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雌雄双煞
“那还有一个!”有人发现了吴秋遇,便带人朝这边冲过来。
吴秋遇一直担心丁大哥,竟忘了他的嘱咐,现在被人发觉,急忙手臂一松,从墙上滑落下来。慌乱中一落地,左脚稍稍崴了一下。
铁拳门的弟子,有的搭梯子翻出墙,有的开了大门绕过来追。远远望见只有一人,又是赤手空拳,便都壮了胆,紧追不放。
吴秋遇脚上有伤,追风架子不能完全施展。穿大街,走小巷,直跑得气喘吁吁。
见后面追得紧,吴秋遇闪身钻进一条巷子,努力攀上一座墙头,费力地翻了过去,摔在地上。
追赶的人噔噔噔跑了过去,脚步声越来越远。吴秋遇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揉着崴伤的脚腕。等了一会,听不见动静,估计铁拳门的人都去远了。他扶着墙站起来,又朝墙头爬去。
忽听身后有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腰间一痛,又被人拽下墙来。双手被那人扭到背后,一手抓着,一把匕首在颈上比着,押入一间屋里。
那人用脚关了门,松开吴秋遇两手,伸手指在他背上和肋下胡乱点了几处。吴秋遇知道,他这是在点穴。刚才腰上被他重击了一下,仍在酸疼。现在又看不清状况,吴秋遇便配合他,站着不动。
“原来我也可以。”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惊又喜,见他被自己点住了,便收了匕首,自去把油灯拨亮。
吴秋遇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个女子。只见她薄纱缥缈,胡乱披着斗篷,正伸手拨弄油灯,露出白白的一条手臂。
那女子见吴秋遇盯住她看,顿时脸上一红,慌忙把衣服裹好,过来就打了他一巴掌。
吴秋遇只觉脸上热辣辣的痛,像火烧一样,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愣愣望着那女子。
“你还看!”女子又抬手要打。
吴秋遇这才明白为何挨打,急忙闭上眼睛。他从小在和尚堆里长大,下了山也只是跟丁不二、柳正风、济苍生这些大老爷们打交到,只见过一个女的,就是十二岁的香儿妹妹,哪懂什么男女有别的事。
那女子见他老实,便自顾理好衣衫,简单弄起头发。吴秋遇听不到动静,心中纳闷,可又不敢睁眼去看。
忽听那女子问道:“深更半夜,你翻墙进来,干什么的?”吴秋遇不知道该怎么说,闭着两眼静静站着,一声不吭。
女子手里拿了把鸡毛掸子,一头挑起吴秋遇的下巴,说道:“我问你话,你没听见么?”
吴秋遇经历了这许多事,也慢慢有了些见识。他知道师父和丁大哥都是秘密身份,怕说出实情会再生出别的事来,便仍缄口不答。
“如果动手,我能制住她吗?”吴秋遇心里想着,忽然又暗叫不妥,“我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再和人家动手打架,这就太没道理了。刚刚在这躲过了追杀,应该感谢人家才对,又怎能想着动手伤人?真是好不应该!如果能让她心里解气,就算被她打几下也没什么,反正我皮粗肉厚。等她闹累了,留着我又没用,自然就放我走了。”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踏实了。
那女子竟没有再打,却忽然说道:“你把眼睁开!”
吴秋遇心中暗想:“我看她,她不高兴。我闭上眼睛,她又让我睁开。不知她到底想怎样。”这么一犹豫,倒叫他想出一个主意来。只见他挤了几下,只睁开一只眼睛来,怯生生看着拿女子。
那女子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她自顾笑了一会,才说道:“我叫你把两只眼睛都睁开。”
吴秋遇见她没有生气,放心了,就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望着那女子。见她笑,自己也跟着傻笑。细看之下,竟觉得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被他直勾勾盯着看,脸上又羞得红了,低头说道:“你不许这样看我。”
“真好看。”吴秋遇心里这样想,嘴上竟脱口说了出来。他倒没什么特别心思,只是不会掩饰内心的想法。那女子的脸羞得更红了,娇嗔地扬起鸡毛掸子,在吴秋遇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叫你胡说?”
吴秋遇一皱眉:“我说错了么?我就是觉得你好看。”那女子一跺脚,又把鸡毛掸子扬起来,却下不去手。
吴秋遇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红马的公子。我们在城外见过的,你还认得我么?”
