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兵发直指榆社城,重回山庙定分途

“雨终于停了吗?”

直起身子,萧凤自那高耸的城墙之上一步一步,整个人半悬在空中,缓缓走下来。

在她面前,六千兵马已然准备就绪,身上铠甲擦得锃亮,手上长枪直插云霄,腰间挂着一柄短刃,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自三月起事以来,到如今已经是临近九月。

半年时间,已然让整个赤凤军焕然一新,不复以前的那藏匿于山林时候的狼狈,而是高傲立于在这青天之下,并且数次经历战火的他们就像那被丢入炉中淬炼的钢铁一样,在每一次的锻锤打击之下,越发的坚韧并且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此刻,他们看到自己的统帅走到了队伍之前,并且盘腿坐在了那高挺的白鳞之上,立刻齐声喝道。

“净火焚世,驱逐鞑靼!”

天边的云彩仿佛受到惊扰,立时被这喝声震散,旁边的树林簌簌作响,也是因为这震耳欲聋的声音而颤抖。

直到如今,他们已经未曾忘记,昔日里那鞑子在这潞州之中造下的孽。

强夺农田、擅杀生民、强娶民女、掳人为奴……,诸如此类的恶事简直就是擒住难书,更勿论当日那忽睹都和巴格达迪以及默罕德所制造的屠杀事件,依旧每日都在每一位士兵的脑海之中回荡,让他们难以忘却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来到了这里。

跨坐战马之上,萧凤早已经褪去了昔日里的不成熟,如今一脸刚毅的她早已经知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而且也打算将这事情当做自己毕生的志愿,无论这道路之上究竟是如何的道路之上,无论阻止她的究竟是多么凶残的敌人,她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以己之能,断天下之正气。

于是,萧凤自眼前众位士兵脸上掠过,沉声说道:“没错。净火焚世,驱逐鞑靼。如今经过半年时间,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今日里,列位随我一同前往,彻底灭掉那帮畜生!此战务必奋勇作战,不留一人!”声音虽是振奋,然而她心中却是沉重至极。

毕竟在这战争之中,又不知晓会有多少人就此牺牲。

但是他们若是不奋起抗击,那么死难者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以蒙古人的凶残,若是当真攻破潞州的话,绝对会来一场屠杀,这一点在兴元府的时候,萧凤便已经明白了。

“奋勇作战,不留一人!”

宛如被点燃的炸药一样,眼前的众人齐声高喝道,一次又一次越发的激昂起来。

云霄为之退散、狂风为之阻遏、大地为之震撼,卷起的尘土遮住了天空,偶有威风掠过将其荡开,便可以看见那顺着山路朝着远方前行的列位赤凤军战士。

他们就如同那盘踞在群山之中的猛虎,栖居于九幽之下的巨龙,如今时候在被那名为“赤风”的女子带领下,一路上摧枯拉朽冲破了无数的艰险阻碍,直插那正驻扎着庞大军队的榆社城。

战争,正式开始!

……………………

“没想到我们居然又回到了这里来了?”

低着头,萧凤看着远处的森林,还有不远处小山头之上的庙宇,玉净脸庞稍微蒙着一层暗沉。

宇文威紧抿着嘴唇,颇为担忧的看着远处山路,说道:“虽然上次是逃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只怕很难了吧。”顺着他的目光,很明显可以看见一溜的烟尘,那是史权率领着麾下黑军行动时候所留下来的痕迹。

自当日他们自大名府之中离开之后,这史权还有张宏圣就带着清乐社黑军还有“黄河三鬼”一行人,紧追着他们后面一路追杀,即使勉强甩掉之后也会很快地就发现踪迹,并且再次追上。

这般追逐,他们已经经历了三天时间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次躲到哪里去?还是那山庙吗?”望着那破败的小庙,贾涉问道。

“不了。”摇了摇头,宇文威指了指不远处的森林,说道:“这次我们躲入森林之中。毕竟那山庙四处空荡,虽非平原地带,但是也算是开阔无比。若是让他们将这山庙重重围住,到时候咱们两个老家伙可就插翅难逃了。”

“放心吧。我萧月无论如何,都定然会护住两位前辈安全的。”

萧月赶紧回道,生怕两人生出了什么轻生的念头。

毕竟她和这两位相处良久,已经足有一个多月时间了,且看着两人一言一行已然是收益颇多,更勿论这两人更曾经助她杀死严实、辩走李璮,让赤凤军稍微有了一些喘息之气,此番恩德她岂会轻易忘怀?

