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回 瓮中捉鳖

赵同光此去会稽山一共带了一万二千兵马，其中八千人负责封山，另外四千人则在山脚清幽处搭建起临时行宫来。这四千人马俱是修建城池的精壮之士，虽然时间仓促，但他们只要动起手来，一两日内便将一座小有规模的宫殿建造出来。待圣驾降临之时，赵高便可在此观摩指挥秦陵的发掘事宜。

赵同光的兵马前脚刚走不久，殿前指挥使带领的八千禁军便拥簇着皇帝、妃嫔等人向会稽山进发。只是赵高把此行当成与妃嫔游山玩水之旅，待他抵达之时，已是两日以后的事情了。

赵高在大臣们的拥簇下在行宫进驻下来，然后再听取部将对秦陵探查的报告。在得知整座会稽山下都是秦陵地宫时，赵高亦忍不住感叹起来。

“这秦皇倒也会享受，一座陵墓竟然占了十几片山头，却不知里面究竟埋了多少宝藏，封存了几多甲士？”赵高兴致满满的说道。

“秦皇一统六国，将天下所有财宝皆据为己有，又对百姓横征暴敛，他所拥有的财富要填满这几个山头却是绰绰有余的事情。”大臣们纷纷议论道。

礼部侍郎赵宁先是唤来一僧一道在秦陵前设坛作法，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又领着这一僧一道向赵高行礼，然后要求赵高换上天帝衣到祭坛上去拜谒秦皇天灵。赵高虽然对秦陵中的宝藏大为着迷，但心中却也害怕这幽冥鬼神之说，便叫上殿前指挥使与他同去。

只见赵高在这一僧一道的指引下对着山陵恭谦敬香，末了还念念有词的请愿起来，仿佛这样一说，秦皇在天之灵就会遂了他愿似的。

仪式结束后，赵高便捧着始皇圣剑走向秦陵入口，而四周早已是密密麻麻列队站好的禁军队伍了。

赵高按着指引走到墓口前，但见得其中阴森黑暗，赵高亦是惊恐起来。

“圣上莫惊，通道内皆有士兵执火站岗。您再往前十余步就可以看到一个封印台，到时候您再把始皇圣剑插入封印台中的缺口，秦陵自然打开，其中的百万雄师也将永远听命于陛下。”刘格物恭敬的说道。

赵高听他一说，便忍不住对秦陵内的盛况憧憬起来。但他才迈出一步，便又觉得幽暗处似有鬼魅飘忽。惊悚之下，赵高竟然将始皇圣剑就地一丢，然后大喊大叫着往陵墓门口疯狂跑去。

赵同光、刘格物等人皆大为意外，其他跪候在祭坛旁的大臣们亦是惊慌失措起来。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赵高少时被金兵追杀时落下的恐慌症，一旦进入幽闭空间，他就会幻想出各式鬼怪狂魔朝他追来。

只是赵承宗等人却不会错过了这样一个绝好机会的，赵高才迈出几步，便忽然觉得身后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在牵扯着自己。他越是想往外面跑，身子就越是不由自主的要往墓口深处退去。赵高只道是有恶鬼缠上了自己，便慌乱着大声呼救。

但是左右持火把守的禁军却毫无反应，埋伏在陵墓中的孤云教主一早就点了他们的穴道，如此他们又怎可能还有什么反应呢？而秦陵外的士兵没有赵同光的命令也不会轻举妄动，如此就只剩得一干大臣和嫔妃们在陵墓外干着急。

赵高在惊恐尖叫中被带入秦陵内的一间墓室里，当灯火点燃之时，他却看见对面正端坐着一位黑衣人，这却不正是孤云教主了吗？赵高吓得双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哭喊道：“朕为天下黎民着想才闯来此地，实是无心冒犯，还请始皇帝陛下见谅。”

孤云教主听了却是哈哈大笑道：“始皇帝？始皇帝？你叫我始皇帝？！”

赵高见他言语中气十足，并不似幽冥中人，如此才低声问道：“莫非你不是始皇帝？”

孤云教主却并不答话，反而狠狠的盯住了赵高，良久才说道：“赵家出了你这么一个软骨头，活该要亡国亡种。”

