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惊（二）
志涛一手扶着躺在座位上睡得很香甜的林瑄，偶尔听见从列车路过的村庄那边传来的鞭炮声，心中不知何时能豁然开朗，他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只是有时候他自己说服不了自己，无法正确调节自己的情绪。
火车的速度并没有变，可志涛认为时间短了，他总觉得应该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到滨西市，列车员却在刚才说到了下站就是滨西，让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真的这么快就到了，志涛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哥，我要回家，我要见爷爷奶奶。”林瑄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稀松的双眼说道。
小孩子对一件事物的热度就那么几个小时，过了之后就不会再有好奇心，林瑄就是这样，她不愿再坐火车了，她想奶奶爷爷了。志涛不能实话实说，因为林瑄要在滨西市生活了，除了志涛，她谁都不认识，她要认识新的人，接受新的事物。
“嗯，一会儿咱们就下火车，然后回去找奶奶爷爷。”志涛撒谎道，小孩子最好骗了。
“好。”
列车在滨西站短暂停留，志涛抱着林瑄下了车，林瑄意识不到这个车站和上火车的那个车站不是一个车站了，她还是想着一会儿就见到爷爷奶奶了。
出了站，志涛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北李美芬住的那个地方。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衬托出了众人的欢乐，可坐在车里的志涛却那么忐忑不安，鞭炮声让他感觉是那么刺耳和让人心神不宁。
除夕夜，路上的车少的可怜，出租车的速度却跑出了新记录，这是怎么了，志涛希望什么都慢些，可是偏偏什么都快了。出租车司机觉得这个时候可以将客人以最快速度送到家，心里很高心，志涛带着林瑄却不情愿的下了车，给了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就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弄得司机莫名其妙，他看着手中的百元大钞，决定此刻就收工，回家陪老婆孩子，自己也辛苦一年了，该早早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这是那儿，这里不是爷爷奶奶家。”林瑄问着，向后扯着身子，似乎在告诉志涛，我们走错了。
“瑄瑄乖，爷爷奶奶就在这里，一会你就见到了。”志涛继续哄道，拉着林瑄就走向李美芬所在的那座单元楼。
林瑄这样的孩子还没有辨别谎言的能力，只能跟着志涛走，小眼神里有了些不安，这种不安是天性使然。
志涛即使再放慢速度，也是在走着，只要不要停，总会到达李美芬的楼下，不同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站在李美芬的楼下，志涛抬头望去，李美芬家的灯还亮着，她应该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吧，那时的春节联欢晚会还是春节里的一场盛宴，收视率高的可怕。
上去，还是不上去，志涛苦苦挣扎着，要是将林瑄带到自己的租住地，那志涛今晚估计就不好过了，林瑄见不到自己爷爷奶奶，肯定会闹的。
志涛无奈的按着眉心，下不了决心去敲李美芬家的门。
“哥哥，外面冷。”林瑄穿着志涛的羽绒服，可这样的夜晚，还是让人感觉冷。
嗨，豁出去了，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多带个人吗，将来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好吃的，志涛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抱起来林瑄，向李美芬所在的楼层走去。
在李美芬家门口，志涛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哥哥，爷爷奶奶在里面，对不对？”林瑄说着，就敲了敲门。
志涛紧忙拉住林瑄的小手，她人小，敲门的声音不大，里面的人应该听不见，志涛想着。他听见门内的脚步身，意识到李美芬正在往门这边走来。
“谁呀？”李美芬在门内问道，并没有急于开门。
志涛轻轻的捂着林瑄的小嘴。算了，还是带着他回自己租的那个房子吧，那里两个人住也行，林瑄也不占多大地方。
门开了，李美芬站在门口，看到志涛和林瑄。
“你回来啦！”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志涛，李美芬真的是喜出望外，忙将志涛和他身边的小女孩让进屋里。她低头看着小女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志涛来了，她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林瑄没有见过这么漂亮、这么暖和的屋子，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四周，忘记了坐，只是站着，拉着志涛。
“这是我妹妹。”志涛尴尬的说道，不知道下面再说什么。
“都赶紧坐呀。”李美芬将志涛肩上的包拿下来扔到志涛前几天睡的那屋的床上，又赶紧洗了几个苹果放在了茶几上。
因为李全去了广东，志涛回家，李美芬以为即使能见到他们，也是年后了，大过年的也就没往家买瓜子糖之类的东西，一是因为她不喜欢吃瓜子糖之类的东西，二是因为初一的时候，也没有人来给她拜年，她不必买来应酬。她也只能洗些苹果来招待他们两个。
志涛见李美芬的笑容比以往都灿烂，心情放松了好多，却没敢彻底放松，她还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要一直和自己生活在滨西，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弄不好她就不对自己这么好了。
林瑄一进屋没多久，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客厅里的大电视上，暂时不去想自己的爷爷奶奶。
趁李美芬还没有问关于林瑄的事，志涛觉得还是先坦白为好，以免真的问起来被动。
李美芬坐在沙发上，心里那是个高兴，就在刚才她还挂念着志涛，只觉得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索然无味。他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是不是自己那句“只要他回来就将他当自己儿子来养”的话感动了上天，让他这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大姐，这是我妹妹。”志涛指着林瑄说道。