女子手举鸡毛掸子要打的动作,让他想起在城外拦马救那祖孙俩之后被“白衣公子”用马鞭抽打的情景,于是便认出来了。这女子正是曾经女扮男装的“白衣公子”——曾大小姐婉儿。
吴秋遇兴奋地说了几句,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可是,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女的?”
“我本来就是女的。怎么了,不像么?”曾婉儿见他才认出自己,还怪怪地问怎么变成女的,心中暗笑:这傻小子倒也有趣。她走到床前,坐了下来。
吴秋遇自己想了想,慢慢也明白了,又开始傻笑。
曾婉儿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到这来?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吴秋遇认得她是个熟人,稍稍放心了些,便拣些不太要紧的跟她说了:“我师父好心去给铁拳王瞧病,却被他们在茶里下了毒,又偷换了我师父的药,还不让药铺卖药给我。我没有办法,就去铁拳门……后来师父不见了,一定是被他们劫走了,我就去找……结果被他们追,就躲到这了。”
听他说完,曾婉儿嘀咕道:“原来那个是你的师父,他就是神医?难怪中毒成那个样子,竟是被人算计了。”吴秋遇一愣,又是一喜,冲上前问道:“你见过我师父?他在哪儿?你告诉我好不好?”
曾婉儿吓了一跳,愣愣地瞅着他:“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动了?”
吴秋遇顾不得回答她,又急切地央求道:“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师父在哪儿?”
曾婉儿诧异地看看自己的手指,失望道:“原来还是不行。你刚才都是装的么?”她望着吴秋遇。吴秋遇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点穴,又觉得半夜打扰你不对,就配合你了。”
曾婉儿不觉笑了,看了看他,说道:“你倒是个老实人,那我就告诉你。”吴秋遇很高兴,凑得更近。曾婉儿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师父在哪儿呢,我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过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毒发身亡喽。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吴秋遇听罢,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了,在那里苶呆呆发愣。心情就如同刚攀到顶峰看到了希望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曾婉儿看着他伤心,有点不忍,可是欲言又止。
吴秋遇带着仅剩的一点希望问道:“你在哪儿见到我师父?”只盼她说的是假的,故意撒谎骗他。曾婉儿说:“一个荒废的院子,柴房里。”吴秋遇听了,心里彻底凉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曾婉儿不敢看他,站起来,走到他身后,说道:“是不是你师父死了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没地方去,可以跟着我呀。”
吴秋遇只顾呆立着伤心流泪,完全没心思再听她说什么。
曾婉儿见他如此难过,刚要说话,就听外面又有了动静。
有人在墙外叫道:“他跑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老三说,是在这条巷子不见的。说不定进了这个院子。”“进去搜吧!”“慢着!这可是张府。先围起来,还是等成爷来了再拿主意。”
如今师父死了,吴秋遇什么也不怕了,用袖子擦干了眼泪,便要出去找他们拼命。曾婉儿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你是我捉来的,自然凭我一人处置。我不会让旁人动你分毫。你也不要出去送死。”
吴秋遇道:“他们害死我师父,我要找他们报仇!”曾婉儿说:“你出去被他们打死就能给你师父报仇了?”吴秋遇被她问得一愣。曾婉儿接着说:“你听我的,先忍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日后有的是报仇机会。”吴秋遇心里也觉得她说的对,只要今日逃过此劫,等找到了丁大哥,他自有很多办法可以给师父报仇。从今以后不为自己活着,只为师父。
曾婉儿见劝住了他,又说道:“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出声。”吴秋遇低声道:“你不能出去,他们都是坏人,会……。”曾婉儿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笑道:“我不怕他们。”说着就走到了门口。吴秋遇再次叫道:“他们是铁拳们的,你打不过他们。”曾婉儿回头神秘地一笑,便开门走了出去。
就听墙外一个尖酸的声音说道:“成三爷追那两个贼去了。还有郝大爷和鲁二爷在这,你们怕什么?给我上!”正是铁拳门的白丕谷。
旁边有人说道:“可这是张府,张大善人跟官府……”白丕谷骂道:“张府怎么了?张大善人怎么了?窝藏盗贼,一样得治他的罪!上!”
鲁啸瓮声说道:“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拿贼要紧。”“老二,铁拳门的事自有成当家作主。咱们只有帮忙的份。”这是郝青桐的声音。
听到郝青桐和鲁啸也在,曾婉儿放了心,回屋从枕头下摸了一件东西,又走出门去。吴秋遇不知她究竟作何打算。
忽听墙外有人叫道:“啊!什么东西?”
