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风雨紫烟、佛门论禅

陆逸并没有见过父亲陆九洲的字迹,但是他知道“风雨紫烟剑法”乃是父亲乃是父亲亲手所创的无上减法,号称“一剑寒光耀九州”。临分别之前,师父戊寒江还专门交代过他,有朝一日定要寻回剑谱和宝剑,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风雨紫烟剑”的剑谱。

陆逸急忙伸手拿起剑谱,小心翼翼的翻开,入眼便是父亲那飘逸灵动、仿若游龙的字迹,他眼前顿时一湿,仿佛看到父亲风度翩翩、跃然纸上,手握承影剑将风雨紫烟剑法的剑意尽情挥出,只见紫烟变换,时而如和风细雨、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如春风化雨,变化之妙、无穷无尽。

“小逸,你这是怎么了?”李慕白看到陆逸脸上时喜时悲,还以为他体内的真气又在乱窜,顿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向他手腕抓去。

不料李慕白刚一出手,陆逸周身便有所感应,只见他想也不想的随手挥出一指,竟反向李慕白脉门店去,电光石火之间正中李慕白脉门,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李慕白只觉脉门一疼,一股怪异的真气顺着脉门就涌进了体内,他心下大骇,急忙后退两步,一脸震惊的看着陆逸,惊呼道:“小逸,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

陆逸一指点中李慕白脉门,这才发觉不对,急忙摆手道:“李大哥,不好意思啊,刚才、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方才他看剑谱正自入神,忽然察觉身边又异动,想也不想随手挥出一招,却没想到李慕白竟然没能躲过去。

李慕白运气调息将体内这股真气逼出来,看到陆逸也一脸不解的样子,突然感觉他刚才那一指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直到他的目光落到风雨紫烟剑的剑谱上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一剑事情,脱口道:“你刚才用的竟然是风雨紫烟剑法中的招式?”

陆逸刚才只是随手一挥,而且是以指代剑,但是招式之中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剑意,正是风雨紫烟剑法中栉风沐雨、紫烟七变的精髓。

李慕白跟随在陆九洲身侧日久,对他的风雨紫烟剑法再熟悉不过,这风雨紫烟剑法乃是“江湖四大剑法”之首,只是剑法高深极为难练,李慕白刚才根本没想到陆逸只看了几眼剑谱就能够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来。

陆逸也是一愣,忍不住问道:“李大哥,你说我刚才使的是风雨紫烟剑的剑法?这、这怎么可能呢?”

李慕白苦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盟主曾以风雨紫烟剑法剑试盟中七位剑道高手,愚兄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正是败在这一招‘紫烟七变’之下,至今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新呢!”

当年九州聚义盟号令天下英豪,李慕白乃是盟中最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太白剑法更是旱逢敌手,却在试剑之时毫无悬念的败在这一招“紫烟七变”之下,虽然后来他因此顿悟,太白剑法更上一层楼,却以此引为平生憾事。

“莫非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慕白看着陆逸手中的剑谱道,“这风雨紫烟剑法便是盟主当年所创,如今又落在小逸你的手中,假以时日待你练成风雨紫烟剑法之时,便是我九州聚义盟复兴之日啊!”

复兴九州聚义盟的期望,师父戊寒江也曾向陆逸叮嘱过,只是陆逸虽然心怀天下,但是在家仇未报、而报仇之路万分凶险,他却不敢妄言号令江湖,令九州聚义、四海归心,毕竟仇人的势力实在太过强大,除了“赤焰万里”万焰烈之外,其他六位蒙面杀手,恐怕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的。

陆逸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李大哥,我……”

李慕白显然心情大好,不等陆逸把话说完,大手一挥道:“先不说这个了小逸,看样子外面浴佛仪式已经结束了,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少林,且去听听大愚禅师讲经论禅去,说不定对以后练武大有裨益呢!”