“放心吧。我这一辈子走南闯北,比这更危险的事情都遇到过,此事定然也会安然度过的。”贾涉立时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也似花朵一样绽放开来,倒是混无遇见危险时候的紧张。

宇文威亦是轻哼一声,甚是不屑的回道:“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迟早都会进棺材的,就那群人莫非以为就能够自我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吗?”

被两人感染,萧月也恢复原来自信模样,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躲入这森林之中吧。”

“不了。你们两人就躲入这森林之中,就让我驱策战马走到那山庙去吧。”几人正欲行动,这是贾涉却忽然张口回道。

萧月立刻紧张起来,问道:“但是你如今没有半分力量,如何能够从对方手中逃走?”

“无妨。他们虽然说的是要为武惠公报仇,但是其目的都是为了抓住我,好从我的口中套取一些他们需要的情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杀我的。而且对方携带有猎犬,若是集中起来一并追来的话,仅凭你一人断非对方对手。既然如此,不如让老朽将他们引开,也好为你们两人降低一些危险。”缓声解释着,贾涉神色已然平静的太多了,静的就像是那分毫不懂的深潭一样,让人摸不清楚她的目的。

“可是您?”

萧月张了张口想要劝阻,但是一想如今她们所出环境,也不由得感觉有些绝望。

很明显,若是不依照贾涉的方法,他们迟早会被对方追上并且杀掉,除非这个时候那远在潞州的萧凤出现。

但是之前萧凤能够出现全是因为自萧星手中得知消息,所以能够得逞,但是这一次远在千里,纵然短瞬间将消息传递出去,只怕短时间内也无法赶来。

“萧姑娘。”

贾涉并未回应,与之相反的是他却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一点点的回忆着过往的事情,瞳孔稍微茫然似乎看到了过去的一切,缓声说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总会发生很多的事情。比如说贪腐问题、比如说党同伐异,比如说血腥战争,面对这些事情,总是有一些人会推卸责任,将这些东西撇开,好维持自己的名声。但是你也应当明白,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然的话,这些被放在一边的事情就会开始酝酿,最终就会变成威力无穷的武器,粉碎一切。你知道吗?”

目光重新聚敛起来,他却是落在了萧月那稍微沾染上晶莹泪光的脸颊上。

“但是您?”

“我知道,但是我无怨无悔。任何事情都有其解决的方法,惟一的问题在于,我们究竟愿不愿意去解决?”怔怔的望着南方,贾涉仿佛看到了那正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争执的列位大臣,他们在那里挥斥方遒、纵横捭阖,手下的朱豪轻轻一挥,便可以决定一州、一路乃至于一国的命运。

但是呢?

自从那庆元党禁之后,一切都变了。

变得没有了过往的约束,也没有了以前的尊敬,更没有了过去的矜持。

他们变得疯狂、变得卑劣、变得贪婪,曾经的问题直接被丢到一边,所谓的追求也变成了满足自己的金钱和欲望,当然还有如何占据更多的美色以及宠伶,并且每日里沉醉在烟花柳巷之中,缱绻于闺阁侬语之内,仿佛这里就是一切,就可以让自己得到救赎。

然而在这天下,尚有那凶残、暴戾的北地马背上的民族驰骋。

他们在漠北一代击败了西辽、花剌子模的强大军队,他们在河北山东一代不断地纵横交错灭亡了金朝,他们在泰西之地直接饮马泰晤士河,他们在黑衣大食那里灭掉太多的城池,如今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南下,但是呢?

那群朝堂众臣却浑然未知,依旧沉浸在编织出来的梦幻梦境之中,“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如此场景已然成为了庙堂众人所臆想的一切,他们已经再也没有昔年华夏那开拓进取的精神了。

“水川先生,难道您?”

低声问道,萧月忐忑不安,即使已然明白对方乃是贾涉,但是她还是未曾改变过去的习惯。

“我若无法回来。萧姑娘,你就带着这一枚玉如意回去吧。我想你那师尊,应该能够保住你的安全。”自袖中掏出一枚玉如意,贾涉将其珍重无比的交给萧月,随后他坐在了那马车之上,马鞭一挥当即惊起几缕风尘,朝着山顶奔去。

宇文威默然无语,看着那马车渐渐远去,当即拉住正要赶去的萧月,低声道:“我们走吧。”

“我明白了。”身体一晃,萧月勉强支撑起来,随着宇文威深一脚浅一脚纳入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