隔了一会,听郝青桐说道:“这里没有贼,咱们再到别处去找!”很快,人群渐渐散去,外面没了声音。
曾婉儿打发了墙外的人,高高兴兴地迈步进门,口中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以后可要听我处置!”
她回到屋中,却惊讶的发现,吴秋遇不见了……
丁不二背着吴秋遇来到河边。
吴秋遇一边揉捏崴伤的脚,一边问道:“丁大哥,你刚才怎么找到我的?”
丁不二道:“我在铁拳门窥遍了每间屋子,都不见你师父。正要回来找你,谁知半路杀出个黑衣人,跟我纠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他甩掉。我想你应已离开,就顺着咱们约定的路线一路找。后来见铁拳门的人在那个巷子吵嚷,猜想你可能在里面,便绕到后墙翻入,正听见你和那姑娘说话。等她出来,我才潜入找你。”
吴秋遇闷头不再言语。丁不二问道:“兄弟,你怎么了?”吴秋遇抽泣道:“师父……他……死了。”
丁不二一惊:“死了?你怎么知道?在哪找到他了?”吴秋遇:“是那个姑娘说的。她说……在那个院子里……见过师父,那时候就……已经快死了。过了这么……久,早该……毒发身亡了。师父……”丁不二也不禁摇头叹息:“那里有打斗痕迹,就算不是毒发,恐怕也难逃歹人的毒手。唉。老天真是瞎了眼。”
吴秋遇越哭越伤心。与师父相处多年,早已是谁也离不开谁,现在师父突然没有了,叫他如何承受。而且,是自己招惹铁拳门的人在先,才连累师父被人算计。想到此,吴秋遇捶胸嚎道:“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师父!师父!”他抱在树上,撞头大哭起来。
丁不二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铁拳门作恶多端,咱们早晚把这个仇报了。”
天上星光闪烁,勉强能映出吴秋遇眼里的泪花。吴秋遇的哭声虽然低沉,但在这静静的暗夜之中,也显得格外真切。
丁不二忽然一惊,拉着吴秋遇躲到树后。
吴秋遇不知发生何事,擦干眼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四五十步以外,一黑衣人正东张西望。他小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丁不二低声道:“还不清楚。就是他在铁拳门与我纠缠。先前戴斗笠的那个也是他。”吴秋遇仔细看了看,那人现在没戴斗笠,但由于距离太远,夜又黑,看不清脸。“他也跟成三路动手,可见不是铁拳门的人。至于他为何要纠缠我,还死追不放,我可真是想不出来。”丁不二心中也在纳闷。
黑面人在那里张望了一阵,又转身向东跑去……
吴秋遇心念师父,痛哭了半宿。二人折腾了一晚,全都累了,便倒在河边草地上,一睡到天亮。
丁不二起身,在河边洗了脸,回头望着吴秋遇,拱嘴轻吹了两声,看他醒了没有。
吴秋遇睁开眼,仍觉干涩发痛,见丁不二在河边,自己也懒懒地站起来,走过去。他蹲下,捧起凉水,胡乱在脸上泼了几下,彻底清醒了。
丁不二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填饱肚子要紧。”吴秋遇也正是饿了,上一顿还是昨日中午吃的呢。
铁拳门在朔州城西,张善人家在城北。二人便只敢在城中的东南角出来走动,以远离铁拳门耳目和张府那个女子。
丁不二随便找了一个街边的摊子,拣张刚擦完的桌子叫吴秋遇坐下来,要了两碗羊汤,一张大饼,另点几盘小菜。
做卖的是一中年妇女,另有一个小伙计。
羊汤很快端了上来。吴秋遇昨晚折腾了半宿,哭了半宿,现在是又渴又饿,端起汤碗便大喝了一口。
那羊肉汤刚出锅不久,还热得很。他“啊”了一声,丢了碗,伸出舌头哈呼起来。
周围四五个客人听见动静,一发转过脸来观瞧,见状都不禁大笑起来。尤其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姑娘笑得最欢,指着吴秋遇笑道:“太笨了,太笨了。”
吴秋遇继续晾着舌头,抬头看去。那姑娘也就是十六七岁,个头不高,左脸处有一绺头发垂着,她一笑,隐隐露出一块黑迹,右边脸上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斑点。
