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兵器布坊

东厂大牢。

铁门一重一重打开,刘纯喜走了进来。

他是来探望一位老朋友,也是最令他头痛的老对手。

现在,这个人的命就握在他的手里。

他却反而不那么想杀他了。

或许是斗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了靖王,他会感到寂寞罢。

刘纯喜特意带了两坛好酒。

因为他知道,靖王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他必须得这么做。

一间铜墙铁壁打造的牢房里,靖王被铁链锁着,浑身是伤,嘴角血迹斑斑。

刘纯喜提着酒走了进来。

此时此刻,刘纯喜自然是十分的得意:“靖王啊靖王,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吧。”

靖王也沉声笑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我自己。”

靖王抬起头,缓缓道:“我输在,太相信皇帝。我输在对他忠心耿耿,输在对他们朱家尽心竭力,输在我的自以为是上了。”

“只可惜,你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刘纯喜轻笑,“你对他忠心耿耿,他却想要你死。”

“我只求你一件事。”靖王突然道,“小敏是无辜的,她还是个孩子,我求你放过她。”

刘纯喜挥开双臂,放声大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靖王,也终于有求我的时候,哈哈哈。”

闷的一声,靖王突然屈膝跪地:“你怎么对我都行,但请你不要伤害小敏。”

刘纯喜愣住了。

他是真的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高傲的胸怀天下的靖王居然会跪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父亲,舍弃尊严对女儿的关怀。

而父女之情,刘纯喜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

可是当他听到飞燕的死讯时,那种心痛的感觉,他永远无法忘记。

刘纯喜终于微闭双眼,缓缓出声:“我还犯不着,去为难一个孩子。”

这,无异于答应了靖王的要求。

“多谢。”靖王叹一口气,仰天而笑,“我可以安心地去陪素素了。”

刘纯喜猛灌一口酒,走了出去。

大堂上,刘纯喜靠着椅子,闭着眼睛,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靖王尚有月素素可以思念,而他呢?

他最爱的女人,是别人的妻子。

“月容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我几年?”

刘纯喜苦苦发笑,灌起酒来。

忽然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望向刘纯喜道:“督主,月小敏求见。”

“哦?”刘纯喜吃了一惊,“刚见完她老爹,她又跑来了,让她进来。”

“是。”侍卫退了出去。

很快,月小敏走了进来。

“哎呦,郡主大驾光临,真是稀客,稀客啊。”

见到小敏,刘纯喜赶忙笑着走下来,冲侍女道:“还不快上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月小敏声音沉重,语气冰冷,“我来干什么,公公应该很清楚,我就不绕圈子了。”

话音落地,小敏跪了下来:“刘公公,你要什么,靖王府都给你,我求你放我爹一命。”

“哎呀,小侄女,你这是做什么?”

刘纯喜忙扶她起来,笑呵呵道:“我和你爹同朝为官,一向交好。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杀了人,我也没办法啊。况且此事朝廷自会处理,你求我也没什么用啊。”

小敏眼眶红润:“刘公公,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了。我知道我爹的生死,就捏在你的手里。”

刘纯喜顿了顿,沉声道:“可是如果我不杀他,日后他必杀我。”

小敏沉默。

她知一山不容二虎。

她知刘纯喜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哀求:“那你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你,让我见我爹一面。”

刘纯喜眼睛一横,漠然道:“可是,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呢?”

小敏捏紧了拳头:“你让我见他一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刘纯喜嘴角荡起一丝邪魅的笑容,目光咄咄逼人。

“是。”

“好。”刘纯喜大笑,轻轻勾起小敏的发丝,在手中玩味着,“天气有些热了,郡主穿这么多,不热吗?”

“你!”

小敏站在那儿,眼泪骤然滑落。

她咬着牙。

同时滑落的,还有她身上雪白的衣裙。

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内衣。

薄纱若隐若现,透出她完美曼妙的身体。

只要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动心的身体。

刘纯喜邪恶地笑笑,勾起她的下巴:“郡主身上,不是还有一件吗?”

月小敏沉默了许久,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准备去解腰上的丝带。

刘纯喜突然握住她的手,轻轻地笑了:“郡主,我逗你玩呢。我是太监,怎么会对女人感兴趣呢?”

小敏没有说话。

她含泪拾起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她冰冷的声音。

“刘纯喜,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南京的闻名,在于声色繁华。

街上到处皆是身着绫罗绸缎的女子,有卖菜的,也有卖身的。

来来往往做买卖的,拉弦的,算命的,络绎不绝。

江湖人士到南京,一般是冲着武馆,兵器行,当铺等。

是男人,都会去一趟怡春院,或是花满楼。

是女人,都一定会去香奈布坊。

香奈布坊是个正宗的连锁店,全国范围内皆有其分店。布坊总店就在南京,店铺修得如宫殿一般,让人想不进去都难。

秦雪和唐婉也是女人,自然也禁不住香奈布坊的诱惑。

外加上几人刚刚平白无故得了三千两银子,总觉得是意外之财,遂决定大出血一次。

况且秦牧风对女人,一向只有三个字:随便花。

布坊的生意,要比几人想象的火得多。

门前有四个大黄灯笼,灯笼上写着大大的“香奈布坊”四个字。

灯笼下,是来来往往的顾客,其中女人占了九成。

南京的美女果然多,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唐婉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禁觉得有点土气,她和秦雪走了进去。

