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笑谈英雄气短长

金翠莲看着鲁智深错愕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

“一般的人是不会几句话就能让一个不认识的人替你卖命的，但是我可以。我只是多看了鲁提辖一眼，他就丢了魂一般。我想他一定不会让一个屠夫欺负一个女人的，果然在雁门，我看到了那个告示，知道镇关西死了。”

“在雁门我遇到一个赵官家的远房亲属，非要让我做，他家确实家大业大，五台山都是他家帮着修缮的，此时提辖按照我们的约定跟来，见木已成舟，按捺不住气愤，我劝他从长计议，谁知道他说难不成让我做一辈子和尚？！我左思右想，他若是当了和尚，天下哪里都能去，杀人的事就勾销了！赵官人听说有个壮汉来找我，带了十几个人过来捉奸，见是我的恩人，什么话都不能说，只好好吃好喝地款待，暗地里使人冒充官府捉拿逃犯的，把他送进了五台山。”

“提辖暴躁，在五台山肯定会出事的，若是寺里容不下他，他自然只能四海为家，离我越来越远，这样赵官人也就放心了。只是他不知道，姓赵的早就是门主要除掉的人！当年参与陷害苏学士一门的，就有他，虽然赋闲在家，怎么能逃得过天恢恢？！”

“过了几就听说提辖落发为僧，又过了几日听说他大闹五台山。说起来那个住持是个老狐狸，趁这个机会多搜刮了很多银两，我知道提辖要被赶走了，心里非常难过，这时我那个搭档出了点问题，暗号不好给提辖传，我让卖酒的前去通报，知道提辖被赶到京城大相国寺，与他相约，当晚赵官人留宿我那，被我俩除了。”

史进听她说杀个人这个轻描淡写，也是攥紧了拳头！

“一伙庄丁哪里是提辖的对手？！他蒙了面，打倒了那些人，将金银器具都卷了给我，安排好一辆车连夜送我到京城，然后一把火烧了院子，造成贼人打劫的假象，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到了京城，我给门主说了上项事，只是没提这些银两是从赵家弄回来的，没有提鲁提辖，不想把他牵扯进去。不料后来掌门知晓之后，大发雷霆，说渭州城里有重要的东西，既然当时拿不到，何不及早禀报？后来我知道禁军里也有门路，我为了戴罪立功，只好装作偶遇的机会，结识了林娘子。”

“我想让人记住我，只需要一眼；想让人相信我，也不过是两三眼的事。我说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夫人善心大发，给我一些钱，让我在她家做使女。”

林娘子有些站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谁能想到自己的善良竟然会被别人利用？！

别人利用的，就是你的善良，善良意味着同情、包容和接纳，但更重要的是拯救，你认为你的善举会能帮助对方走出困境，这不是拯救又是什么？！

林冲抓紧娘子的胳膊：“娘子，等她说完，看我如何替你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你以为自己命运多舛，偏偏撞见了高衙内？你不知道高衙内在京城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他本是高俅叔叔高三郎的儿子，在京城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多少人敢怒不敢言！林冲你敢说你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你只是把它当笑谈罢了！你以为这样的厄运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你自己是禁军教头，朝廷命官，众人钦敬！你以为那些良家妇女的家人都是懦夫，若是你碰上，一拳就教训够了！”

“结果呢？！结果呢！”

林娘子叹口气：“锦儿，这事官人有他的苦衷”

金翠莲越说越激动：“苦衷？谁没有苦衷？！当今圣上逛窑子也有他的苦衷！高衙内看上你得了相思病是不是也有他的苦衷？！可笑的是你们还说自己替天行道，我呸！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还说什么义气？提什么忠义？！”

林冲怒发冲冠：“住口！定是你和那狗贼陆谦勾结，设下这条陷害我的计策！”

“计策是我定下的，我想借你的拳头教训高衙内，偏偏你不敢；我猜到了你不敢，因此趁着你和提辖在一起时说，结果提辖要出手，你又不让！你怕什么？！”

“杨志的祖传宝刀落在高衙内的卫士手里，我听到后感觉明珠暗投，一直想如果把宝刀给你，会不会给你勇气？所以有人在你面前卖宝刀，可是你买了，你只是想把他献给高太尉！你是个男人吗？！”

林冲大怒：“住口！你如何知道大英雄能忍眼前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真英雄？自己女人被人欺负了，只敢问被那厮玷污了没有，只敢找自己好友发脾气，这叫真英雄？君王一怒，流血千里；英雄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你敢不敢？！”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但是你呢？手持宝刀，阿谀屈膝，这是自欺！”

金翠莲慷慨激昂，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林冲，一点也不怵！

林冲拳头攥紧：“够了！说一千道一万，我林家待你不薄，夫人更是待你如姐妹，你如何能陷害我们？！”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林娘子也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楚姑娘是我请来的。”

林娘子吃惊地说：“真的是你？！”

林冲不知道楚姑娘是谁，现在也猜个差不多了！

金翠莲一字一顿地说：“女人以为眼泪是武器，眼泪只是弱者的乞求怜悯的手段而已！你从锦衣玉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你怎么知道世间女人的疾苦？”

“身为一个教头，堂堂男子汉，一身本事，却不敢向一个混混出拳，更不敢辞官不干！先前我以为这事能激怒你，没想到你就是一个披着狼皮的绵羊，人家都向你举刀了，你还想着摇尾乞怜、哀求别人！”

“先前我还给掌门举荐你如何英雄豪气，现在看你就是个懦夫，尤其是写了休书！你把所有的压力都丢给了一个弱女子，只为了换来自己以后重回京城、重回禁军！你并不比那些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人好多少！”

林冲“当啷”一声把手里的兵器扔了！

“不要说‘十年不晚’之类的话，你该反抗不反抗，你根本活不到十年后！枉你名字里有个‘冲’字，竟然一点冲劲都没有，畏畏缩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