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坐而论道
柳云飞感受到杀气,可是还是笑着,朝着苏苏。
就怕是再厉害的暗器,自忖还是能接下来。别的武器,也不怕!
“姑娘既然说‘道’,什么是道?这茶太浓,若有机会请姑娘品品我的山间野茶,就算是陆羽在世,想来也会赞不绝口。野茶贵在一个‘野’字,也就是率真质朴,不加花香雕琢。”柳云飞稳坐着,喝了一口,徐徐道来。
苏苏脸上一阵绯红,自己这些天一直抱恙,却还要被玄女道的琐事烦扰,不得已才来到这里避一避,却被柳公子一语道破,当下定下心,慢慢坐下:“柳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看出来我的身子不适,还望不吝赐教!”
柳云飞笑了:“苏苏姑娘,我只是一个砍柴的,当我在山里,看着一棵树从种子开始,在土壤里生根发芽,凸出地面,渐渐长大,大地是它的怀抱,幕天席地,风雨是它的食粮,餐风饮露沐风栉雨,根越来越深,干越来越长,枝繁叶茂,开始有枯叶,叶落又归根。慢慢地花开,结实,慢慢地有了枯枝烂叶,最后中间枯朽,变为烂柯。这就是树的‘道’。我们和一棵树区别在什么地方?”
苏苏似笑非笑,她不太明白,知道他还会讲下去。
“说起禅宗的‘道’,有个人经常拿着一朵花,给我说一花一世界,我还不怎么懂,世界有千百万朵花,花怎么又是世界?看了这几年树,我才明白了一些。等见了他,再问问我的看法对不对。”
“树会生病,人也会。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抵挡不住风寒暑湿燥火,消除不了喜怒忧思悲恐惊。唯有以正气应之,避之有时。避风如避箭,避色如避乱。你的病我能看出来,不过是曾经自己高堂明镜悲白发而已。身子不安,草药可解。心绪不宁,用什么解?须知无情之草木难解有情之伤痛。”
“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姑娘既然说自己在行道,我就略略地说说自己知道的罢!”
苏苏听到这,眼前一亮,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水,双手递过去:“柳公子,请用茶!”
柳云飞推辞:“怎敢受此大礼?!柳某只是个樵夫,略有所悟而已。姑娘是个高人,须知高处不胜寒。”说完站起身,准备要走。
“公子,既然有缘相见,何必如此匆匆而别!”苏苏端着茶,坚持要柳云飞喝。
“我知道有人热衷于家国天下,可是不是我。这杯茶我没办法喝。我本是个闲散的人,上不得庙堂登不得戏台,也不愿在庙里对着冷猪肉。”柳云飞推辞道,抱拳行礼。
“那..如有人舍了天下大业跟随你,你又当如何?”苏苏不甘心这个男人不能为自己所用。
“一个砍柴的,会有谁跟随呢?哦,会是一个乖巧的猎狗,能帮着逮只野兔?或者是一只鹞子,帮忙抓些山鸡?诗酒自娱,有影紧随,如此就好。”柳云飞盯着苏苏仔细看,摇摇头:“苏苏姑娘,天道真的不是我能揣度的,承蒙高看,天光大亮,柳某告辞!”
苏苏笑了:“我这碗茶,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士做梦都想喝,偏偏碰上你这个不识趣的。可是柳公子,别人这次怎么逼你出山的,难道我使不出来?”
柳云飞也笑:“你还真使不出来。”
苏苏仔细看他,柳云飞觉得自己有些眩晕,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渐渐感觉到自己腿有些困倦,嘴里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你使不出不是因为你本领不如别人,只是因为,他们烧了我的房子。我现在无家可归,谁能逼我出山?苏苏姑娘你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胸中似有百万甲兵。我只是壶中日月长。”
他有些站立不住,困倦中坐了下来,坐在地上继续说:“你就像山崖上一朵映山红,很多樵夫恨不得翻山越岭只为了把你采回家。我?我不会去做那么消耗体力的事,花费砍几担柴的功夫,得到不能吃喝的山花,我做不到。”
柳云飞脑子里一直在想是不是茶水里做了手脚,他没有注意到苏苏的鬓间已经有汗珠沁出,他没有注意到苏苏瞬间憔悴了不少。
“姑娘你想知道什么?我没有秘密。我有好多酒,可是好多天没有喝酒喝得那么畅快了,你有没有上好的酒?”柳云飞的目光一直没有脱离苏苏的双目,他忽然想起了酒,这里肯定有好酒。
苏苏弯腰,在茶桌下拿出一瓶酒,趁这个当口,柳云飞头脑瞬间清醒了,心里明白是这个女子的眼光太毒了!
让人中毒的那个毒。
柳云飞看酒瓶外写着“特贡”“御赐”字样,有些惊诧怎么会有御赐的酒?
“这酒确实是御赐的贡酒,峨眉山上猴果酒,据传那儿的猴儿聪明伶俐,采到野果就扔到抢来的器具里,封好后几日饮用,一个个醉歪歪的。有猎人见此,知道酒是好酒,呈给当地地方官。后精选几瓶,献给皇帝。这酒却又和一般的猴果酒不同,峨眉上一天四季,采四季当令花,阴干入酒,故此酒会有不一样的香味。”说完,给柳云飞倒了一杯。
柳云飞喝了一口,仔细品品:“果然好酒!浓而不腻,凛而不冽,雪山泉水加山间野果,更添四季当令花,果然是绝配!”说着一饮而尽!
苏苏微笑着,面色有些苍白,声音顿时低了,有些强撑着说:“既然公子喜欢,那就献给公子。公子请自斟自酌,在下失陪一会。”
柳云飞这才注意到她的面色,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按了一会皱眉道:“姑娘的脉搏如此弱?这个无妨,我虽不懂医,内力还是有一些的。”说着扶苏苏坐下,一指点在腰间命门穴上,运内力,见她百会穴处有细微的水汽冒出,这才松了手,然后感觉自己背汗津津的。
苏苏脸色转了过来,给柳云飞道谢,叹气道:“这风尘之地,原不该是我在的地方,幸好遇到了公子,天赐我也!真是贵人相助!”
柳云飞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进这里来,难不成是别人胁迫的?不是你在的地方,难不成想让我带你走?荒山野岭的粗茶淡饭凄风苦雨,能是你这样的锦衣玉食的娇小姐耐得住的?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些:“我看你是操劳过度引起的,现在可以小憩一会,不过呢等会就要起来,吃些五谷粥,睡好子午觉就是?”
苏苏忽然落泪:“公子可是要离弃苏苏而去了?!”
柳云飞最怕看见女人的眼泪,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误闯进来,和你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怎么能说“离弃”?笑了一笑:“姑娘乃是凡间仙子,柳某不过一介樵夫,说什么离弃?姑娘好生休息,不要太过惊忧!”
他却不知道,这“惊、忧”正是苏苏当前的心结,你说不惊就能什么都淡然?你说不忧就能什么都安然?可笑!果然苏苏之前还在强颜欢笑,此时听见这两个字,身子一歪,直接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