秦牧风一向不喜欢陪女人逛街。

他总嫌她们太啰嗦,砍价砍半天。

有些女人甚至可以逛半天之后,而什么都不买,这是秦牧风最无法理解的。

于是他走进了旁边一家兵器铺。

李伯、竹叶青、花千树也跟着走了进来。

铺子还是极大的,这里有刀,剑,枪,斧,棒,还有鞭,甚至还有朝廷明令禁止的各种暗器,真是琳琅满目。

只见一面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宝剑,秦牧风随手拿了一把,掂了掂,虽然质量都还可以,价格却贵的惊人。

几乎没有一把是二百五十两以下的。

花千树道:“二哥,你眼光真好,这把剑太漂亮了,只可惜太贵了,竟然要一千两。”

秦牧风道:“这把剑外观确实不错,只可惜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观赏的,这把剑质地太过均匀,不适合你。”

这时,老板正挂上一把新剑,就看到了秦牧风。

老板凑过来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你还懂剑。”

秦牧风笑笑:“略知一二。你这些剑,虽然都是上品,但皆如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秦牧风随意拿起一把剑,点评道:“这把剑剑纹不错,但头重脚轻,不易掌控。”

又取了一把稍贵的,秦牧风道:“此剑属于软剑,但剑本身重量太大,实际操作起来太难。”

秦牧风又要接着说,老板连忙道:“公子,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我这还要做生意呢。你就行行好,行行好。”

“也行。”秦牧风道,“我们既然进来了,也不好空手出去,我这位朋友看上了这把剑,你怎么也得优惠一下吧。”

“是是是。”老板忙道,“这把剑原价一千,既然这位公子喜欢,那就五百给你算了。”

花千树道:“老板,我是诚心想要,你看我这大老远的跑来南京光临你的店,一百两卖给我算了,我以后肯定常来。”

“我说这位公子,你也太会砍价了吧。这样吧,二百五十两。”

“老板,你看你人这么好……”

“二百两,不能再低了。”

“您看您长得这么帅……”

“一百五十两,最低价了。”

秦牧风笑道:“老板,我看要不然你们就各退一步,一百二十两怎么样?”

老板咬咬牙,痛下决心道:“好吧,一百二十两就一百二十两。”

花千树付了钱,高高兴兴地捧着剑出去了。

秦牧风也很高兴。

当然,他享受的不是这点小便宜,他享受的是这种与人博弈的过程。

竹叶青道:“花兄弟,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从一千两硬是砍到一百二十两,你竹大哥佩服。”

花千树笑笑:“过奖,过奖,也是多亏了二哥的帮忙。”

竹叶青又道:“你一百二十两买了这么漂亮的一把剑,搞的我也想去买一把了。”

花千树道:“你又不会用剑,你买来干什么?”

“我虽然不用剑,我还不能送人啊。”竹叶青满脸喜色,“我可以送给小雪呀。”

竹叶青又突然望向秦牧风道:“秦兄弟,我更没看出来,你对剑居然这么有研究。”

秦牧风浅浅一笑:“哪里哪里,我这都是瞎扯的,还不是为了多砍点价嘛。”

竹叶青笑道:“读书人就是厉害,那老板被你忽悠的,还真以为你是个用剑高手呢。”

几人说着笑着来到布坊前,秦雪一个人站在门口。

竹叶青好奇道:“你怎么没进去啊?”

秦雪道:“我对那些绫罗绸缎不感兴趣,在里面实在待不住了,我还不如去买一把好剑呢。对了,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三人不语……

布坊内,唐婉正抱着两块上好的绸缎,不知选那块才好。

“算了,两块都要了。”犹豫半天后,唐婉终于做出了决定。

唐婉正抱着绸缎去结账,一转身,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子身上,绸缎忽地一下散开。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男子赶紧帮忙拾起绸缎,嘴里不断道歉。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拾起绸缎,那男子望着唐婉,竟看得入神了。

良久,男子才反应过来,忙道:“我这里也有一匹绸缎,姑娘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男子说着,把自己手中的绸缎递给唐婉,又回头道:“老板,这个姑娘拿多少布匹,全部记在我的帐上。”

“好勒,殷公子。”老板应一声。

“殷公子?”唐婉在心里默默念道。

待站起身来时,男子已出了布坊。

唐婉正转身欲走,只听重重一声响,一个人影飞过来,摔在了她脚下。

唐婉细细一看,这不正是刚才的殷公子吗?

唐婉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拳头已向这男子砸了过来。

唐婉立即挥鞭,铁鞭立即缠住了那拳头。

“莫大叔?”

唐婉一下子愣住。

挥拳的汉子也一下子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