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一次

杨楚杰来了几天只下过一次坑，他第一次下是上任后的第二天，后勤给了他一把更衣箱的钥匙，并嘱咐他里面东西都齐备了，他接到马玉刚的话后，没有迟疑就向澡堂的更衣室走去，他拿着一把已经磨的发光的钥匙费了好大周章才捅开那锈迹斑斑的钥匙孔，他对下坑这件事是陌生的，可这第一次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奇。当他打开柜门时，扑面而来一股怪味儿，恶心的令人作呕。他皱着脸，不情愿的翻拉着给他配备的东西，一件破了几个小洞的绒衣还有一条打着一个补丁的棉裤，还有就是一身深蓝色矿服，开着大小不一的裂缝，他拿起一件闻了闻一股浓烈的洗衣粉的味道还在上面吸附着，大片洗衣粉残留下白色的斑迹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他迟迟的不脱衣服更衣，手里拿着个矿灯摇来摇去。

一边陪同他下井的李健已经换好，过来招呼他，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李健感到困惑，“哥，咋还不换衣服？”

杨楚杰看着他一把把那打着补丁的棉裤扯出给他看。

李健惊异的看着那条棉裤，“哥，你的棉裤为啥这么好？领导就是不一样。”

“打着补丁还叫好？”

“这么小的一个补丁也叫事儿？我这棉裤光补丁就十几个，但还是破破烂烂。”

杨楚杰看着他穿着那破烂不堪的矿服，“你们每天就穿成这样？”

“不然咋办？这已经不错了，至少在井下冻不着。哥，你就别挑了，快换上吧！”

杨楚杰痛苦的看着那一坨破衣烂衫，挣扎了好久，憋着气，闭着眼换上身，跟着李健走了出去。

来到井口时，正好前一批工人坐着直升梯下去了，杨楚杰听着“嘎啦、嘎啦”的声响，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伸过头瞄了一眼，看见下面黑黝黝一片一眼望不到底，他彻底晕菜了，两腿发软抖动的不能自已，梯子上来后，李健第一个走了进去，他看出了杨楚杰的胆怯，“哥，没事儿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不怕了。”

杨楚杰将信将疑的迈着步子，看见身后不远处又有人跟了过来，他故作镇定一步跨了进去，等人上齐了之后，那怖人的“嘎啦”声又响了起来，渐渐的便堙没在黑暗里，抬头只看见上面愈来愈微弱的光圈，那种吞噬的气势直扑在杨楚杰的脸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甚至觉得那是他和这个世界的诀别。

梯子猛地一下停了下来，那种加速度的冲击，让他本来神志不清的脑袋愈加昏厥，没有站稳杵到了栏杆上，眼前的黑暗他已经分不清是缺氧时的那种黑暗还是在现实里的黑暗，他吵着让李健把矿灯打开，矿灯照着他煞白的脸皮和干裂的嘴唇。

他抓着李健的肩膀，小声的问道，“啥时候能上去？”

李健扑哧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哥！咱们现在才刚下来，你是领导又是第一次下来，那可不能早早的走了，说啥也得待够4个小时吧！”

“啥？4个小时？我连4分钟都待不住。”

“哥，忍一下吧！我带你先去我们队的工作面，别让工人们笑话你。”

李健拉着他一步步的走着，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一块小煤块砸在了杨楚杰的安全帽上，杨楚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迈不开步子了，惊慌的问，“李健我的头是不是砸了个窟窿，你快给我看看。”说着眼睛就湿了。

“没，安全帽挡住了。”

愈往前走他愈是害怕，再向前走一步，在他看来就离死亡更近了，终于他崩溃了，他停了下来，正当他返回时，听见了人们说，“杨书记下来了，快点儿好好干。”他没辙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走的那一刹那他心里萌动了一个想法，这一切真的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