情,于是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人都已经不在了。”说道这里,又难免黯然神伤。曾婉儿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转换了话题:“那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柳如梦说:“我有时做梦都会想着,他还活着,哪一天就会来找我。醒来之后也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当然这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我还是要等他,也许三年,也许一辈子。”见到柳如梦对吴秋遇如此痴情,曾婉儿心中愧疚,几次要对她说出实情,但最后还是忍住。一是她自己心里终究放不下吴秋遇;二是现在还有个小灵子,万一柳如梦知道他们二人成天混在一起,又难免受到新的打击。

胡大宁根据白鹿司的描述,真的在府君山找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吴秋遇正在“秋灵练功处”

教小灵子习武,忽见胡大宁找来,颇感意外。小灵子也收了身形,站到吴秋遇身边。胡大宁笑嘻嘻说道:“哎呀,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自从你们走后,婉儿小姐是茶饭不思,整天催着府里的人四处找你们。没想到我运气好,最先找到你们。”吴秋遇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还是开口问道:“婉儿小姐找我们有什么事?”胡大宁说:“详情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看样子,她要不跟你说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吴秋遇马上想到了柳如梦的下落,惊喜地问道:“是不是如梦的事?”胡大宁稍稍愣了一下,马上说道:“也许吧。这个还是得婉儿小姐亲自跟你说。”吴秋遇大喜,扭头对小灵子说:“灵儿,这下好了,咱们终于可以见到如梦了。”小灵子脸上笑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胡大宁。胡大宁想起曾梓图的嘱咐,赶紧说道:“哦,对了。婉儿小姐特意嘱咐了,说要跟秋遇公子一个人说。若是小灵子姑娘也在,有些话恐怕不便说出来。”吴秋遇一愣,一时也想不出为什么,便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曾小姐要见的是你,我就不去了。”吴秋遇叫道:“那怎么行!”胡大宁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吴秋遇不答应,或者非要带上小灵子一起去。小灵子看了看胡大宁,说道:“你看,秋遇哥哥就是这样。我帮你劝劝他?”胡大宁堆笑道:“多谢姑娘!”

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看里面有古怪。他们不希望我去,定是对我有所顾忌。我若坚持去了,反而多生嫌隙。恐怕就像他刚才说的,有些话该说的也不说了。”吴秋遇说:“那我也不去了。”小灵子劝道:“不,你得去。万一真是要说如梦姑娘的事呢?错失机会岂不后悔?”“可是……”吴秋遇有些为难,既不放心小灵子,也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小灵子看出他的心思,安慰道:“不要紧。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会武功了。”吴秋遇知道,小灵子这样说,无非是希望自己放心去,其实她那点武功暂时还对付不了敌人。随后小灵子又嘱咐道:“你早去早回,不要多做耽搁。不管她跟你说什么,说完话都赶紧回来。不要吃那里的东西,最好连水也不要喝,别忘了你跟如梦姑娘在渔阳客栈的事。”吴秋遇他当然知道小灵子提醒的是什么。上次与柳如梦相约在渔阳客栈,本打算一起离去,结果茶水中被人放了春药,险些做出不该做的事来。小灵子是让他提防曾婉儿在饮食中做手脚,弄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授人以柄。吴秋遇点头记下。小灵子又跟吴秋遇约定,若是太晚就直接回渔阳客栈,然后对胡大宁说:“我跟秋遇哥哥说好了。他可以跟你去,不过你要早点送他回来!”胡大宁点头承诺。吴秋遇这才不情愿地跟着胡大宁走了。

坐在柳如梦身边,看着她苦苦思念吴秋遇,曾婉儿心里难受,随便安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知道人家彼此想念,自己和哥哥却故意让他们咫尺天涯不得相见。正在街上胡思乱想,忽见秋香跑过来找她。秋香虽是丫鬟,但曾婉儿待她如同姐妹,因此曾婉儿去哪里总会告诉她。秋香说:“小姐,我刚才听说秋遇公子和小灵子在府君山……”曾婉儿心中惊喜,忙问道:“他们现在还在吗?”秋香说:“秋遇公子已经被老爷请进府里了。”曾婉儿惊讶道:“秋遇公子进府了?就他一个人?那小灵子呢?”秋香摇头道:“没看见。就只有秋遇公子一个人。”曾婉儿想了一下,吩咐道:“你先回去,如果见到秋遇公子,陪他多聊一会。”秋香说:“我跟他聊什么呀?小姐你呢,现在不回去?”曾婉儿说:“我还有事,晚一些回去。你不要跟秋遇公子说起我在那里。”秋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小姐不说,她也不便多问,于是嘱咐了小姐两句便转身走了。曾婉儿待秋香走远,快步向府君山方向走去。