丁不二刚去拿了筷子,转身看了,已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道:“烫着了?这羊汤要在冬天,当真要趁热喝。这时节就是再饿,也没有你这般喝法。”又扭头吩咐道:“伙计,快拿一碗新醋来。”
“这里有,我来吧。”老板娘早端了一碗醋,递到吴秋遇面前。吴秋遇张口呆望着她,不知何意。丁不二说:“你试试这个,含上一口。”
吴秋遇跟随师父多年尚不知醋能解烫,既然丁大哥这样说,那必有道理,便端起醋碗,咕咚几口,一饮而尽……只觉得口中酸涩难忍,肚子里还股股地往上冒着酸气,又像被人打了鼻子,眼泪都要流出来。
小姑娘笑得几乎嘴里喷出东西来,也顾不得再吃,只俏皮地看着。
丁不二叫道:“那醋是让你泡舌头的,谁让你真的喝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药膏给他抹在舌上。
吴秋遇难受欲呕,又吐不出来,一眼看见了锅边的木桶,便大步过去,舀起一瓢凉水就大口喝起来。看得丁不二直摇头:“你这么喝来喝去,一碗羊汤都省了。”
老板娘关切地问道:“小兄弟,好些了没有?”吴秋遇揉了揉肚子,仍是咕噜咕噜,一阵阵酸气往上冒,可是嘴上好多了,朝她点了点头。
小姑娘离了座位,转悠着对众人说道:“我说一个谜大家猜猜啊。一个东西,肚子大,里面可以装水,也能盛醋。那是什么?”
旁边一位客人想了想,答道:“是碗。”另一个说:“不对,碗哪有肚子?应该是瓶子,等等,是坛子。坛子!”
小姑娘叫道:“对了,是坛子,醋坛子。”说完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竟一时没有想明白,还傻傻地点了点头。众人会意,又都大笑了起来。
丁不二知道她在取笑吴秋遇,快步走到她身边,碍于她是个不大的女孩子,不好发作,只绕着她转了一圈,对吴秋遇说道:“兄弟,吃东西吧。”吴秋遇应了一声,坐回原处,拿起饼小心地嚼了起来,还不忘又看了那姑娘两眼。
老板娘说道:“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刚才这小兄弟烫了口,虽然算不得我们的不是,可毕竟是在我这,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羊汤大饼就算我请了,待会吃完了,可不许跟我提钱。”
丁不二也坐下来,笑道:“嫂子好会说话。这怨不得你。我不会少你半文钱,待会连醋钱、水钱都一并算给你。”老板娘道:“那可不行。”
小姑娘玩够了,剩下的汤面也不想再吃,便要给钱离去。她在身上摸找了一番,竟不见自己的钱袋,不禁失口叫道:“唉呀,我的钱呢?”
伙计本已过去等着接钱,见她拿不出钱来,只道她是要吃霸王餐的,便紧盯住她,生怕她跑了。
小姑娘见了,也不理他,只朝老板娘喊道:“老板娘,我的钱袋丢了。这回先欠着,改天一定回来给你。”老板娘倒是开通,端着一摞碗往屋里走,回头说:“不碍事,那就改天再来吃。”
伙计心中不服,喊道:“婶子,我看她是存心白吃。可别叫她骗了。”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你才白痴。我都说了改天回来还你,还能赖你的不成?”
伙计说:“这天底下,有谁见过吃了饭不给钱的?”小姑娘一指吴秋遇那桌:“他们不是就不用给钱么?”伙计说:“人家可没说不给。”二人便争辩起来。
吴秋遇看着丁不二。丁不二明白他的心思,笑道:“她刚才取笑你,你倒心疼她。也罢,给你。”说着,就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搁到桌上。
吴秋遇傻笑了一下,拿起银子,走到小姑娘身边,说:“你没有钱就应该说几句好话,怎么还跟人家争吵啊。”小姑娘见他上来,以为他是要给伙计帮腔进行报复,正要跟他吵嚷,却见他手里递来一块银子,不禁愣住。
伙计倒是机灵,见了银子,无心再和小姑娘争吵,顺手接走了。小姑娘倒不依不饶,冲着伙计喊道:“找钱!”
伙计回头道:“银子是这位小哥给的。人家帮你给了钱,你不说谢谢,却还有脸要钱?”小姑娘道:“他给了我,就是我的。找钱!”
