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今朝年少多狂歌
房间里,李虎丘捧着一碗腥呼呼的鳖血汤,强忍着臊性,捏鼻子往肚里灌。//78小说网免费电子书下载//大李同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其实他早看见衣裳挂上,除了儿媳妇萧落雁的外套,还有一件米黄色驼绒风衣,他记得马富民的闺女就有这么一件。他一直憋着不问,等李虎丘把那碗汤喝尽了,才说:“看样子不大好喝?”
这鳖血汤是董兆丰亲手调的,用药讲求五行搭配,阴阳调和。中医药学以五行阴阳为理论基础,其中许多道理与拳法有共通处,董兆丰兼通二者,鳖血汤正是他针对虎丘损耗过巨,心血枯竭的症状所调制。虎丘服下后顿感腹中温润,气血活泼振奋。气色立刻好很多。
“良药苦口利于病。”李虎丘放下汤碗,“一个人身上生了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天生万物,相生相克,这世上没有医不好的病,只要信心在,人就倒不了。”
这话夹枪带棒明显有所指,李援朝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苦笑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倒是有信心,可这病却始终不见好,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份决定了我要治这病的同时还得想办法保密,这并不容易做到。”
李虎丘淡淡道:“你的秘密和尊严保住了,燕雨前还不是一个人苦了二十多年?她用孤单一辈子惩罚你,如果不是爱的深切,何来这般刻骨的恨?我不知道你们当初经历了什么之后才走到一起,但我却知道,你应该懂得感谢那个爱你的女人,在你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的年代里,她曾经崇拜你,爱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甚至赌上一辈子的幸福替你生了儿子,在她的付出面前,你所谓的尊严一钱不值!”
李援朝沉默良久,终于慨然一叹,“这是我们的事,你要做的是管好你自己。”看一眼卧室虚掩的房门,语重心长:“你虽然是我儿子,但除了长相,你身上没有半点和我相似之处,我虽然对不起你妈,但我起码用情专一,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个,可这命运却偏偏与我为难,你的私生活乱七八糟,却有福气找到落雁这样的好孩子,你一定要懂得珍惜,莫待失去时才后悔。”
李虎丘面色一寒,不客气的:“这是我的问题,至少目前为止我处理的比你成功。”
李援朝索性闭口不言。父子间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儿,李虎丘问道:“中央这次换届又没你什么事儿?”
凡大人物,没有不懂得拿起放下的道理的,李援朝很快放下刚才的不愉快,说道:“还要等明年政协和人大的会开过之后才有定论,这次高一凡入常是顶替方副总,属于非常规提拔。”
李虎丘道:“就这么一个非常规动作,让他们看到了压倒你和谢伯伯的希望。”话锋一转又问:“这次的侍寝你打算怎么办?”
李援朝的回答不大干脆:“庙堂上的争斗很复杂,有些事急不得,司卫平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李虎丘表示理解,额首道:“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自由社死了几十名弟兄,宝叔断了一只手,我们哥仨险些归位,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我们是江湖人,自有江湖人解决问题的方法。”
李援朝一惊,肃然道:“你要做什么?你只是个江湖人吗?你别忘了,你现在不但是个儿子,还是个父亲!说着往卧室瞄了一眼,还有她们!你还要对自由社几十万员工负责!我决不允许你胡来。”
李虎丘对老爹的反应不以为然:“我这些年大逆不道的事情做的还少了吗?你就准备擦屁股吧,不过你放心,动手前我会先退出自由社,李李是自由社最大股东,东阳负责行使管理权,而我办完这件事以后会离开华夏去美国生活一段日子,等把身体养好了就会回来。”
李援朝听到擦屁股三个字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给李虎丘这样的儿子当爹,若没几把刷子还真消受不起。他心知虎丘行事厉害,做人却从来没那么多顾忌,在这件事上他吃了这么大亏,让他不报复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的问题是报复谁,如何报复。李援朝抬手揉了揉眉心,“现在时非常关键时期,你要有分寸,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大。”
李虎丘道:“追根溯源,这件事还是从你们这些权利竞逐者起,高一凡是台前人物,不在考虑之列,高一方将春暖放回来,为这个董师傅跟他有过承诺的,我自然不能让老爷子言而无信,整件事是显门的崔若愚策划,与显门有密切关联的司卫平主导,隐门高歌军主持,这三个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
“司卫平?”李援朝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心拧成个疙瘩,“他在军委常委的排名还在楚云彪前面,你若动了他便等若向整个军界挑衅****你出身盗门,想必知道当年盗门的段玉林和魏光明被孔文龙生生踩死的事情吧?”