吴秋遇被胡大宁请回曾府,直接带到大厅,却见只有曾梓图坐在那里,并没有看到曾婉儿。曾梓图热情招呼道:“秋遇来啦。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吴秋遇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婉儿小姐呢?”曾梓图一边招呼吴秋遇坐下,一边笑着说道:“其实是我让大宁撒了个谎,要见你的不是婉儿,是老夫想你了,请你回来说说话。”一路上吴秋遇都盼着是曾婉儿要跟他说柳如梦的下落,没想到竟然是曾梓图要找他说话,难免感到失望,于是说道:“伯父有话快说,灵儿还在等着我呢。”这时候,有丫鬟送上茶水。曾梓图招呼道:“秋遇贤侄,喝茶。”吴秋遇记得小灵子的嘱咐,摆手道:“我不渴。伯父慢用。”曾梓图看出吴秋遇有些不高兴,只道他是因为被骗而不爽,随便问道:“这些天你们住在哪里?住得可好?”吴秋遇知道,他们既然能从府君山找到自己,显然也能找到渔阳客栈去,于是便直言相告:“我们住在渔阳客栈。”曾梓图说:“渔阳客栈,嗯,那里倒也不错。只是住店吃食都要花钱,而且人多眼杂,也不安全。我看不如还搬回这里,府里的人多,也有个照应。”吴秋遇道:“我们只是图个方便,每日要到各处打听如梦的下落,进进出出的,怕打扰府里的清静。”曾梓图说:“你们一直在找如梦姑娘啊?那,有如梦姑娘的消息了吗?”吴秋遇说:“还没有。我和灵儿还在找。”

曾梓图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司马教主现在好么?”自从吴秋遇进门,曾梓图就一直在东拉西扯地说闲话,此刻忽然问到司马教主,就连胡大宁都有些错愕。吴秋遇愣了一下,说道:“司马教主?他怎么了?”曾梓图一直盯着吴秋遇的脸,在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吴秋遇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紧张,反倒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知道他应该不是装的,于是笑道:“哦,没什么。我心里一直想着司马教主,脱口而出了。”吴秋遇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傻傻问道:“您是问他这个人怎么样么?”曾梓图摆手笑道:“不,不说他了。你和小灵子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秋遇说:“我们接着找如梦。闲暇的时候,也和小灵子上山去,教她一些防身的武功,免得我们走散了,她会被坏人欺负。”曾梓图道:“嗯,好。小灵子姑娘聪明伶俐,肯定一学就会。”胡大宁见曾梓图又开始扯起了闲篇,不解地看着他。

曾梓图只当没看见,又跟吴秋遇闲聊了一阵子,才又忽然问起:“秋遇,听大宁说,你和小灵子姑娘也去过西域贺兰山。”吴秋遇看了一眼胡大宁,没想到他对疯了以后的经历居然还有印象,于是点头道:“嗯。是的。”曾梓图好奇地问道:“他进到山里,后来就神志不清了。你们是怎么平安回来的?”胡大宁也跟着问道:“对呀。我记得当时是到了香雪岭附近,好像到了一个山谷。后来进了一片荒草荡,我就渐渐迷糊了,后面的事都记不清了。但是我对你和小灵子姑娘还有印象。”吴秋遇对胡大宁说:“你是中了贺兰山谷那片草荡的毒气,导致意识迷失。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故国城,你当时劫走灵儿,非说她是你的女儿。后来又是他们带你回的蓟州,你对她当然印象很深了。”胡大宁不解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平安过去的?”吴秋遇说:“那片草荡有毒气,需要闭住呼吸快速穿过,只要不吸入毒气便没有危险,不过那草荡宽阔,要速度很快才行。”胡大宁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疯癫,又为何在疯了之后还能回到蓟州,于是把吴秋遇刚才说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又闲聊了一会,吴秋遇起身说道:“伯父,灵儿还在山里等着我呢。我该回去了。”曾梓图对胡大宁说:“大宁啊,你去帐房领二百两银子,一会给秋遇带上,他们在外吃住都要用钱。”吴秋遇赶紧摆手道:“伯父,不用了。我们花不了多少,身上的钱够用了。”曾梓图还是坚持让胡大宁去了,然后才陪着吴秋遇往外走。很快胡大宁取了银子,找到门口。吴秋遇坚持不要。曾梓图说:“这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小灵子姑娘呢。就当是老夫心疼小灵子了。”说着硬把银子塞到吴秋遇手里。吴秋遇实在推辞不过,便留了其中一锭,其余的还给胡大宁。胡大宁不敢做主,看着曾梓图。曾梓图说:“好,大家都不要勉强了。秋遇贤侄,你以后空闲的时候,多到这里走走,来看看老夫,看看婉儿。等找到了如梦姑娘,也一定带他来我这里,让老夫一起高兴高兴。”吴秋遇拱手告辞,急忙回去找小灵子。

吴秋遇走后,胡大宁问:“怎么样?您问出来没有?”曾梓图说:“不是他。他对司马相逃走的事应该毫不知情。”胡大宁费解道:“那到底会是谁呢?”曾梓图想了一会,忽然问道:“以儿这几天都在干什么?”胡大宁说:“您让他去夫人那里照应保护,他不在府里。”曾梓图点了点头:“对,是我让他去的。”说完,迈步向门里走去。胡大宁见吴秋遇的身影已经远去,也跟着曾梓图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