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火气

春节过后，滨西市的商务中心又恢复了生机，朝九晚五的白领们在眼睛一闭一睁间就从休息时的状态转变为工作时的兴奋，即显职业又显敬业。

全盛集团本部在市中心一座现代化商务写字楼的十层和十一层，李全当初想自己弄块地，然后在上面建个楼作为集团本部，怎奈光批地这块就遇到了困难，许久也没有解决，再加上资金问题，这个想法也就泡了汤，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市中心租了写字楼的两层，作为集团本部。

阳光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明媚，志涛从李美芬家一走出来，立马被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犹如圣童转世。他的确完成了一个跨越，完成了从混混到正经工作者的转变，和圣童转世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

出租车载着志涛到了李美芬给他说的全盛集团所在写字楼的楼下，一下车，他很自然的整理了一下衣冠，调整了一下心态，走了进去，直奔电梯上十一层。

李全的办公室就在十一层，第一次来，志涛应该和李全见个面，看看他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工作。

志涛对李全给自己的工作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凭他对李全浅显的了解，也知道他不会给他不信任的人多好的活干。志涛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自己要在这里干，就不怕从最底层做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走出电梯，志涛眼前的情景就让他大吃一惊，作为一个公司，里面的职员必须显得很忙碌才对，这样才能显示出公司的蒸蒸日上和生机勃勃，也能体现出员工的活力。可十一层的景象和志涛想象中的截然相反，不仅没有忙碌的景象，连人都没有看到一个，办公用的格子间有好多，桌上面却满是灰尘，显得清冷和萧条，好似一座空城。他还真的不太相信李全会在这一层有个办公室，就算大白天，看着这空荡荡的景象也觉得瘆人。

“小子，你从哪里来的，知道这里不准外人进吗？”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站在志涛背后说道，吓了他一跳。

“我叫林志涛，是你们老板李全叫我过来的。”志涛腹诽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却表现的很礼貌。

那人没有怀疑志涛所说的真实性，头一摆，意思是说跟我来。

这十一层，一般情况下不来人，就算是办公楼里的保安，也不在十一层多逗留，或许因为李全所在，使这十一层充满了杀气。

那人带着志涛来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是李老板的办公室了，他在。”

志涛微鞠一躬，表示感谢，刚要敲门，便听到办公室里面传出的吼声，“你们这帮废物，年前不是都谈妥了吗，怎么现在就变卦了呢，你们是怎么办的事！”他把手收了回来，侧耳听着里面还会传出些什么。

李全的火气还真是大，志涛听着他即难听又声音大的骂声，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疼。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呢，得，信息没有，但是骂人的话志涛却学了不少，如果骂人有学位，那李全肯定取得的是博士学位。

志涛很谨慎的退了两步，离李全办公室的门远远的，这样可以保证耳根子清净。单从他听到的第一句话来分析，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李全这么生气，那这件事肯定对他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他手下给办砸了。

不多会儿，两个显得垂头丧气的人从李全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都没看站在门边的志涛一眼，就走开了。

志涛走近门，厅里面再没有说话声，显然里面除了李全没有了别人，他敲了敲门。

“进来！”李全就像是关不住的煤气灶，怒气如火苗般时不时的往上窜着。

听到李全同意，志涛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李老板，我来了。”

李全的火气还没消，脸色自然不好看，也就没给志涛好脸色，冷冷的说道：“志涛兄弟，在我这里想干个什么活。”

想干什么活？那得看你这里有什么活。

“随李老板安排。”志涛说道，并没有谦虚和恭维，这层冷落的样子，也真不知道他的公司里能有些什么活可干。

好大的口气，李全不喜欢有些自大的人，便随口说道：“那你就去市场部吧，那里正好缺人手。”

“好的。”

志涛对市场部这个部门了解不深，不知这个部门具体是做什么的，既然李全让自己去，自己就去。他来全盛集团的目的不纯粹是为了赚钱，除了这个那就是认识事物，学习事物。

李全那难看的脸色让志涛不想在这里久待，既然已经给自己安排了部门，志涛没多说什么客套话，就要起身告辞，“那李老板，我先去市场部报到了。”

“去吧去吧。”李全有些不耐烦，也没有留志涛的意思。

志涛一个转身，就离开了李全的办公室，将房门轻轻带上。待志涛走后，李全望向房门，目光过了许久才收回来。

李全靠在真皮面料的老板椅上，脸上布满了忧郁和焦虑。

全盛集团成立一年有余，却总不能走上正轨，这让李全很是发愁。趁着一开始自己有些余钱，就二不唧唧的收购了几家公司，收购回来后才发现这些公司都是半死不活，等于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年前他又看中了城西边的一家钢厂，估计那厂的老板和李全一个样，不懂啥管理，钢厂被弄得资不抵债。虽然厂子有些债务，但是里面的制钢设备还都是比较先进的，正是看中这一点，李全准备买下这个厂子，好干点实业。就算将来卖不出一吨钢，厂子所占的那片地也能值个钱。李全认为买下这个钢厂再怎样也会稳赚不赔。他马上派人跟钢厂的厂长接触，厂长看在钱的面子上也答应要卖给他厂子。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在年后生了变数，钢厂厂长突然说不卖厂子了，即使李全加了钱，厂长也不卖厂了。这能不让李全恼火嘛。他又派人调查了厂长不卖厂的原因，结果更让他恼火。

志涛出了办公室，却不知道李全所说的市场部在哪里。这十一层肯定是什么部门了，只能先去十层找找看。一层的距离，用不着坐电梯，走楼梯更快。志涛沿着安全出口的标示找到了楼梯，就沿着楼梯往十层走。

