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采花大盗

小竹屋里,只见小敏轻轻拨弄几下,第一块石刻缓缓滑开,便出现了两句秘文:玉壶冰,落叶琴。

接着又解开第二块石刻,却只出现三个字:残湖尽。

“玉壶冰,落叶琴,残湖尽。这九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秦雪看着秘文,绞尽脑汁,只恨不能把它吃了。

小敏想了想,道:“王昌龄有诗云:‘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我想这个‘玉壶冰’所指的,应该就是第一座墓的位置——洛阳。”

“小敏所言极是。”李伯抚摸着石刻,指着秘文道,“剩下的两句,肯定暗示着第二座墓和第三座墓的位置。贾岛有诗云:‘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长安有个小镇,名落叶镇,此镇素以产上等古琴而闻名,我想‘落叶琴’就是指此处了。至于这个‘残湖尽’,我还真不知作何解。”

几人研究来研究去,终不了了之。

这日,小敏和花千树正准备进城买点东西,却见城门处守卫森严,进城出城都得一个一个搜查。

见一老伯神色匆忙,小敏赶紧跑过去问:“老伯,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老伯挥舞着布满老茧的双手,道:“哎呀,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啊,最近京城出了个采花大盗,老厉害了,不少十七八岁的少女都失踪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别在外面瞎跑。”

老伯说完,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仿佛生怕采花大盗采上了他似的。

花千树笑道:“采花大盗?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小敏,你可得当心了。”

小敏眉头一扬:“哼,要是碰上本姑娘,谁踩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说笑着进了城,见街上年轻姑娘确实少了好多。

二人来到无名客栈,便向老板娘打听此事。

包三娘道:“这个采花大盗,江湖人称黄老六,他武功了得,极其狡猾,朝廷抓了他好几年,皆无所获,不知最近怎么又出来闹事了。好多大户人家的千金都莫名失踪了,闹得满城风雨。最严重的是杏花村,听说每天失踪一名女子,官府也懒得管,哎……”

二人吃了饭,小敏提议道:“我们去杏花村看看吧。”

花千树道:“也好,说不定能碰到什么线索呢。”

二人一路往杏花村赶去,到了村子,太阳已快要落山。

在夕阳的余辉下,村子安静宁谧。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多么闲适和谐的村庄,却发生这么惨无人道的事,小敏想想都生气。

二人径往里走,奇怪的是,除了鸡狗,却没有碰到一个人。

“太安静了,安静得出奇。”花千树集中注意力,握紧了手中的剑。

“是啊,偌大的村子,怎会没有人呢?”小敏四处张望着,心中隐隐不安。

二人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在一间破屋子前看到了一个人。

那心情,仿若一个孤独的男人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发现了另外一个女人一样,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二人走过去,那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连忙站起身来。

一阵“啊啊啊啊”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人是个哑巴。

小敏和他废了半天话,一无所获。

花千树用手比划了一下,哑巴指了指河边。

二人很快来到河边,发现一大堆人都围在这里。

“怪不得村子里没有人,原来都聚在这里,走,去看看。”

二人走向人群,发现河边停着一条小船,船上面摆着猪头鸡血等物。

村长站在最前面,点起三支香,大喝一声:“祭河神!”

顿时所有人一齐跪下,面朝南叩了三叩。

“送行!”村长又大喝一声,一个女子的呜咽声便传来。

紧接着两个大汉押着一年轻女子走上前来。

那女子素衣白服,蒙着双眼,双手被反绑在后,嘴角抽动着,想哭却又不敢大声哭出。

村长也不忍心去看她,只道:“秀儿啊,你就安心地上路吧,乡亲们会记住你的。”说完擦拭着眼角,老泪纵横。

两个汉子把那女子推上了船,正欲放船,小敏迅速冲上前:“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村长惊道:“你是何人?本村内政不容他人干涉!”

“我是谁并不重要。”小敏拔出剑道,“重要的是,你们这么做,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村长一下子被吓到了,连忙改变语气:“姑娘,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做,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小敏收起剑道:“老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叹口气,缓缓道:“其实,这都是河神逼我们的,他让我们每日送一名年轻女子到河心去祭他,否则,他就会屠我们全村啊。”

“河神?”小敏不禁觉得好笑,“你们真的相信有河神吗?”

村长道:“起初我们也不相信,后来发大水,漫进了整个村子。再后来我们按他说的做了,水才退了下去啊。”

村长顿了顿,又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全村人都得死啊。”

“是啊。”村民们都纷纷哀号起来。

“二位,你们就别管了。”

村长说完,只听咔嚓一声,船绳被斩断,船已向河心漂去。

望着渐渐漂远的女子,小敏已视线模糊,不知是雾,还是泪。

无可奈何花落去,常使英雄泪满襟。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定是采花大盗在装神弄鬼,小敏,我们先走吧。”

花千树面容伤感,拉着小敏便回去了。

第二日,几人正在屋中商讨采花大盗一事。

秦雪忽然急匆匆地跑进门,道:“户部尚书韩大人遭东厂诬陷,全家被抄,另外,他募集的用于赈灾的八十万两银子也不知所踪。”

李伯感叹一声:“哎,为数不多的几个忠臣,恐怕都要被刘纯喜杀尽啊。”

小敏急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花千树愤恨道:“绝不能让这笔银子落在刘纯喜手里。”

李伯问秦雪:“现在情况怎么样?”

秦雪道:“郑泰和铁黑虎押着银子,正往东厂赶去。”

李伯捋捋胡子道:“好,只要没到东厂,我们就还有机会。百姓的钱,谁也不能拿。竹叶青去调查采花大盗了,劫银两之差,你们谁愿意去?”

