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圣上喜欢踢球

“姐应该是恩相，姐来了！”

“好，你们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看好衙内，这几天不要出府！”

高俅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假山上的仙鹤。

“父亲大人，你有心事？”走过来的就是姚黄。

“怎么样，我让你打探的，可有消息？”高俅急切地问。

“或许是女儿去得迟了，四个城门都没有宋江的身影。守门的刀客都仔细查看过了，确实没有又黑又矮的胖子经过。”姚黄有些不解地说。

高俅担忧：“难不成他宋江还敢在京城？”

“父亲大人，我看父亲是把宋江想得太厉害了，量他一个草寇，文不文武不武的，一个泥鳅入海，能掀多大风浪？！”

高俅抬起头来，姚黄这才高俅额头红肿的狼狈样：“爹，你这是怎么了！”

高俅不让她摸：“不妨事，已经涂好了上等消肿药，皇上斥责我办事不力，你这个哥哥，惹出了祸端啊”

“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姚黄一时气愤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你知道你爹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姚黄听说过一些传闻，此刻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当年就是喜好舞刀弄枪，专一好结交武林人士！家人都觉得我不务正业，没一个支持我，我无钱结交那些厉害人物，只好在市井里打浑，学些吹弹歌舞、刺枪使棒，还有就是相扑顽耍、诗书词赋，但是我最好的是蹴鞠。就在这京城帮闲，帮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便被他父亲在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理由是“带着他儿子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府尹把我断了二十脊杖，送配出界发放，整个京城里人民不许容我在家宿食。”

想想当时落魄的光景，看看现在衙内横行京城，高俅心里似乎有复仇的快感。

“我便去了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柳大郎，名唤柳世权。他有一个侄子叫柳云飞”

姚黄震惊道：“柳云飞？莫非是那名满天下的柳公子？！”

“不错，就是他！他今年还专门来拜访我一次，我伸手就给了他十万两的银票！只是当时我不便认他而已，他说自己是柳樵夫，柳大郎已经到了信州”

“父亲果然出手阔绰，这样的价码谁能出得了？！”

“十万两不过是报恩的，柳大郎当年收留我三年，也是在这三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难道不是学武？”

“这三年是苦练武功的三年，我曾在京城被王升一棒打倒，三个月都不能起床，此仇算是报了三年出不了一个剑客！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一年苦练就能成为绝顶高手？那三年，我懂得了这个社会，人不能指望别人扶，都是扶竹竿不扶井绳的，为什么？因为人所有的关系，都是基于价值的交换，你有价值的话，别人都会高看你，你若没有价值，别人会弃之不顾。富在深山有远亲！所以我对柳大郎，有一种无名的感激。他不图我以后飞黄腾达，越是这样我越是感激。我才知道原来我之前的能力只能够给人帮闲，充其量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要真正有一技之长，让我在别人那里有无法替代的价值。”

“今年柳公子拜见我之后，我就派人查这个柳樵夫的底细，当时没查到，我不死心，一个寻常的樵夫如何对对子那么顺利，那么有气魄？直接把伍虞侯噎个半死？我派人专程去信州，找到了柳世权，银票早已送到，我才知道，原来柳世权有个过继出去的哥哥，叫柳原字世坤。”

“你当然不知道柳原是谁，当年他在朝为官，为人正直，因为牵涉到苏学士的诗案，遭贬官千里，途中被人暗杀。柳世坤就是柳云飞的父亲。”

姚黄震惊得无以言表：原来柳公子竟然身上背负有家仇？！

“当时是谁下的手？”

“谁下的毒手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刚从淮西回京，认识了当今圣上，只顾着陪圣上踢球作乐，根本也管不了外面的事。”

“后来去了西北军中，我一直牵挂这案子，偶然间查到了庄子和，他也在暗中查，刚有些眉目，他就死于流矢，线索就此断了。”

“现在想查明白，都是无缘无故地断了线，不敢惊动太多人，信得过的人越来越少，时间久了，很多人都死了，就更难查了。”

“你要查一查，替我给故人还一个人情。”

姚黄应下，好奇地问：“父亲今天怎么和我说起了这些？”

“有些话早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林灵素也服侍过苏学士，知道我很多事。人们喜欢说自己出身贫寒，那是身居高位之后的故作姿态——我就很不喜欢给人当厮的光景，尽管我在苏学士那里学会了很多，要不怎么能入得了圣上的法眼？圣上是个大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光会踢球是不行的！”

每有苏门子弟入京，高俅都会好好款待一番，并且给足各种费用，这便是念当年的恩情。然而人在报恩的时候，难免会想起自己落魄的不堪，想起那些笑话自己笨拙的人。

“对了，柳云飞原名不叫云飞，他本名柳韵斐，柳原希望他写出文章立意新颖、别有韵味、文采斐然。至于为何改名，为何流落江湖，这就不得而知，你也要查清楚！”

姚黄应声，正要往外走，忽然停下脚步：“爹爹也要当心，朝野之中各种非议之声。伴君如伴虎”

“我女儿长大了！‘伴君如伴虎’这话没错，但是你知道老虎的威风，只要把老虎伺候好了，哪怕是它的随从狐狸，都会很威风。老虎能吃人，也能驮着人，有的是骑虎难下，有的是伏虎英雄。林灵素没当国师前，给我讲过《易经》里有‘履虎尾，不咥人’的话，我一直记得。哪怕是你仇人说过的话，只要对你有用，也要记得！”

“皇上骂得狠，提的也快，总要有人替皇上承担骂名，哪怕是千古骂名！不然他养那么多大臣作甚？王安石说冗官太多，所以上书神宗皇帝，有了熙宁变法，可是冗官少了吗？既然天下是他一个人的，总要有帮忙的，有帮闲的；有帮着杀他看不顺眼的，有帮他敛财的；有骂的，有夸的；有弓着身子送他爬墙头的，有挖个地洞通青楼的！”

“至于蹴鞠，圣上喜欢踢球，喜欢在外邦使臣面前展现球技，那我就得把球给他垫好，让他踢一脚满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