众人见二人斗嘴,都觉得有趣,也不管谁是谁非,只顾看热闹。
丁不二也不禁摇头暗笑,挥手道:“你就找给她吧。”
伙计看着吴秋遇,毕竟银子是从他手里拿的。吴秋遇点了点头。伙计才去把钱算了,把找回的银子拍在桌上,冲小姑娘哼了一声,就去招呼别的客人。
小姑娘把桌上的银子捡了,朝吴秋遇随口说了声“谢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了吃饭的地方。丁不二问道:“你师父不在了,兄弟日后作何打算?”
提起师父,吴秋遇心中悲切:“我和师父在山里一起住了五年,从没分开……现在……师父没有了……”
丁不二叹道:“唉,你师父救死扶伤,却遭歹人算计。那铁拳门的恶贼着实可恨。奈何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一时也报不了仇。不如暂且离开,免得你再遭了他们毒手。”
吴秋遇只恨自己悟性不高又不够刻苦,尤其是后来还迷上“五禽戏”,对师父传授的“降魔十三式”只是耍的纯熟,却远远没有师父那样的威力。其实,他学了“降魔十三式”之后,真正就只用过一次,就是牛四撞死那一回,再后来只是不断练习,并没真正用过,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威力。再加上他本性善良,习武只是遵从师父的吩咐,当作山中的一项消遣,从没想着要去争勇斗狠,更别说杀伤人命。他心中就没想过要用“降魔十三式”中的任何一招去跟人打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不能给师父报仇。
丁不二见他沉默,开口说道:“不如还跟着我,咱们一道去闯荡江湖。”吴秋遇自己没什么主意,便点了点头。想不到折腾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丁大哥身边,就像当年刚跟他下山时一样。
丁不二自然高兴,忽然想起那柄短剑,叹息道:“当年你跌落山崖,我也气结昏倒,醒来只顾找你,却将一把短剑失落了。昨晚我又在铁拳门见到了那把短剑。他们藏在墙洞里,自以为安全,却被我发现机关在桌案底下。唉,本已偷来,却又他们夺了去,真是可惜。我一直没想明白,那短剑怎么会到了铁拳门了?”最后那句倒像是自言自语。
吴秋遇听罢,心头一颤:“当年我跟师父离开山谷的时候,短剑是留在那里的。后来师父下山,才知柳大叔和香儿早已不在山谷,小屋也烧了。如今短剑在铁拳门出现,莫非香儿和柳大叔也是被他们害了?香儿,柳大叔,你们还活着吗?你们在哪儿啊?”他脑子里又乱了起来。
丁不二见了,忙问道:“兄弟,你怎么了?”吴秋遇不愿说出心中的伤心事,忙遮掩道:“没事。我也在想短剑的事。那个东西很要紧吗?”
丁不二说:“那是我从天山恶鬼手里夺来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想必会有些来历。既然咱们不能在铁拳门得手,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我只要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说铁拳门藏了这样一把宝剑,自会有相干的人找上门来,叫他们不得安宁。”吴秋遇暗自佩服丁不二的机智。
正走间,丁不二忽然一惊,忙将吴秋遇拉到一个瓜摊后面。吴秋遇惊讶道:“怎么了?”丁不二示意他不要出声,指引他往街上看去。吴秋遇这才发现,那个戴斗笠的神秘人物又出现了。
丁不二小声道:“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此地不可久留。我去引开他,你趁机离开,一路向南,走得越远越好。我甩了他,自会来找你。”吴秋遇点头应了。丁不二迈出一步,忽又站住,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钱袋,递给吴秋遇:“这是刚才那个丫头的,本想教训她一下就还她。现在她走了,你先拿着。若是碰见,你就还她。若是遇不着,就自己留着吧。”
吴秋遇还没来得及问明白,丁不二已经快步离去,闪身钻进了一条巷子。
戴斗笠的神秘人物显然是见到了,紧跟着便追了过去。
吴秋遇心中疑惑:“这个人屡次跟丁大哥纠缠,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神秘人物一路追赶丁不二,出了城。追到城东的小树林,就不见了丁不二的踪影。
他凝神闭气,四下观瞧,猛然用拳头在树上砸了一下,恨恨说道:“可恨贼偷,跑到哪里我都要抓到你!”由于用力过猛,手上震破了,流着血。这人竟似全然不觉,悻悻地离去了。
丁不二从一棵树上跳下来,得意地笑道:“想抓到我,没那么容易。”但仍抹不去心头的疑惑,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哪?为何三番五次非要跟我纠缠不清?没道理,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