“我去!”花千树抢着道。

李伯点了点头:“好吧,千树,务必小心。”

“嗯。”花千树说完,便一阵烟去了。

京郊外。

一座破旧的大宅子里,铁黑虎和郑泰坐在中央。

“本公公辛辛苦苦抢来的石刻,竟然是块假的,铁黑虎,你得给我一个交代。”郑泰怒气冲冲,盯着铁黑虎。

“郑公公,我对督主可是一片忠心啊,只怪那何太极太狡猾。”铁黑虎慌忙解释道。

“好吧,石刻的事就算了。上次黄金被弱水宫的人所劫,也是你负责的吧,这次若再有什么意外,你我可都不好向督主交代了。”郑泰拨弄着茶杯道。

“是是是,公公说的是。”铁黑虎连忙点头。

就在他们谈话的同时,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正紧紧盯着他们。

铁黑虎继续道:“不知那批银子,公公到底藏在何处?”

郑泰轻轻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我就把银子放在门口的马车里,而且周围还没有守卫。”

铁黑虎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屋顶上的花千树不禁暗暗发笑:“蠢,实在是蠢。”

轻轻飞身,花千树便到了门口,发现了马车,果然周围没有一个守卫。

当然,花千树不知道的是,另一双女子的眼睛,也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宅里,郑泰和铁黑虎继续聊着。

郑泰突然面容一冷,道:“鱼已上钩。”

铁黑虎笑道:“一切果然如公公所料,在下佩服,佩服。”

花千树跳上马车,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一个箱子。

花千树提起箱子正欲走,却见一条铁鞭如闪电劈来,他慌忙闪避,那马车却已被劈成了两截。

他暗自庆幸躲过了这一鞭,否则断为两截的,就是他。

不料那黑衣人又一鞭袭来,那铁鞭又细又软,却如一条蛟龙卷来,花千树忙闪不及,右臂上已多了一条血痕。

花千树虽已见过许多用鞭的高手,但能把鞭练得如活的一般,却只此一位。

花千树正欲拔剑,却发现双手提着箱子,又不愿放下,只恨没有第三只手。

鞭影快速闪来,似长了眼睛,如迅雷一般快。

花千树躲无可躲,顺势以手中的箱子挡之,只听“嘭”的一声,两人皆惊呆了,箱子里一大堆石块落了下来。

“不好,中计了!”花千树正一说完,“嗖嗖嗖”一阵利箭向二人飞来。

二人背靠背,一人挥舞着长鞭,一人挥舞着利剑。此时毋须多言,二人都明白,只有同仇敌忾,才有可能活着出去。

郑泰手一扬,那些人便停止了放箭。

“七煞夺命鞭?”郑泰走上前去,问使鞭的黑衣人,“你可是唐门中人?”

“要你管!”那黑衣人提鞭而起,铁鞭立即化为七道鞭影,向郑泰击来。

“天罡罩。”郑泰大喝一声,一个坚不可摧的圆形气罩便围在周围。

若非此罩,想必郑泰此时已粉身碎骨。

“裂!”又是大喝一声,一阵气浪散开,花千树和那黑衣人皆被震得摔倒在地。

郑泰又一掌袭来,只见白光一闪,千万支剑影便朝他射来。

掌气与剑气相击,顿时周围山石俱碎,恍惚之间,花千树和那黑衣人已不见人影。

“无极剑法?”郑泰大惊失色,突然嘴角流出了血。

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一片树叶已经射进了他的身体。

那黑衣人暗器出手之快,没有人能够看清。

郑泰依然坚定地抹了抹嘴角,冲周围的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别让他们跑了!”

古道外,芳草碧连天。

二人一路逃了好久,才慢慢停了下来。

花千树摘掉面巾,问道:“你也是为了银两而来?”

“花木头?”那黑衣人大惊,“竟然是你!”

花千树一听,道:“你是,唐姑娘?”

“你还记得我?”那黑衣人摘下蒙面,确是唐婉。

“唐姑娘,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花千树望着她,满是激动。

唐婉皱眉道:“我怎么发现每次碰到你,都是被人追得满街跑,你真是我的克星。”

花千树笑道:“说不定我是你的福星呢。”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在这儿打情骂俏。”阴气森森,天空中飘来郑泰冷冷的声音。

“我太轻敌了,没想到郑泰的武功这么高。”花千树说完,拉起唐婉就跑。

唐婉一脸不屑:“你要是见到刘纯喜,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怕。”

二人一路跑,东厂的人一路追,显然,他们跑得比东厂的人要快。

东厂的人跑,是为了立功;他们跑,是为了活着。

江湖如此,人生亦如此,跑得慢,就得死。

二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跑了,而是因为没有路了。

古语云,车到山前必有路。却不知,山前往往多悬崖。

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怎么办,花木头?”唐婉惊恐地望着花千树。

危急时刻,依靠男人是女人的天性。

此时,郑泰已追了上来,像追上了猎物一般地看着他们。

郑泰冷冷笑道:“放下武器,本公公留你们个全尸。”

在前有悬崖后有东厂走狗这种无人的情况下,花千树望一眼唐婉,小声道:“若与他硬拼,我们肯定都活不了,若跳下悬崖,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既然老天把我们逼到了这里,不如,赌一把。”

唐婉道:“好!死,也不能死在东厂狗的手里!”

花千树点点头。

他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但他明白,人生很多时候,不得不赌。

二人紧紧握住双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面对死亡,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人的一生,或许有很多人能与你同生,但共死的,却并不多。

相视一笑,如两颗流星划过,二人跃下了悬崖。

郑泰静静地看着,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突然,他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花千树和唐婉永远想不到,此时郑泰已身负重伤,根本没有能力杀得了他们。

人们所恐惧的,往往是恐惧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