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深夜对答

苻融见他对晋朝形势如此了解,倒不仅是赞许了。说道:“你能有这般见识,实是难得。再加上你这一身武功,若在朝中谋取个官职,定然容易。又何必混迹在这江湖之中,受这颠沛之苦?”

他在秦朝之时,便时常劝说有本事之人入朝为官。此时见许黄民对当今形势了解得如此透彻,心中顿起爱才之心,便想将他收为己用。只是话刚说完,便发觉不对。

自己此时身在晋朝,劝他入朝为官,不是要他为晋朝皇帝效力么?而此人不过三十,便有这等见识。他日若入得朝中,在朝中摸爬滚打一阵,岂不更是厉害?

而许黄民听他如此说,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凌云等人不解,问道:“我师父好意指你一条谋生之路,你不答便是,又何必这般轻狂。”

许黄民顿觉自己失态,向凌云陪了一礼道:“凌云兄弟说的是,是在下无礼了。只是师叔这般劝说于我,未免有点小瞧于我了。当今晋朝虽不如八王之乱时那般战火纷飞,但只消有点见识之人,便知当今朝廷昏庸腐败。教在下为这些人卖命,在下宁死不从。”

“好一个宁死不从,说得好!”苻融先前还担心他听取自己建议,去向晋朝朝廷谋取个一官半职来。此时见他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知他不愿做那些祸国殃民之事,心下好生佩服他这般胆气。

但苻融毕竟就在秦朝为官,只说了这一句,便又劝道:“天下帝王本心底纯善,绝无暴虐不仁,沉迷酒色之心。只是随在他身侧的臣子在旁蛊惑,这才致使帝王只知享乐,不理百姓死活。若有良臣在一旁辅佐,为其扫除这些奸佞之徒,帝王自然耳清目明,天下又何愁不太平昌盛?”

许黄民凄然一笑道:“此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如何有这般简单。先秦始皇暴虐无度,一心要统一六国。当世不知有多少有能耐之人,又怎没见秦王止戈不前,与六国和平相处?”

苻融知他所言不差,此事说起来虽甚是容易,但做起来当真比登天还难。秦王苻坚举兵征讨晋朝之时,自己便苦口婆心劝说一阵。但他立志要一统秦晋,自己在他宫外跪了三日也是无果。若非如此,秦朝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四分五裂的局面?

而许黄民这些话,他又实难找到反驳之言。一时默然无语,想起秦朝当时情状来。

过得半响,才长叹一声道:“赤心不死,良将犹存,奈何忠言逆耳,却无能一改颓势。贤侄见识已远在老夫之上,只可惜生不逢时,无法一展这一身的才识。可惜,可惜!”

许黄民见他不再劝慰自己,又感伤自己不遇明君之事。微笑道:“师叔这般说却也太过抬爱在下了,在下只是闲云野鹤一只,才识却是谈不上的。只是眼见天下百姓受苦,若能尽自己微薄之力,救死扶伤,已不愧修习苦练这一身本事了。”

苻融笑道:“贤侄有这般想法,老夫心下颇感安慰。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再多与你啰嗦了。你既然深知这其中道理,那在晋朝举事,想去了谢安的牵绊,该当如何是好?”

其实许黄民早已知晓这些人前来为难谢莹雪,为的就是要谢安有所顾及,不敢轻易发兵阻扰。但见苻融对自己颇有爱才之心,不想削他颜面。说道:“若想谢安见晋朝势危,而不出兵相救,只有一种可能。”

苻融一怔,随即明白了他意思。但见凌云齐风二人满脸疑笃之色,知二人不解其中缘由,便待二人问道:“哦?天下人均以为挟持了谢玄的爱女便能令谢安怜惜侄女性命,莫非贤侄所说的这一种可能,便是如此?”

许黄民缓缓摇头道:“谢家自受王导提拔一来,谢家在晋朝的威望日高。而谢氏子弟不计其数,若挟持其家人便能令其不理晋朝天下,当真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苻融见凌云齐风二人更是一头雾水,又问道:“既是如此,那贤侄方才所说的只有一种可能,是哪一种可能?”

许黄民道:“谢安不死,晋朝天下当可无忧。晚辈说的这一种可能,便是如此。”

凌云听师父与许黄民对答,虽不知这其中关联所在,却也知道这句话所含意思。仍不住插嘴道:“依许兄高见,便是要将谢安杀了,才能举事?”

谢莹雪较凌云二人见识要广得多,先前逐鹿教及五斗米道前来为难于她,她早已对此事有所察觉。只是她毕竟是女儿家,于这些朝中之事毕竟不便插足。是以只是站立一旁,只待行露醒转,自己便与她辞别回谢府去。好将自己所遇之事说与父亲听,让叔父早作堤防。

此时又听得许黄民及苻融二人对答,才知天下形势竟已危机到此等程度。而这其中种种危机,却均由叔父一人承担。想来他近几年身子每况愈下,想必是他对这些事早有所耳闻,为杜绝平定内乱,这才劳累过度。

而听得许黄民说只要叔父在,晋朝便可无忧。如此一来,那些野心勃勃之人,岂不是千方百计要谋害叔父性命。而她方才亲眼所见段风所使的钉阵,想来如段风这般使毒钉暗器的人不计其数。若是叔父一个不慎,岂不是要命丧他人之手了?

想到此节,手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只盼行露早些形状,好让凌云师徒三人送自己回府。叔父若能早一日得知此时,早点防备有人要对他突施暗算,那他危机便可少了几分。

只是眼见行露双目紧闭,软软倒在齐风怀中,不知何时才能醒转。是以心中虽是急切万分,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强忍住心中急切,继续听苻融与许黄民对答。

许黄民听凌云问话,斩钉截铁道:“正是!”

凌云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似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又问道:“那谢姑娘的安危,他叔父便不管不顾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