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剑水
欧阳劲卓立山巅之上，俯视着山下千里平原。
此时夜色已深，月光也被厚重的阴云完全遮蔽，山下的视野一片漆黑，只有远方湖边的一处山庄，亮着虚虚实实的几许灯火。
欧阳劲一身黑袍，仿佛和周围无边的黑夜融为一体，山风吹来，黑袍猎猎作响，恍惚间，他隐藏在昏暗之中的面容，可以依稀瞧见几缕微白的须发。
山顶如此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站在欧阳劲身后的心腹手下李阴地便上前两步，十分恭敬的道：“主上，子时将到，好戏要上演了。”
欧阳劲嘴角微扬，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更加专注的凝视着远方……那座湖边亮着几处灯火的山庄，就好像正在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厮杀大戏。
“阁主暗中查访多年，方知《剑诀》密卷落入铸剑山庄庄主叶天放手中，此番前来，主上若是成功取得密卷，阁主必定大喜，下次长老会上，主上的地位也必将超越法堂执事，接管鬼星阁的金星任务……”李阴地滔滔不绝的陪笑道。
听到这些，欧阳劲脸上的笑意更甚，似乎这样的未来已经出现在他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李阴地见主上心情越来越好，暗忖如此美言果真奏效，正想再多说一些的时候，远方湖边的那座山庄，就突然间变得火红一片。
“起火了！”李阴地惊呼道，“主上，武堂死士得手了！”
欧阳劲看着远方那起大火，脸上的得意之色终于完全绽放开来，声声长笑回荡在这片阴冷的山峰之上。
这一夜，铸剑山庄，火焰滔天，血流成河！
……
黎明时分。
欧阳劲下山，来到了满是灰烬的铸剑山庄门外。
在这里，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袍人聚集于此，他们不仅全身衣袍皆黑，就连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面具，只有面具上那两个漆黑的孔洞，可以隐约看到他们各不相同的阴冷眼眸。
“如何？”欧阳劲走到黑袍人前方，淡淡的问道。
“回主上，铸剑山庄庄内一百三十三人，无一活命。”为首的黑袍人恭敬回道。
欧阳劲眉头猛地一挑：“一百三十三人？怎么少了两人？”
根据行动之前得来的情报，铸剑山庄共有人口一百三十五人，而欧阳劲此番前来，所带人马是鬼星阁武堂全部死士，共计两百五十六人，近乎两倍的人手，让欧阳劲认为这次突袭，必定万无一失。
所以，在大战前夕，他才会带着心腹李阴地，到铸剑山庄南边的无峰山上观戏。
可没想到，这时听到的汇报，却是少了两人。
“回主上，铸剑山庄庄内，只有一百三十三人，包括庄主叶天放在内，全部死亡，只是……”
“只是什么？那少的两人是谁？《剑诀》密卷又是否到手？”欧阳劲冷声喝问，脸色也越发的阴沉下来。
“回主上，是铸剑山庄的齐风长老和庄主叶天放的小女儿叶心然，昨夜他们并不在庄内，而《剑诀》密卷，属下搜遍铸剑山庄，也没有丝毫发现……”
听闻如此结果，欧阳劲目眦欲裂。
※※※
半月后。
铸剑山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也有无数人为之幸灾乐祸。
有人悲，有人喜，江湖中事，不外如此。
这天，北方的长安城内，一家名为‘迎来’的客栈里面，有一老一少两个人隐于角落处的一张方桌旁边。
老人满头白发，身上的衣服也是破败不堪，在老人身边，坐着一位少女，她身上的衣衫虽然没有老人那般破旧，但一眼看去，也能知道……这衣衫多日没洗了。
桌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食物，这些食物用光了老人身上最后一点碎银。
“齐爷爷，您也吃一点吧……”少女轻声说道，言语中有着弥漫不开的悲凉。
“唉……”老人无声叹息，脸色尽显疲惫。
这两人正是铸剑山庄幸免于难的齐风长老和庄主叶天放的小女儿叶心然。
惨案当天，叶心然随齐风长老外出采购，恰好遇到扬州城弦音坊一年一度的弦音大会，叶心然玩性大发，方才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当晚夜宿扬州客栈，也因此避开了铸剑山庄的这一场惨重浩劫。
