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别时长盼何时缘
明月楼,宣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来往顾客络绎不绝,相传太白曾在这儿题诗一首,只是这诗作笔记虽然有酒后余风,笔法意境却差相仿佛,至于究竟是哪个李白所作,更是无人追究了。
酒过三巡,柴紫山终是提起了昆仑一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纸,上面纹路纵横,笔墨点点,正是昆仑秘境的地图。
这昆仑神秘莫测,虽是流传甚广的武学之巅,但因山势险峻,机关重重,近数百年来少有人攀援,便是有胆量上去的好汉,也是九死一生,侥幸逃得性命回来的人,却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因而渐渐也再少有人提起昆仑典故。
这昆仑如此诡异神秘,柴紫山为防万一,使动全帮之力,寻来了这昆仑地图,这图表迹老旧,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北宫穹接过地图,心中隐隐喟叹,高人名家总将毕生绝学藏于天堑之中,又故意放出消息引得人人窥测垂涎,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因此葬身昆仑苦寒之巅,自己这一趟行程,又不知结局如何?
昆仑位居边陲,清净寂寥,少有人烟,故此那些绝世高手隐居其上者甚众,更有许多人甘愿将自己的余生埋葬在这无边雪舞里,众多前辈高人中留下的秘闻典籍中,无疑是三百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剑神”何凌昭最惹人眼热垂涎。这位剑神在世之时声势赫赫,更传说已练成剑客的无上绝技“剑芒”,武功已近通神,只是人名声越大,心便越是寂寞,最后这位剑神亦是追随那些前辈的踪迹,隐居于昆仑之中,终其一生再未下山一步。
“大哥,待余公子回来之时,我们便启程罢。”北宫穹将羊皮纸收好还给柴紫山。
柴紫山脸上忽然露出慎重神色,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沉声道:“兄弟,这昆仑山非常人可探之地,哥哥虽然想出这个计划,不过除此之外并非没有其他的路子可行,你若是不想赌上自己的性命,不如就此作罢,跟我回京城再从长计议。”
万事俱备之际,柴紫山竟出此言,着实出人意料,只是他所言未必是耸人听闻,近百年来登山者众多,修成大道的却寥寥无几,北宫穹此次直上昆仑,勇气虽然可嘉,只是前途凶险却不可名状。
北宫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眉间涌上一抹苦涩决绝,“大哥劝我三思后行,只是你自己还是要上去的吧。”他直直看着柴紫山的眼睛,后者眼神平静,似乎早已将生死看淡,“你为了林青枫前辈的道义公理尚且可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有何理由贪生怕死?”
柴紫山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径自将面前杯盏高高举起。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中,一切无需多言。
“什么?”余乐瞪大眼睛,平时的雍容俊雅早抛在一边,他的唾沫都几乎喷在了北宫穹脸上,“你就这样看着他们被带走了?”
北宫穹看着余乐懊恼着急的模样,心里一阵发虚,余乐连夜赶了百里路,明面上是以家族大事为重,早些将事情结讫,实则多半是记挂木屋里的少女,“余兄切莫慌张,他们既然身为教众,回归本教也是迟早之事,若以后有缘,必能再见。”
余乐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北宫穹,他嘴唇紧抿,显然十分生气,北宫穹给他看的满不自在,咳嗽连连。
“哎,罢了,都是命啊,”余乐终于缓缓闭上眼睛,一屁股坐在椅凳上,满脸的沮丧神情。“好不容易遇上个入眼的姑娘,怎知道........”他住嘴不说,只是连连叹气。
北宫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余乐自己静了半响,慢慢抬眼看着北宫穹,“这事算来也怪不得你,这闻香教势力庞大,要带走他们凭你一人之力也拦不住,或许他们东躲西藏了这些日子,现在重归闻香教庇佑,会过的更好些吧。”
北宫穹点头道:“若余兄与她有缘,今生定有再会之时。”他握住余乐的手,红了眼睛,“余兄你可要看开些呀。”
余乐紧紧回握,涕零道:“多谢北宫兄祝祷,我定会坚持己身,等那还缘之日到来,若此生无缘,余某誓不再娶!”
两人涕泗哽咽了一阵,余乐抹干眼泪,道:“北宫兄,饭席之上你说明日便动身去异地,手中盘缠可够?”他掏出一叠银票,塞给北宫穹,“我这儿有些小小心意,还望你收下。”
北宫穹哈哈大笑,眼下正是缺钱之时,他也不推辞,正收入囊中时,余梦易小脚轻颠,推门而入,只见她面色忧郁,似乎有什么难释怀的心事。方才北宫穹在饭桌上向众人辞行之时她便莫名红了眼睛,只是她自小多愁善感,余天青等人却也不以为意。
她美目凝望着北宫穹,自相识之日起,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耿介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小声道:“北宫大哥,你明日便走了,路上记得保重身体,日后有空定要回来看看咱们。”
北宫穹微微一笑,见她神色楚楚可怜,想来自己这位大哥要走,余梦易竟有些难舍,他半是叹息半是感动,不由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秀发,余梦易面上闪过一丝喜悦神色,只见她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些什么要说。
北宫穹见她忸怩诺诺的样子,摇头微笑道:“梦易妹子,可还有什么事么?”
余梦易鼓起勇气,拿出一个香囊,小声道:“这香囊是我亲手缝制的,虽然手工确实是粗糙了些,还请北宫大哥莫要嫌弃。”
北宫穹接过香囊,只见红色的绢面上绣着两只水鸭也似的禽类,这余梦易精书画,工诗赋,堪称是一代才女,只是不知女红怎么如此掉份,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却堆起喜悦之情,“多谢梦易妹妹,这香囊这般精美,我可是舍不得摘下来啦。”说罢,便将香囊拴在腰带上。
余梦易浅浅一笑,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月光照在她面上,那双如水剪瞳里,再次涌起了淡淡的忧愁。她自小学习女工,怎么会刺不好一个小小的香囊?只是这香囊上刺的东西,她只想自己藏在心底,不愿他人,甚至是北宫穹知道罢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朱唇微启,轻声柔语里,人已消失在灯火阑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