“两位师祖想去台岛,临走前打算从总参偷取一些关于国内研制核武器的秘密情报,结果死在孔文龙之手。”
李援朝提醒道:“孔文龙还没死呢。”
李虎丘道:“你怕他把我也一脚踩死吗?”微微一笑,“放心,我有把握能够断定他在决战聂啸林之前,甚至会躲着我,这是武者之间心灵上的默契,在您眼中他是军方秘密组织的大佬,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位武道一途上的同路者。”
李援朝试探着问:“这件事就不能缓缓再办?”
李虎丘坚定的摇头:“您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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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雨前来的时候落雁和春暖已起床,李虎丘躺在床上,很严重的样子。
萧落雁把春暖介绍给燕雨前。虎妈看着面前秀外慧中的春暖,除了在心底慨叹儿子又作孽了之外,几乎没什么可说的。李虎丘风流成性,让燕雨前不觉生出一种负疚感,在面对这些女孩子时几乎端不起任何婆婆的架子。
李虎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燕雨前坐在床边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不禁黯然垂泪。
李虎丘说:“您别难过,我没事儿,董师傅看过了,还给开了方子,过阵子就能养好。”
萧落雁递上手帕,燕雨前一边擦泪一边数落着:“大过年的不安生在家,非要去燕京管什么闲事,把自己搞成这样****语锋一转:李援朝呢?前阵子不是还闹一出逼宫吗?不都说他将来要如何如何了不起吗?怎么连个儿子都保护不来?”
燕雨前越说越气,眼看就要痛陈家史,萧落雁一旁劝:“妈,您消消气儿,虎丘受伤这事儿还真不能怪爸爸,您是知道虎丘的,他一直不喜欢爸爸过多干涉他的事,再说,如果不是爸爸,就虎丘做那些事,咱们一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在一起团圆****”
燕雨前摆手道:“不用你们替他说好话,他做了什么我都晓得,你们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我们的事情自己晓得怎么处理。”
李虎丘叹道:“你们俩就这么互相躲着,还不如别来,我反而能好受些。”
燕雨前心头一软,叹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要说恨也该恨够了,毕竟孙子都快能打酱油了。”黛眉一舒,气苦道:“这件事我就算能原谅他,可也不好主动开口吧?你们说说,你爸爸现在的态度算怎么回事?晓得偷偷摸摸来看我和孙子,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你们倒说说,到底是我不给他机会还是他压根儿没打算争取机会?”
萧落雁深表赞同,李虎丘听的心烦,自称累了需要休息,燕雨前心疼儿子,又惦记孙子,起身由落雁陪着离开。
马春暖用欣奇的表情看着虎丘,道:“想不到你居然会为他们的事情烦恼。”
李虎丘道:“这种烦恼对我而言很珍贵,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失去了烦恼这些事的资格,一个十四岁的老江湖,每日里摆出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不懂得什么叫任性和叛逆,不敢放纵着做任何一件事,对于他们,我内心中一直有某种渴望,就算再过二十五年,这种渴望也不会褪色。”
马春暖坐在床边,拉住虎丘的手,眼中有柔情似水,爱之盲目就在于,只缘身在此山中,无论这个男人是坚强老练还是脆弱幼稚,哪一面在她眼中都充满魅力。
李虎丘感受到春暖的柔情,叹道:“在情感问题上,我这个人一直都很自私,但也很自信,在那一晚之前,我相信自己能够给喜欢的女人她们想要的,但面对你,我却没有那样的底气,你跟我在一起会很苦,而我却并不能给你足够的保护,你从小生活的那个圈子和你们家跟李援朝的关系,会让你很难堪。”
马春暖按住虎丘的嘴,自信的:“别说,李虎丘,时间会告诉你马春暖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不需要你为我抵挡风雨,那些未来将要流传的闲言碎语在我眼中不如一阵清风,而你却是点亮我生命灯火的那个人,我的野心和我所追求的不是一纸婚姻便能满足的,喜欢你的女人很多,她们都不叫马春暖!”
