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杏花美酒、遥祭老友

周文钊这处院子占地足有十来亩,中院虽然是婢女仆役们住的地方但是也十分宽敞,甚至比于欣之前的家还要大上许多。

堂堂一品大员、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的府邸尚不如一个五品千户给婢女仆役们住的院子气派,不禁令人唏嘘不已。然而此时的于欣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如何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等待父亲和于家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王主簿把于欣领到一处靠近后院的房间,指着里面说道:“你就暂时先住在这里吧,过几天再听候千户大人的安排。”

每一个来到龙门戍的官宦女眷都会经历这样的一个过程,让她们体验一番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沦落为最下等的婢女的感觉,过几天周文钊再霸占她们的时候,很多人为了继续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便会任他玩弄了蹂躏了。

这便是周文钊的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却十分有用,屡试不爽,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于欣也根本无法逃脱他的手掌心。

于欣跟着王主簿走进房间,迎面扑来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差点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皱眉打量起这间屋子,房间只有很小的一个窗户,上面糊着厚厚的一层窗户纸,屋里面只有一张破床和一张桌子,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地上、床上和桌子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大白天却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线,显然很久没有人住了。

王主簿眼角的余光瞟到于欣的反应,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又是一个吃不得苦头的官宦小姐,要不了三天就会屈服在千户大人的淫威之下,成为他玩弄的对象,发泄****的工具,可是她们哪里知道被千户大人玩弄过的女人,下场远比住在这潮湿而发霉的房子里面还要凄惨。

说具体一点,流放发配到龙门戍的官宦女眷,只要稍有点姿色被千户大人看上的,除了那些祖坟冒青烟官复原职的官宦家属,王主簿还从没有见过能够活超过半年的。

之所以是半年的时间,是因为大概每过半年就会有一批流放过来的犯人,也正是周文钊玩腻了这些女人的时候,王主簿看到于欣柔柔弱弱的,有心提醒于她,但是转念想到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还不知能够苟活到什么时候呢,何必多嘴自找麻烦?便断了这个想法。

过了片刻功夫,于欣逐渐适应了房间里面的光线和味道,想到这几个月来都在逃命,能够安然无恙的到达龙门戍已经是万幸了,便微微向王主簿福了一福道:“于欣多谢主簿大人。”

王主簿摇头叹了口气,不多时令下人取来一床破旧的被子和一张红漆斑驳的椅子,又令人提来一桶清水便离开了。

于欣看着房间里的情形,心说这里以后便是她的容身之地了,不管后面的日子多苦她都一定要坚持下来,等到于家之冤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心中有了坚持下来的理由,于欣便着手打扫起房间来,她先是把房间的门和窗户完全打开,让房间里稍微有点光线,发霉潮湿的气味尽快散去,又把潮湿的被子和发霉的席子放到门口去晒,最后找来一块破布,一点一点的擦拭起房间里的灰尘来。

房间并不大,但是灰尘却堆积如山,于欣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算打扫完毕,饶是她并非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也累的腰酸背疼,手上磨出了水泡。

快到中午时分的时候,王主簿又从于欣门前经过,专门进去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惊讶,浑浊的目光中闪现出一股别样的光芒,这个年轻的女子和之前住进来的女眷颇有些不同,看样子竟然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从于欣的房间里出来,王主簿匆匆来到前厅,看到周文钊竟然和于欣同来的老者相谈甚欢,心中疑惑不已,凑到周文钊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周文钊偷看了戊寒江一眼,向王主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文钊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戊寒江的眼睛,王主簿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戊寒江却听得清清楚楚,竟然故意刁难于欣,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这周千户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戊寒江不动声色,心说自己且在这里待上几日,等到于欣安定下来之后再行离开,去天府寻找徒儿陆逸。

根据两人分别时候定下的路线,戊寒江带着于欣一路北上龙门戍,陆逸则扮成于冕的身份望西南而行去天府之地,戊寒江并不知道陆逸偶遇李慕白、两人结伴向东南而行的事情。

周文钊对戊寒江完全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名面上却不敢得罪他,毕竟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像戊寒江这样的高手又大多脾气古怪,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动荡时代,假如戊寒江真的一剑把他杀了然后逃之夭夭,官府也无可奈何,充其量只是在战死士兵的名单上多添一个名字而已,所以周文钊才对戊寒江客客气气的。

“戊大侠,现在已经午时了,我早已经命下人备下薄酒,要不我们这就去后院用餐吧?”周文钊心说看在这一百两纹银和于欣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的份上,今天中午就便宜了这个老不死的。

戊寒江也不推辞,点头道:“周千户盛情相邀,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天来的匆忙欣儿到现在也没有吃饭,周千户看……”

周千户心中郁闷的直骂娘,心说老子什么时候盛情相邀了?就是和你客气客气好不好?嘴上却故作大方的说道:“无妨,无妨,厨房准备了不少饭菜,就让于小姐一起过来吃吧!”

第三进院落作为周文钊休息居住的地方,豪华程度远胜前厅和中院,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种着几棵果树和花树,一派三个房间都是刚刷过漆没多久,窗户都开得很大,房间里宽敞明亮,桌子和椅子都是用上好的实木做的,茶壶茶杯也都是上等的陶瓷,颇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莫说在龙门戍这样的地方,便是汾阳府衙也未必有这般气派。

早有丫鬟侍女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戊寒江和于欣两人落座之后,周文钊取出一坛香气浓郁的美酒,笑着说道:“戊大侠,这酒可是周末初来龙门戍的时候便埋下的,到现在已经足足十一年了,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美酒浓郁香醇,戊寒江却在房间里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仔细闻的话几乎察觉不到,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清洗,却不知道房间里发生过什么时候?便决定晚上探个究竟。

戊寒江端起酒杯在鼻端闻了闻说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好酒!”

周文钊是好酒之人,手底下的士兵也酷爱饮酒,但是却没有几个人善于品酒,此时突然遇到同道中人,忍不住眉开眼笑道:“戊大侠好眼里,没错,这正是正宗的汾酒杏花村!”

戊寒江的脸上却突然现出一抹悲戚之色,从座位上站起来,端着酒杯来到门口,酒杯倾斜,杯中的琼浆玉液洒在门口,溅起点点晶莹剔透的酒珠,映着门上的红漆,竟如同血珠一样四溅开来。

戊寒江双手捧着酒杯,遥向东南方向鞠了三躬,直起身来伤感的自语道:“陆贤弟,此酒窖藏十一载,而你也离愚兄而去十一载有余,今日便藉此机会,愿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周文钊看到戊寒江将一满杯琼浆玉液洒到门口,又是心疼又是可惜,有些不悦的道:“戊大侠,美酒佳肴在前,何必去想那些伤感的事情呢?”

戊寒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是啊,陆贤弟,逸儿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功夫也小有所成,小小年纪便懂得什么是国家大义、民族大义,和当年的你是多么相似啊!”

于欣听到戊寒江提到陆逸,也不禁心有戚戚,也不知道这个刚认的义弟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一路上都是连绵不断的追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

想着想着,忍不住悲从中来,急忙伸手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痕,生怕被戊寒江看到之后徒增伤感,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凭他的功夫和智慧能够安然无恙。

戊寒江并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只是刚才听周文钊说起这杏花村酒埋在地下十一年了,才触景生情想到老友,这时候很快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回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文钊看到戊寒江对自己毫无防备之心,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在这酒里面放上毒药,把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给毒死,到时候一并奉到锦衣卫指挥使万大人面前,指不定还能再往上升个一官半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