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千八百九十四:永恒孤独

玄冥回来的那天,他感觉整个天都亮了,整个世界都活了,坟墓变成了幸福的殿堂,祭奠的花重新变成了美丽的珊瑚海。

只要有她,他的生活就充满光明,他的生命就充满意义。

一切只要有她,就足够了!

他是这样想的,单纯的这样想着,可是,似乎这样想的也只有他而已……

他如往常那样主动去找玄冥说话,想问问玄冥究竟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希望玄冥和他说说,即便只是最无聊的事情,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玄冥没有给他说,甚至没怎么理他,只是蹙着眉应付了一句,便自顾自前往玄冥宫深处闭关去了。

没错,他记得很清楚,玄冥是蹙着眉说的,只有四个字:“别打扰我。”

这四个字,如锋利的刀锋,在他心中划出流血的伤口。别打扰我?为什么是这四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万年来地宫只有他们两,也只有他们相互之间交流,相互之间不用称呼,因为说话必然是对对方。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这四个字,别打扰我,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不想和他交流了呢?

他没有追上去问为什么,他怕玄冥再说出别的什么,于是他默默望着玄冥的背影直到她消失都不肯移开。

“也许,她只是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会好起来的。”他趴在珊瑚海中,心中默默这样想着,再次沉入梦境之中。

这场梦,是噩梦!

梦中他的天塌了,地陷了,世界崩裂了,玄冥宫毁了,武灵世界消失了,玄冥也消失了,无尽的黑暗虚空中只有他在漂流,无助的漂流,无休无止,孤独知道永恒的尽头。

他霍然惊醒吓得浑身发抖,同时他看到了玄冥的身影,玄冥刚刚从宫中闭关出来,眉头依然蹙着,眉宇间可以看出一丝丝凝而不散的忧愁。

她并没有看到他的异常,因为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经过他身边之后,她直接冲出海面消失不见,任由他如何呼唤询问都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没有回答……

于是,美丽的地宫再次变成死寂的坟墓,珊瑚海再次变成祭奠的花,还有一条心伤若死的蛇。

就这样,地宫的演变,以玄冥来回往返为周期开始循环,天亮了天暗了天又亮了天又暗了。

玄冥只是匆匆来去,偶尔和他说句话,也是“别打扰我”,“我很忙”,“守好地宫”,“我要出去”等之类的话。

毫无意义,但也比没有强,至少在孤单的日子里,还有几个字可以咀嚼,虽然这几个字是苦的。

直到有一天,玄冥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那美丽的双眸直视着他,表情中有些哀伤,但更多的还是严肃。

他知道,那不是为他哀伤,也不是为他严肃,但至少她在看着他,于是他立刻精神起来,期待她说出一句更长更有意义的话。

“走吧。”玄冥仅仅说了两个字,然后取出坐标水晶定位了某个位面,并且撕开了传送门。

望着黑洞洞的空间门,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失望问道:“走?这里怎么办?”

“不要了。”玄冥又说了三个字,然后飞入空间门,期间她并没有回头。

“不要了?”九幽煌蛇吃惊的念叨着这三个字,最后看了眼身后熟悉的家,恋恋不舍跟着钻入空间门。

这里是家,但不能没有玄冥,没有玄冥的家,就是他的坟墓,可他却不知道,更大更糟的坟墓正在等待着他。

毫无疑问,玄冥带着他来到了地府位面,玄冥并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只是将灭绝神牌分成了三份,灭魄牌留在玄冥宫,镇魂牌埋在了万亡山,绝神牌则藏在了自己的神魂之中。

“守住镇魂牌,留在这里,等我回来。”这是玄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玄冥撕开空间门消失了。

“等你回来,我会等的,会的……”他趴在万亡山中,守着镇魂牌,小心翼翼含着她最后的这句话,在永恒的孤寂中陷入沉睡。

这一睡,就睡了万年,当真是沧海成桑田,尘埃积累化为地层,兽骨堆砌形成群山,他被埋在了群山之下。

他醒了,可他不愿醒来,也不想动,因为根本没有意义,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好久好久,只知道她没有回来,没有……

“我会等的,会的……”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坚定着自己,给自己在黑暗的世界中点亮一盏灯,点燃一团火。

虽然他很清楚,这盏灯是假的,这团火是灭的,这只是虚妄,无穷无尽的虚妄而已,但他需要这盏灯这团火带来的温暖,虚假的温暖,以便让自己不会在黑暗中彻底冻结。

她也许会回来的,也许就是明天,也许是明天的明天,总之会回来的,应该会的,会的……

就这样,他最终没有等来玄冥,等来的是叶问天,生活还在继续,只不过某些东西已经被深深埋葬,和随着武灵世界毁灭的玄冥宫一起,埋葬。

……

“当年啊,我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很强大的男人。”利维坦用悠远怀念的语气诉说着,语气中能听出痛苦和无奈,但那种爱特有的情愫,却也同样明显。

这句话,连同万年来等待的黑暗孤寂,连同那照亮角落的虚幻火焰,连同记忆中遥远过去幸福的回忆,连同他的心脏和灵魂,全都瞬间碾成粉碎。

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永远永远的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好安静好安静,安静地让人想沉睡,永远永远沉睡,不再醒来。

“煌蛇前辈醒醒啊,别听她胡说,醒醒……”阎魔爱焦急的呼喊声隐隐传来,却被那永恒的安静和黑暗吞噬。

利维坦还在说着,仿佛没有注意到九幽煌蛇的情况,她的眼中多了回忆,回忆曾经那充满甜蜜、酸涩和痛苦的岁月,语气中更多了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他就是万界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