当铸剑山庄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消息传到扬州城的时候，陷入哀恸之中的齐风长老，立即做出了北上的决定，庄主叶天放对他恩重，他必须要保全叶心然这铸剑山庄的最后一丝血脉。
从扬州始，北上洛阳，再取道枫林山，西至长安城。
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便是位于长安城西边的一处深山。
深山有名，名为剑阳！
……
傍晚。
齐风长老带着叶心然出离长安，来到了剑阳山下一条名为‘剑水’的河道近前。
剑水河自剑阳山而下，时至深秋，河水向外散发着丝丝凉意。
只要渡过这条剑水河，再向西边行走一二里地，就可以抵达通往剑阳山上的路口。
齐风长老极目远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急切：“心然，我们再走快一些。”
“是，齐爷爷。”叶心然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目光无比坚定的说道。
嗖嗖嗖----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渡过剑水河的时候，身后的官道上，却突然响起一阵疾速奔跑的破风声。
齐风长老大惊下蓦然转身，循声看去，只见虚虚实实的几道黑影，正以无比迅疾的速度向他们这里掠来。
齐风长老立即将叶心然护在身后，对着黑影掠来的方向怒喝道：“来者何人？”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紧随而来，“取你性命之人。”
“好大的口气！”齐风长老怒极，同时运转全身功力，让自己时刻保持在待战状态。
来者不善，这一战不能有失！
嗖----
言语间，官道上的黑影猛然加速，傍晚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尖，直取齐风眉心而来。
※※※
“长安城外剑阳山，剑阳山上剑阳殿，剑阳殿内大道修，剑阳山下剑水流……唉，真是无奈啊，同为剑阳弟子，别家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在修习道法武功，而我……剑阳宫有史以来最为帅气……哈，最为帅气的弟子，却要下山给师父打酒买肉，你说说，哪有天天喝酒吃肉的道士？”
一位俊朗少年，在剑水河另一边的山路上缓慢的走着，说出的话，也由一段广为流传的童谣，转变为对师父的抱怨。
少年身穿白色道服，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极为耀眼。
“咦？”
少年临近剑水河畔，突然听到对岸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战声。
“这是……有人在打架？”
少年神色顿时兴奋起来，赶忙加快脚步，向剑水河疾跑而去。
“哇……”
少年跑近，看清对岸交战的状况之后，立即惊叹出声。
“这老头真厉害啊，居然以一敌四……”
少年藏身在一棵枯树后面，嘴里却是念叨不休，似乎对这样的打斗极为好奇。
毕竟，这里是剑阳山下，而在他以往的记忆里，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在这里闹出事端的。
噗----
少年的夸赞声尚未消散，一道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便极其刺耳的传了过来。
“呃……”少年瞬间有种吃饭被噎到喝水被呛到的感觉。
因为，他刚刚夸赞十分厉害的老头，居然被敌人一刀洞穿了胸膛！
老人的身体倒飞而起，摔在河边冰冷的泥土地上。
刺眼的鲜红血液狂飙而出，让人不寒而栗。
“齐爷爷！”少女清脆尖亮的惊叫，给这抹夜色再度平添几分诡异。
少年这才注意到，原来打斗地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面，居然还藏有一位妙龄少女，而她这声惊叫，显然是因为这‘厉害’的老头被人重伤所致。
“好多血啊……”少女语带哭音，神色慌乱，用自己的衣袖不停的擦拭着老人胸口涌出的鲜血。
“心然，快……快跑……”老人声音颤抖着说道，满是鲜血的右手，再次死死的攥成拳头，而眼神，则无比凶狠的盯着不远处的四个黑衣人。
敌人太强，他只身难抗。
但即使要死，也要为叶心然争取出一丝足以逃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