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阿秀
一个少女细心的将药碗吹凉,坑坑洼洼的铁勺盛着热气腾腾的药汁,小心翼翼的送到老人的唇边。
“阿秀,我来啦!”
少女吓了一跳,手抖间药水洒了老人一脸,呛的老人咳嗽起来。她顾不得脏,慌忙用袖口替老人擦拭。
很简陋的木屋,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些生活用具,北宫穹站在门口,看着衣衫朴素的女子坐在床边,细细替老人擦着药汁唾沫,虽然看不到她的样貌,那玲珑窈窕的背影,却令人心生怜惜之意。
“余公子,不是说了叫你以后不要再来吗,怎的又来这儿?”
余乐扯出一副正正经经的神气,笑道:“怎么的,来看看你还不欢迎了?”
女子头低垂着,清清淡淡的道:“余公子来看望我,我自然是感谢的,只是你家族事务繁多,还请莫要浪费时间在这儿。”
余乐面露焦急之色,向前两步,正想说话,那老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摆手道:“余公子,多谢你对咱们的厚待,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只是布衣褴褛的百姓,你乃名门世家,自然应该结交和你一般的人物。”
北宫穹见这老人说话颇通文墨,似乎不是寻常百姓,他眼睛落在那老人手臂之上,枯槁的皮肤上,用墨线纹了一条青龙,那龙惟妙惟肖,口中吐出一朵莲花,定然是出自名家之手。想来这老人年轻之时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只是不知为何竟然沦落至此?
余乐叹气道:“哎,我......”
女子转过脸来,北宫穹心中暗暗讶异震惊,这女子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女,只见她稀眉黄发,眼小唇厚,便是放在市井中,也是没人看上一眼的平庸姿色。不知道余乐为何对她如此在意?
只见她淡淡的瞥了一眼余乐,眼里殊无喜怒哀乐,似乎这个年少英俊的名门之后与自己毫无关系,“余公子,你的心意我们谢谢了,只是你身负家族重担,不可在这儿浪费时间,还请速速回去罢。”
余乐如同焉了了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这些银子你们收下吧,钱老身子不好,买些补药给他补补。”他将钱袋放在木桌之上,欲言又止,最终是叹息一声,拉着北宫穹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眼睛的老人睁开双眼,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哪里有一丝病容,只是这神光一闪便逝,再复变为那病怏怏的样子。
“秀儿,这余公子对你可是真心实意,你真的丝毫不动心吗?”
秀儿头低垂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声音仍然平如湖海,“爷爷多虑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你不必替我担忧。”
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隐隐有喟叹之意,“就怕你忘记了,孩子,有些事只能身不由己,你要以大局为重。”
秀儿不言语,她转过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越过窗沿,远方的风似乎在轻轻叹息。
余乐一路上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北宫穹道:“余兄如此闷闷不乐,莫非是对这女孩有意?”
余乐仰天浩叹道:“北宫兄果然慧眼如炬,”他将目光移到北宫穹脸上,后者见他眼中隐隐有深意,似乎将要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诉他,“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带你来这儿?”
北宫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摇头道:“余兄有事,不妨直说。”
余乐点点头,道:“那我便直说吧,你可知屋中二人来历?”
北宫穹脑海中浮现出老人手臂上那副奇异的纹身,这纹身似乎有些印象,只是不知道在哪里看过。
余乐见他摇首不语,接着说道:“北宫兄可还记得当年的闻香教?”
北宫穹霍然一惊,眉头皱起,一字一句道:“闻香教?十多年前不是早已为官府镇压,销声匿迹了么?莫非.....”他住口不言,若说自己得罪了魏忠贤,仍有一丝生机未来,这闻香教暗地里与皇帝作对,实在是罪无可恕,饶是他现下带罪之身,却也不由得心下悚然。
余乐此刻面上神色严肃,虽然两人身在野外,四周寂静无人,却仍然小心翼翼,他放低声音道:“阿秀和钱老,便是闻香教中教众。”
北宫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余兄,你既然知道他们是闻香教的余....教众,自然也明白,这两人若与你扯上纠葛,定然祸害无穷。”
余乐慢慢闭上眼睛,悠悠道:“有些事虽然心知不可,却也难以自拔,就算有缘无份,我也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帮他们。”他见北宫穹面有担忧之色,抿嘴一笑,“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牵连到余家和其他人。”
北宫穹半晌无言,片刻后他问道:“余兄,恕我冒昧,这姑娘姿容实在寻常,那些大家闺秀你都不屑一顾,为何独独垂青于她?”
余乐收敛沮容,微微一笑,眼睛里放出了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开心的事情。“莫非你以为我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满肚子花花肠子?你可是太看轻我了,我余澄之今生若能取她为妻,即使吃遍各种苦头,也绝不后悔。”
北宫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边摇头边笑,似乎是遇见了世上最有趣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