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四方纠葛怨情仇

世上什么东西是万能的?

金钱?武功?朋友?

这世上最大的大赢家若听到这个问题,只会轻蔑一笑,淡淡说出这两个字。

权力。

只有权力,才是万能的,一个人若有了权力,想要的女人,喜欢的珍宝,都可以攫为己有,憎恶的仇敌,看不顺眼的东西,顷刻间便能抹去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若非如此,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蠢蛋,前仆后继的向着权力的火光中扑去?

魏忠贤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手里的玉鹿,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下面候着的白衣男子面色微忿,似乎是极不满意上司这般做派。

魏忠贤玩弄了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目光直直望着那白衣男子,“都说你武功超凡入圣,位列当今武林五大宗师,却怎的拾掇不下一个无名小卒?”

白衣人深深呼吸,勉力压抑心底怒意,他冷冷道:“魏大人,你觉得墨寒禅武功如何?”

这墨寒禅早年间威震江湖,是数得上的高手,魏忠贤一怔,这白衣人举出墨寒禅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老眉紧锁,似是不满白衣人的狂悖,只是这白衣人所言乃是实事,他却也不好随意斥责。

“魏大人,那男子剑法绝尘无辄,全没有路径可寻,放眼江湖上也是一代剑宗的人物,”白衣人见魏忠贤脸色阴沉,自知失言,赶忙接口转移话头,也好让魏忠贤有个台阶可下,“只是他的身手来历,我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魏忠贤道:“如果真像你所说那般,这人武功如此之高,定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微微颌首,目光深沉,似乎在思量下步着落,“不想小小一个北宫穹后面,竟有这许多身影,老夫春风得意这么些年,又岂会栽落在你们手里?李真人,我有个计较,不知你可扶协我一把?”

这白衣人正是当初替魏忠贤试探墨寒禅的绝顶高手,当日雨中和无名剑客一战,本以为凭着自己苦修三十年的绝顶内力和派中古传剑法,当能轻松败敌,逼出北宫穹下落,不想竟然以方寸之招败给了敌人,那人虽无意下杀手,只是高手过招间何等激烈,败者内腑受创,直直拖了半月有余方才痊愈。他见魏忠贤语气谦冲,慌忙一鞠,“魏大人言重了,我派受你大恩方才得以重整气势,有何需求只管说便罢了,李某义不容辞。”

魏忠贤点点头,面色略微好看了一些,“据手下探子来报,北宫穹恐怕此刻正藏身在江南余家,若你是我,你该如何去做?”

白衣人思量片刻,他毕竟是一派之长,手段心思极为机敏,不多时便已有了计较,“以我鲁钝之见,余家背后定然是有六部的影子,这些文人最会口舌是非,大人若大张旗鼓去擒拿贼子,恐怕舆论堪忧。”他顿了一顿,看魏忠贤轻轻点了点头,亦是赞同自己的意见,“不如派一两个好手前去,得手与否暂且不论,眼下将他踪迹牢抓在掌中才是万全之策,到时候见机而动,亦不为晚。”

魏忠贤微微一笑,开口道:“不知你可否愿意与我那义子四儿去走上一遭?”

白衣人抱拳道:“愿为马前卒。”

魏忠贤打了个哈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澄澄的牌子,白衣人伸手接过,只见上面以尊称篆写了魏大人的名讳,正是一块朝中令牌,魏忠贤道:“若途中事情有所阻隔,便可拿出这块牌子,地方官员和咱们的好手自会鼎力相助,”他伸出手去拍了拍白衣人的肩膀,“以你一派之长做这事情确是屈尊下就了,若这次能一劳永逸,我便替你上书皇上,保举你为护国天师,到时候整个武当上下,都要因阁下共有荣焉。”

白衣人露出激动之色,长鞠到地,“多谢魏大人抬爱,这次大事必成,还请放心。”

北宫穹午时与那神秘男子一番长谈,虽各有计较,却也统一了仇戮,约定互为盟友,共上昆仑探个究竟,他归家之时已至傍晚,不巧大雨倾盆息至,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北宫穹偷偷摸摸的回到房中,换好衣服,梳整狼狈不堪的发髻,生怕被余天青看出什么异样。

晚饭席间,余天青见北宫穹食欲颇盛,似乎是饿的急了,于是打趣道:“北宫贤侄,我见你一整日没出房门,却怎的像做了苦力似的,这么饿得慌?”

北宫穹讪讪干笑道:“伯父说笑了,今日有些菜品十分合意,故此吃的多了些。”

余天青呵呵笑道:“管家,今日的菜谱都记下了,多做几日重样的,教我这贤侄吃好了!”

余梦易噗嗤一笑,“爹爹,北宫公子又不是孩子,这么惯着他做什么?”

余天青见爱女笑话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爹爹这叫好客,别瞎说话!”

席上众人都感莞尔,北宫穹称谢道:“多谢伯父爱护,只是这饭菜为晚辈一人而做未免不好,若今日的菜大家都不爱吃,那这几日可真是味同嚼蜡了。”

余天青哈哈笑了起来,挥手道:“罢了罢了,还是照着旧规矩吧,只是北宫贤侄若有要求,尽管来提,我余家虽然蔽陋,也会尽力待客,莫要客气。”

用过晚饭,余天青又拉着北宫穹下起了围棋,这余家家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日见北宫穹与余乐对弈时步法精妙,竟是起了切磋之意,硬拉着北宫穹下了好几局。

雨声潇潇,绿竹林中,一方小亭幽幽而矗。

“魏忠贤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拉到李易联替他做刀斧。”

一身玄色衣衫的公子静静坐在亭栏边,正是去了数日的柴紫山。他身后站着一个华服老人,老人眼神凌厉,神气从容,显然不是寻常衰朽。

那老人冷哼了一声,将手放在亭子外,雨水刹那打湿他手掌,他看着漫天雨中竹林悠悠簌簌,淡淡道:“不想武当掌教也来参合这江湖事情,以后恐怕整个天下三教九流都要被扯进这漩涡里面。这李易联何等身份,竟然甘愿屈身魏老儿麾下,我若是张三丰,恐怕早气的从坟里爬出来了。”

柴紫山静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谢长老,明日我便启程去宣城,京城里乾天帮一应事务,还请你们多多照看了。”

老人看着他,冷冽的神情里忽然多了一丝温和,“你放心去吧,这乾天帮是林大当家遗下的心血,我们这些老头子便是拼了命,也要将它整治妥帖。”

话里提及前任帮主时极尽推崇恭谦,现任帮主却也不恼怒惭愧,只见他轻笑一声,抱拳道:“林帮主若在天有灵,听见这话想必十分欣慰,多谢了。”

谢长老凝目看了他半晌,忽然开口道:“有时你真的很像他。”

见柴紫山面露疑问之色,谢长老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罢了,多说无益,只是你这番去宣城,路上定要小心。你的武功虽然极高,却也不可无防人之心。”

柴紫山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教诲,”他抬眼看了一眼远处迷蒙烟雨,“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