李虎丘道:“这次多亏你了。”
马春暖道:“我从小成长的环境里充满了循规蹈矩,而我却一直不喜欢墨守成规,我不喜欢老马同志为我安排的职业履历,不喜欢马春煦刻意撮合我与楚烈的做法,从小到大能令我崇拜的人只有一个,便是你堂姐李语冰,她崇尚自由敢作敢为,有思想有才情,多年前我就曾发誓,要像她那样做自己的主人,不为任何人的意志而动摇自己的追求!李虎丘,我喜欢你,也愿意承担爱上你的代价,不管是日后的流言蜚语还是前天晚上的冒险举动。”
美人恩重,虎丘颇为感动,马春暖独闯军营见高一方的经历他已经从董兆丰那里听说了。气质女王胆略过人犹胜男儿,更难得是这份痴心里充满了自我和骄傲,只是单纯的要得到他。李虎丘慨叹她的独立精神之余,仍不免替她担忧。反倒是春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报复的,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自由社的血不可能白流!”
“楚二哥说一定会将主持这件事的人绳之以法,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有点一根筋想当然,所以你做什么之前最后先跟他沟通一下,不然我怕他又会像上次一样针对你。”马二姑娘很担心楚烈会因为嫉妒而继续找李虎丘的麻烦。
“不会!”李虎丘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楚烈光明磊落,不是不通实务迂腐之辈,他很清楚在华夏依靠法律能解决多大问题,而且他现在已经知道你我的关系,我想他不但不会嫉妒,反倒会想办法保护我。”
马春暖心知虎丘说的大体不差,想到楚烈一番痴心,心中不免歉然,低首道:“我这辈子欠他的,永远还不上了。”
虎丘安慰道:“楚烈不需要你还,就好像你不需要我为你遮风挡雨一样。”
春暖道:“都是你这坏东西太勾人。”又幽幽道:“但愿楚二哥能接受春晓,他要是成了我妹夫就好了。”
萧落雁回来,说道:“董师傅和楚二哥过来了。”春暖起身拉上落雁,道:“男人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说去,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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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兆丰开门见山直陈来意:“虎丘,冤冤相报何时了,能否不要搞的像翠松园那次似地满城风雨?”
李虎丘说,“这个仇一定会报,至于怎么报,会闹出多大事情来,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打算,所以不敢给您任何承诺。”
董兆丰道:“古语云:兵者,不祥之器也,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
李虎丘只道他是来做和事佬,心头微有不快,道:“我读书少,您可否替我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董兆丰知他在装糊涂斗气,也不在意,耐心道:“天道是让人生存,给人活路的一种道,所以战争是不吉祥的东西,是违背天道的,势必为天道所谴。”又道:“但是,这句古语中也包含了另外一层道理,那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战争,是合乎天道的。”
李虎丘听出意味来,沉默不语。董兆丰续道:“春风轻拂之时,万物生长,百花盛开;秋霜降临之际,落叶飘飞,草木凋零。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天地间万物的规律都是一致的:走到尽头了便走向相反的方向,完全圆满了又会缺损下去。因此,人们可能会因犯罪而得到好处,而作恶之后,他也一定会受到惩罚。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又说战争符合天道的原因。有时候,一人的不义,可能会使无数的人受苦。这种情况下,杀一个人就意味拯救了成千上万的人。”
“所以杀人刀即活人剑!”李虎丘肃然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首恶必诛,我会尽可能不伤及不相干的人。”
董兆丰又道:“闻音大师对此事并不知情,他的儿子是个莽人,我想替他求个情。”
李虎丘道:“这人行事光明磊落,与隐门中人的诡秘阴险截然不同,我已经让尚楠饶他一次,我希望他不要再出现。”
董兆丰的身份放在过去就是大内侍卫总管,作为朝廷与江湖打交道的代言人,京城之内,老爷子的能量不可轻忽,能这般恳切相求已是给了虎丘极大面子。
楚烈走到虎丘床前,对董兆丰说:“师父,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
董兆丰对哥俩之间那些纠葛过往一清二楚,微微一笑道:“我去车里等你。”
董兆丰去了,李虎丘重新打量楚烈一番,只见他眉目中气势内敛,五蕴含光,正是绝顶宗师的气韵神采。笑道:“两三年不见你,你终于过了这一关。”
楚烈道:“前阵子在申城碰上北美洪门的一位年轻高手,虽然败了却获益匪浅。”
李虎丘道:“能击败你?那也不是一般人物了。”
楚烈道:“他的年纪比你和尚楠还轻,天赋甚至在尚楠之上!功夫之深就算是师父也未必是其对手。”
李虎丘大为惊诧,颇感兴趣的:“天赋比尚楠还好?功夫深过了董师傅,年纪比我和尚楠还小,世上竟有这般人物?功夫深过了董师傅,岂非已近乎神道?如此人物岂可错过,但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楚烈摇头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李虎丘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才故意打岔。闻言叹道:“你一定非常恨我吧?”