还没走到十层，志涛就听到人们的说说话声，他心中一喜，就加快了脚步。

十层的景象和十一层那真是天壤之别，这里好不热闹，每个格子间里都有人，看样子很忙碌，时不时有穿职业装的人，手里拿着一摞打印出来的文件，从志涛面前一闪而过，就像把志涛当做了空气。

这才像是个公司的样子嘛。

“志涛！”

因为火车上短暂的相遇，志涛对这声音还是极为熟悉，定睛一看，吕灿站在自己不远处，正朝这边招着手。

志涛一个箭步走到吕灿面前，心中有些小激动，自从上次吕灿出现在自己那有些邪恶的梦里之后，她的身影便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好久不见。”志涛亲切的说道，看着吕灿圆圆的脸庞，又说：“看来你在家这段时间，伙食肯定是不错的。”

吕灿知道志涛是在说自己胖了，回击道：“你也是。”

这段时间志涛不是在爷爷奶奶家就是住在李美芬家，晚上也就不举哑铃和做仰卧起坐了，有了点肚腩。健身就是个要坚持的活，你练出一身肌肉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你要是想有一身五花膘，那一两个月就行。

志涛呵呵一笑，将玩笑带过，“吕秘书，怎么没见你跟着老板？”一个秘书跟着老板，随时听老板吩咐，这才有个秘书的样子嘛。

“进屋说，别在这里站着挡大家的路。”吕灿将志涛让进了屋，在公司里，志涛称呼她为吕秘书，她并不反感，她喜欢将工作和生活分开来，互不掺和。

说是屋，倒不如说是用四面大玻璃在十层圈出块地，成为了吕灿的办公室。这里陈设简单，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加上一张迎客的沙发，其前面再有一扇茶几，旁边一台净水机，这就是全部了。想想，很符合吕灿的性格，简单干净。

办公桌上整齐的落着一沓文件，旁边摆着一部乳白色电话，显得井井有条。

“李老板喜欢独处，他有什么事会打电话。”吕灿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吕秘书，你在这里可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志涛通过玻璃墙就能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职员，同样，外面的人也能将吕灿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里，我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吕灿不在乎的说道，她给志涛倒了一杯水，又补充道：“这样，对我也挺安全，就算再放肆的男人，只要还顾及脸面，在这里，就不能对我怎么样，不是吗？”

他人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被外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当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只是志涛听她说的话，像是在对自己所说，感觉怪怪的，却也不知道怪在哪里。

“对，挺智慧的。”

“你怎么来了，是来这里办事，还是以后就要在这里工作了？”吕灿问道，对志涛出现在这里，她并不感到意外。

“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那恭喜你了。”吕灿说的很平淡，既不高兴也不苦恼。

在那天志涛为李全挡刀，吕灿就有他会来全盛集团的预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来了。自从列车一遇之后，她的脑海里会时常出现志涛的影子，好像她对志涛也来了感觉，可她知道，她不属于全盛集团，更不可能对这里的其中任何一个人有除了工作以外的其他关系。

吕灿很清楚全盛集团的情况，志涛来这里，让她颇有种明珠暗投的味道。

“谢谢！”志涛感到她说话的语气并不中肯，但他必须由衷的感谢。

“老板让你去哪个部门了？”

“市场部。”

吕灿很复杂的笑了笑，说道：“好，市场部也不错。”

在这两层楼里，唯一有用的部门估计也就财会部了，好歹可以记个账，知道钱都怎么花了。其他的部门一个个的跟吃闲饭似的，就拿市场部来说，李全根本不知道这个部门的具体职责是什么，就成立了这个部门，挑进部门的人大部分都是跟着他以前打江湖的手下，更是对业务一窍不通。这些人什么都不会也就算了，还仗着跟在李全身边时间长、资格老，对其他人吆五喝六，这让其他同事见了他们都躲着走。

志涛这次到了市场部，弄不好得受欺负。想到这里，吕灿倒有点为志涛担心。

“吕姐，吕姐！”

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年轻人，进屋后，他们并不客气，一个人走到净水机那边接水，一个人就很随意的坐到了沙发上。

志涛一看，这两个人不就是刚才被李全训斥的那两个人，看样子他们和吕灿很熟。

“被训了？”吕灿问道。

“可不，也算我们倒霉..”

其中一个人刚要说，见到志涛欲言又止。志涛看着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吕灿觉得有必要将志涛和他们互相介绍一下，边指着志涛说道：“这是林志涛，刚来的，市场部的，是自己人。”

志涛对“自己人”这个词很敏感，全盛集团的内部情况他还没有了解透彻，不想太快的将自己划为某一拨人，心里虽这么想，但吕灿将他划为自己人，他也没有反对。

还没等吕灿再介绍这两个人，他们中的一个就抢先说道：“我知道你，你替我们老板挡过刀。”他说着就将一只手伸了过去，“我叫唐飞，唐朝的唐，飞翔的飞。”

志涛礼貌的伸出去手，和唐飞相握。

吕灿是几个月前才到全盛集团，她虽是李全的秘书，却不是他的嫡系。从唐飞的自我介绍和礼貌动作来看，他身上毫无任何江湖习气，再加上他和吕灿这么熟，志涛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和吕灿同时来到全盛集团的，同时来到某地的一些人往往容易产生一种同志之情。

“我叫徐琛。”另一个人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没有表现的如唐飞热情，表情严肃，有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之感。

志涛看得出徐琛内心有种警惕，这种警惕出自于对对方的不信任。

“这两个人和我一同来到集团的，所以比较熟。”

吕灿的话印证了志涛的猜测，这让志涛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有了一丝得意。

双方都介绍完了，吕灿便说道：“唐飞你接着刚才的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