“嗯，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李美芬的目光还是一直盯着志涛，志涛才是她心中的重中之重。
“嗯。”志涛拖着长音，想往下说，却没有勇气开口。
李美芬光顾着高兴了，看着志涛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才发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有话就说吧，这大过年的，你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李美芬心情极佳，认为志涛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破坏她的好心情。
“我妹妹以后要跟我一起生活了，就在滨西市生活。”志涛鼓足勇气说道。
李美芬那平静如水的脸顿时泛起层层涟漪，注意力转向了志涛旁边的那个小女孩。是个漂亮的小女孩，细看的话，还真能看出点与志涛的仿像之处。
志涛看李美芬的脸色变了，或许一会儿会变得更难看，也不敢再多做解释，只能静等暴风骤雨的到来。
“呵呵，这可是个好事，更是个喜事。”李美芬看着志涛和他妹妹，突然说道。
志涛听后反倒自己一惊，李美芬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还说这是件好事，他想不明白这能是个什么好事，更谈不上什么喜事，不知她意思何在。
“好事？”志涛疑问道。
“当然是好事了，是个天大的好事，我就喜欢女孩子，而且喜欢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你正好给我带来一个。”李美芬毫无隐瞒的说着。
李美芬快四十的人了，没有丈夫，更没有孩子，积攒的母爱无处释放，以前给了李全点，可李全不知道珍惜，不学好，走上了歪路，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是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她原以为自己母性的一面可能就这样尘封下去了，没想到志涛一不留神闯进了她的生活，让她感受到了做母亲的幸福，这次志涛又带来一个妹妹，彻底将她弄得母爱泛滥，在她看来，这可真是子女双全了。
“小弟，我给你说实话吧，在外人看来，你是来我店打工的，我供你吃住，给你工资，但是从心里，我把你当做我的儿子来看。”
在农历兔年的最后一天的夜晚，李美芬不仅等来了志涛，而且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跟志涛敞开了心扉，摊了牌。
“大姐，你对我的好，我真的体会到了。”志涛激动的说道。
在志涛心里，他真的体会到了李美芬那母亲般的关怀，李美芬说出了心里话，志涛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打心眼里，他是想叫她一声妈妈的吧。
“你妹妹，我也会像对待女儿一样对待她的。”
“大姐，别这样，我不会给你在添麻烦的，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志涛可不想让李美芬为了林瑄再操心，自己就已经给李美芬添了不少的麻烦了，再不能因为林瑄又给她添麻烦。
“你，照顾她？你开什么玩笑，你照顾过孩子吗，你有我有经验？”李美芬像母亲似的跟志涛说这话。她起身坐到了小女孩的身旁，侧着身看着小女孩，问道：“你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林瑄的注意力一时全在电视机上，听到李美芬问，回答道：“我叫瑄瑄。”眼睛却没有转动方向。
李美芬越看林瑄心里越是高兴，觉得自己现在的家才像一个真正的家，有家人陪着看电视，感受到家人在一起的温暖。
李美芬的态度让志涛大感意外，瞬间觉的未来的路光明了许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坎坷了。李美芬真要是能帮自己照看林瑄，那固然是件好事，可自己不能把所有该做的事都让李美芬来做，自己也不只能在李美芬的店里干洗头的活，什么事都靠着李美芬，那真的不保险。
外面寂静了没多久，鞭炮声就又卷土重来，快到午夜十二点了，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
李美芬和志涛毫无睡意，林瑄也不瞌睡。
“下去放鞭炮哩！”李美芬说道。每年李美芬都会在年根买些烟火炮竹，却每年都没有然放，一是自己不会放，二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放也没意思。志涛在这里，正好可以跟着自己去放一下。
李美芬披上了一件厚衣服，就让志涛和林瑄跟着自己下了楼。她从单元楼地下一层的杂物室里拿出很多鞭炮，还有很多烟花。将打火机送到志涛手里，让志涛将这些都点了。
没有了刚来时的忐忑，志涛已经完全沉浸在过年的欢乐当中，有李美芬，有林瑄，自己从此在滨西市不会再孤单，他们就是自己的后盾，自己的动力，将来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有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让李美芬不失望，让林瑄过得好。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烟花在地上呼呼呼的喷着，李美芬、志涛和林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显得那么温暖与和谐。
鞭炮放完，三个人又都回到了屋子里，春节联欢晚会进入了尾声，难忘今宵这首曲子正在播放，志涛肯定不会忘记今天，不会忘记在滨西市度过的第一个幸福的春节。
林瑄回到屋里没坚持多久，就在沙发上打起了盹，李美芬让志涛将林瑄抱到自己的卧室里，李美芬给林瑄将衣服脱了，盖好被子后，和志涛又坐在了客厅。
“说说吧，告诉我你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美芬没有丝毫责备志涛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林瑄的来历。因为志涛没有给她说过他还有给妹妹，她知道他不会骗自己，这次带来了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志涛原原本本的将林瑄的身世给李美芬说了一遍，又将爷爷是如何求他将她带走的情景也讲了一遍，这些之前，他还讲了从滨西到家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这之中略过了他和吕灿相遇的事，也没讲他将林瑄带来的原因，因为他根本没搞清楚原因。
李美芬知道了个大概，心中有了底，就没有再问什么，时候不早了，她说自己要休息了，也让志涛早点休息，还说不用早起，因为没人来家里拜年，也不用给别人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