楚烈额首又摇头,“有时候做梦都想把你绳之以法,当年如果不是我一时大意被你偷走了祖师手札,师父就不会远赴哈城寻你,也就不会一时兴起传你一身功夫,我今日就不必承受那些痛苦,我是八卦门的顶门弟子,功夫却不及你一个记名弟子,我是元戎之后,对暖暖一往情深,却不及你一江湖草莽滥情浪子更令她倾心,李虎丘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李虎丘苦笑道:“你现在一口咬掉我鼻子,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楚烈叹道:“我恨你,可是我又不得不佩服你,你天赋不及我,练功夫的条件更与我差了天地远,可是你的功夫进境却远远超过了我,你无论是出身还是长相,又或者学历都不比我强****”
“你不必谦虚,论出身,李厚生当年在你爷爷手下当过参谋长,你是楚家嫡孙,而我不过是个私生子,论相貌你五官端正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正面形象,我充其量也就是差强人意,至于学历,咱不带这么埋汰人的,谁都知道哥们儿是一文盲。”
楚烈道:“是啊,论先决条件,你身上几乎没一样强过之处,可却偏偏功夫强过我,还能让春暖对你痴心一片,我曾经问过春暖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她说就是上次你从巷口抱她回家那次。”楚烈说到这儿,面露懊恼之色,挥拳狠狠砸在手边凳子上,竟将那凳子砸的稀巴烂,续道:“我和她是邻居,那条路低洼,夏季常积水,每次园林股的人要来修路,我便偷偷拦着不让,就是因为暖暖爱清洁,每当那路上积水,上学放学时她便让我背着她出巷口,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背着她走过多少回,在她眼中我始终是哥哥,可他妈你只抱她走过一次,她就爱上你了!”
李虎丘坏笑道:“这件事证明了一句话,背着和抱着绝对不一样沉。”
楚烈不理会李虎丘的玩笑,忽然郑重起来,“李虎丘,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觉得你不配拥有她,但没办法,这是暖暖的选择,她太独立了,没人能替她做出选择,我能做的只有祝福她,但对你,我要说的是,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不许你伤害她,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伤了她的心,不管天涯海角,我会盯死你和一切与你有关的非法组织。”
李虎丘道:“你是个很合格的大舅哥,但衡量一个女人是否感到伤心是件复杂的事情,以你现在的水平,恐怕很难做出正确判断,我劝你最好找个女孩子交往一下,不然我怕有一天莫名其妙就把你给得罪了,岂非很冤枉?”
楚烈一下子没能领会虎丘话中含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虎丘笑道:“意思就是你这家伙不解风情,根本区分不开情人间撒娇吵闹和伤心绝望之间有何不同,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糊里糊涂的被你安个负心贼的罪名。”
楚烈负气转身,临行前:“李虎丘,我言尽于此,你如何报复显门和隐门我不会干涉,但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再留下把柄,不是什么事情李援朝和楚云彪都能帮你擦干净屁股的。”
这话说的颇不客气,李虎丘毫不介怀,嘿嘿一笑,下地相送到门口,忽然又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年少的天才武者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