陆逸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果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到嘴边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向李慕白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风雨紫烟剑剑谱放入怀中,跟着李慕白出了方丈室的房门。

方才听李慕白所言,这本剑谱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蒲团上放着了,肯定是大愚禅师放到这里的,大愚禅师和父亲私交甚笃,想必是父亲预感到自己有难,所以才把剑谱交给他保管的吧?再加上大愚禅师刚才不惜耗费修为帮自己疗伤,陆逸心说一定要找个机会向他当面道谢才是。

浴佛节最重要的仪式便是浴佛,所谓浴佛,乃是指以牛头旃檀、紫檀、多摩罗香、甘松、白檀、郁金、龙脑、沉香、麝香、丁香等种种妙香以为汤水,次第灌浴佛祖金身,籍此涤净众僧心中尘埃杂垢,以使心如明镜。

不过每年浴佛节的时候最令人期待的还是少林寺的得道高僧们开筵讲经、坐而论禅,尤其是今年方丈大愚禅师亲自参与,大禅堂内早已经是众僧云集,还有许许多多的江湖人士,以及从周边村镇上赶来的善男信女。

陆逸和李慕白两人进到大禅堂中的时候,方丈大愚禅师以及他的几个师弟皆已在座,两人便寻到一个距离大愚禅师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陆逸第一次参加论禅,心中充满了好奇,不时的左看看、右看看,心说难道还真像那个小和尚说的一样,这大智胖和尚又去后山喝酒吃肉去了?连这么重要的仪式都不来参加?

陆逸的心中还有些期待,昨天晚上琉璃拜会少林寺诸僧的时候,曾言道望江楼楼主今天会前来少林寺,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琉璃会不会也跟着来?

李慕白看到陆逸坐下之后就一直左顾右盼,忍不住皱眉轻声提醒道:“小逸,静下心来,论禅一会儿就开始了。”

便在此时,大愚禅师的声音悠然响起:“阿弥陀佛,今日少林敝会,诸位远道而来,老衲在此谢过诸位了!”大愚禅师的声音不大,却瞬间盖过了原本嘈嘈杂杂的人声,清晰的传入禅堂之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听起来就好似他站在你的身边、轻声耳语一样。

禅堂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方才还一个个口沫横飞的江湖人士顿时噤声,一起向大愚禅师望去。

陆逸看到大愚禅师左侧的戒律院首座湛明禅师向下做了一个拈花的手势,看似像是迦叶尊者拈花微笑一样,但这指法中竟然暗含着即为厉害的擒拿手法。

禅堂之内突然响起木鱼之声,顿时就听到端坐在禅堂四周的僧人们沉声念到:“佛告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昔在然灯佛所。于法有所得不。不也。世尊。如来在然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须菩提。于意云何。菩萨庄严佛土不。不也。世尊。何以故。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须菩提。譬如有人。身如须弥山王,于意云何。是身为大不。须菩提言。甚大。世尊。何以故。佛说非身。是名大身。”正是《金刚般若波罗密经》的第四品。

数十位僧人的声音不大,但是齐声念出来却一下子就把在场的武林人士给镇住了,这些人平日里最爱干的就是单打独斗逞英雄,充其量几个打一个以多欺少,甚至小一点的门派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人,何曾见过这样庄严肃穆、整齐划一的阵仗?

大愚禅师知道自己这位师弟掌管戒律院已久,确实不太喜欢今天这种人声嘈杂、毫无秩序的情形,是以虽然他并不是很赞成湛明的做法,倒也没有出言呵斥,而是双手合十向众人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佛门论道乃是极为枯燥之事,各位若觉无趣,可先行去禅房休息,待用过午膳之后,便可自行下山离去。”

湛行禅师突然高唱一声梵号道:“师兄此言差矣,正所谓‘月中桂子落,天香云外飘’禅意无穷尽,何言多枯燥?”

大愚禅师笑而不语,湛真禅师却接口说道:“湛行师兄,岂不闻‘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忽教惹尘埃’?神秀久随弘忍法师参禅,尚觉心中枯燥,偶惹尘埃,不是无趣而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湛真禅师故意以神秀之偈语为喻,顿时令寺中一众僧众心中拍案叫绝。

陆逸倒是听过六祖慧能的故事,这时候蓦然警觉,原来从大愚禅师开口的一刹那,这场别开生面的论禅就已经拉开了帷幕,端的是妙趣无穷,可是大智禅师为什么说论禅了然无趣呢?

湛行禅师倒不慌张,神情一如方才,反手指心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湛真师弟如此说来,岂不落了下乘?”

湛真禅师脸上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反问道:“既然无一物,无处惹尘埃,又何来有趣与无趣之分呢?”

禅堂内的武林人士听的晕头转向,在座的僧众们却心中猛然一惊,本以为湛真禅师开口论禅,乃是为了帮助湛愚方丈,岂不料他在和湛行禅师斗禅锋的时候,甚至连湛愚方丈的禅语都一并否定了,当真是令人眼界大开,仿如醍醐灌顶。

湛愚禅师这时候才开口道:“既然两位师弟方才皆提及六祖慧能的事情,今日我们这论禅的主题,便以‘见性成佛’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