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壮士落草当年因
冷是一种感觉，冷也是一种态度。
卢俊义听出来笑声的冷，心里自然一冷，单膝跪地：“公子，要杀要剐随你！在下真的没有恶意，没有想在茶里害你的意图！”
拈花还是笑：“说你们的真名吧，说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卢俊义大喜，拈花公子既然这么说，那就可以请动了！他的心一阵狂跳！
“不过，你们既然举过反旗，后来如何又被招安？！既然招安，如何又反出去？！”
卢俊义口里嗫嚅地说：“这个等公子见了我头领哥哥，自然就能问明白了”
拈花起身踱步，盯着还单膝跪地的卢俊义上扬的脸：“卢制使，如果你是我，这样的理由你能接受吗？再说了，你们谋求的都是大事，一千两黄金都不嫌多，我只是为了区区一千两纹银就去？！”
卢俊义低下头去，片刻又抬起头：“公子请坐，容某给你慢慢道来。”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卢俊义霍地起身，两步奔到门口，一手准备抽腰刀！
木摇摇头，低声说：“无妨。”自己轻声开门，见外面无人，给卢俊义附耳说了几句话，蹑手蹑脚地走了。
拈花示意卢俊义坐在对面，颔首示意。
卢俊义犹豫一下，用手搓了搓额头，点点头：“事到如今，只能给公子说了。”
拈花点点头。
“当今圣上喜欢玩乐，可以说荒淫过度，喜好一切花鸟虫鱼、木石书帖，当然金石更甚。朱勔在江南，查到那珍贵的太湖石就献给圣上，圣上龙颜大悦，竟然封巨石为侯爵，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朱勔自然所受封赏无数，更是加紧搜刮，见人家里的石头，也会抢了去。稍有不从，轻则入狱，重则丧命、抄家。”
“我确实有过官职，奸臣朱勔运花石纲时，差我与杨志、杨雄、花荣、张清、徐宁、李应、穆横、关胜、孙立十人为制使，前往太湖等处，押人夫搬运花石。我等十人都是忠勇之士，情愿在边疆上一刀一枪博得功名，封妻荫子，谁愿意做这等为虎作伥的勾当？！无奈何官职在身，身不由己，只得领了文书印信等物，闷闷不乐出门。路遇关帝庙，我等十人一拍即合，在庙里结义为异姓弟兄，对天地起誓，若有弟兄一人有灾有难须互相救援，情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因出发地不同，我等八人运花石纲到了京城之时，不见杨志和孙立。”
拈花叹口气，这“花石纲”，真不知使多少人家破人亡！若没有这花石纲，天下太平还会继续下去！据说江南的方腊已经举起了反旗，口号就是“诛杀朱勔”！
卢俊义见他面露不忍之色，叹口气，继续说。
“杨志为何没来？真的是过黄河时船遇风沉了，丢失了花石纲？！我等四处打探，都不知道。这时孙立夤夜前来，告知杨志的消息！我才知道，当日分手之后，杨志在颖州等候孙立不来，遇着雪阻，旅途贫困，饥寒交迫，无奈将自己家传的一口宝刀当街卖掉。因他说过宝刀千金不易，一个恶少前来无理取闹，非要空手套白狼，杨志不理他，他就纠缠不休，非要那口宝刀，杨志情急之下，把他杀了，谁知道这个恶少原来是高衙内结拜兄弟牛德禄的兄弟！也是杨志兄弟命运多舛，那太守屈从高太尉的权势，正好将这当成一个讨好高俅的天赐良机，重重地给杨志判了刑，又将杨志的诰札出身尽行烧毁，让他不能再回官府任职，枷配卫州军城流放。杨志仰天长叹，就在这个路上遇到了孙立！孙立非常惊讶，问杨志为何犯罪，杨志说了原委，叹气随公差走了。孙立心想杨志因等候我而犯此罪，当初结义之时，誓在厄难相救。于是星夜奔归京师，告诉我等知道杨志犯罪因由。九人商议后，径往黄河岸上等杨志过来，杀了官差，去太行山里落草为寇。”
刚才他讲到动情处，声音有些哽咽，拈花起身四处转，看到一个花雕瓷瓶，拧开木塞是沁人心肺的酒香，他给卢俊义倒了一盏酒，卢俊义一饮而尽！
何以浇块垒？当然是酒！
酒是水里沉睡的火，是化坚冰的气，是开怀的美物！在梁山泊，众兄弟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卢俊义两杯酒下肚，咂了一下嘴，要给拈花倒酒，拈花笑着摇摇头。
卢俊义自斟自饮，又是一杯酒下肚，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讲下去。
“大约一两个月后，我等知晓有一桩买卖，北京留守梁师宝，将十万贯金珠珍宝、奇巧缎物，差县尉马安国一行人担奔至京师，赶六月初一日为蔡太师上寿。我等便在路上堵截，准备将这不义之财劫走，除了一部分自用，其余的放到寺院药铺之类，做舍粥之用，也算是劫富济贫！谁知我们赶到了之后，才发现那生辰纲已经被人劫走了！”
“我等又是惋惜又是高兴，惋惜的是这么些天白忙活了，高兴的是劫生辰纲的人肯定是同道中人，吾道不孤！”
拈花“噗哧”笑出声来，一个准备劫过往客商的大盗，竟然也会说“吾道不孤”之类的话，难道是说“盗亦有道”？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卢俊义没有笑，他大约明白拈花公子为何发笑，有些尴尬地摸着酒杯。
忽然脚步声急匆匆地过来，卢俊义闭上嘴，到门口细心聆听外面的动静！
“麒麟哥哥，头领哥哥急召！”门外传来木低微而又急切地声音！
卢俊义赶紧打开门，只见木一脸慌张，声音都颤抖着！
卢俊义心想自己没有讲完，那拈花公子断然是不会跟着自己，想来叹气也没有用，遽然起身：“公子，头领哥哥急召，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再给公子讲了。今日花茶之事，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海涵！”
说完行了个礼，拔腿就要走！
“慢着！”拈花忽然开口，把木和卢俊义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