赵高仍旧摸不准这黑衣人是何来历，便只得支支吾吾着不敢对答。

“我赵宋王朝交由你这么一个软弱之人打理，真是老天无眼。”孤云教主又骂道。

赵高听他口口声声说“我赵家”、“我赵宋王朝”之类的话语，便也心下好奇起来。只是不等他问，孤云教主已经说起话来。

“你可知我是谁？”孤云教主沉重说道。

赵高摇摇头，只盼他能自己把身份亮出来。孤云教主于是从太祖赵匡胤文治武功说起，却是说一份太祖的好，便骂一句赵高的窝囊。赵宋历来推崇赵匡胤，赵高虽贵为一国之君，亦不敢与之比较，所以无论孤云教主在对比后骂他了什么，赵高都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孤云教主说完太祖赵匡胤的文治武功后，又语调一转说起“烛影斧声”的事情来，说罢却直骂太宗赵光义是杀兄夺位的狼心狗肺东西。赵高虽见不得自己祖上被人这般辱骂，但慑于孤云教主淫威，他亦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是他越是这么委曲求全，孤云教主就越是瞧不起他，就越要将太宗赵光义骂得一文不值。

但再软弱的人也会有个底线，当孤云教主将赵光义一脉悉数骂尽之时，赵高终于开口反驳了，在他看来，仁宗、神宗俱是明君，真宗、英宗亦多有仁政，并不像黑衣人说的那么不堪。

孤云教主听罢只悲怆笑道：“年年对外纳贡称臣，日日担忧敌国压境，这样的国君能称得明君？区区一个西夏小国竟能困他几十年，这样的国主能有作为？”

有宋以来，边境危机一直就没有彻底解除过，孤云教主说的这些也正是赵高一直以来的心病。需知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殁于金国入侵的，在那一场变故后，赵高亦是死里逃生才捡回一条命。在孤云教主咄咄逼人的发问下，赵高竟委屈的哭出声来。

“你也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孤云教主厉声呵斥道。

赵高身子一颤，便这才停下哭声来。

“你骂也骂够了，何不放我出去？”赵高哀求道。

但孤云教主却仰天大笑道：“你就想知道我是谁？”

赵高此刻只想求生，哪里还关心这些。

“我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才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你说我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了你？”孤云教主问道。

赵高心头一冷，只绝望的哀求道：“你若放了我，你要什么东西朕都给你。”

孤云教主听罢便紧紧的盯住赵高，但赵高却不敢直视他这犹如锋芒般凌厉的眼神。孤云教主也知道赵高不是个经得住吓的主，便收回眼神说道：“如果我要你退位让贤，你可愿意？”

赵高一愣，却是久久答不上话来。他原本以为孤云教主劫掠自己不过是为财而已，想不到对方一开口却要龙椅宝座。赵高纵然再胆小，也不敢将祖上传来的基业拱手让人，否则他必将被世人唾骂要遗臭千年了。

“非我量小，但江山乃祖上千辛万苦打下的，我自不可交于外人。而时下金国南侵在即，一国易主亦非好事。”赵高终于难得坚定了一回。

孤云教主却看不上这些，只追问道：“你是怕丢了祖宗基业，死后入不得太庙吧？”

赵高不敢回答，只坚定表态无法将皇位传给外人。

“哈哈，其实我也姓赵。”孤云教主有些悲凉的说道。

赵高大为意外，但旋即又说道：“天下赵姓何其之多，然有帝相者只此一脉。”

“呸！你祖赵光义也是抢了太祖的位子的，否则皇位有他什么事？他和他的子孙又何来的狗屁帝相？再说了，你赵高老来无子，不传位出只会断送了社稷。”孤云教主骂道。

“不管怎么说，你非皇室中人，我都不会答应传位给你的。”

“哈哈，你就这么确定我非皇室中人？”孤云教主问道。

赵高却也不傻，靖康之变后皇室被洗劫一空，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排行第九的藩王来登基继位。只是当时被洗劫的都是赵光义后人，而太祖赵匡胤一脉却因为失势而散落江湖。

“这就是天意，赵光义弑兄夺位人神共愤，所以老天要惩罚与他。而我太祖一脉却因祸得福得以保全。偷来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的，你们窃居帝位多年，早该归还给我太祖一脉的人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高借着灯光扭头望去，却见得一裘金袍加身的赵承宗正徐徐朝自己走了过来。赵高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救自己一命的大侠，那个被朝野传颂义士，那个侠肝义胆的豪杰竟然是妄图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陛下勿要惊慌。我给你介绍一下吧，待听我说完，相信陛下就知道我们为何会行此下策了。”赵承宗却平和的说道。

赵高依旧摸不着头脑，但不待他多想，赵承宗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而重点就在于他和孤云教主的身份上。当赵承宗拿出那枚太子印章和世袭家谱时，赵高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黑衣人乃是德昭太子的嫡孙，赵承宗乃是德昭太子的玄孙辈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