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生

北宫穹等人纷纷还礼,余乐向着北宫穹细细看去,笑道:“人都道北宫兄才貌双全,现在一见,果然是仪表出众,只是不知胸中才学可比的上这皮骨?”

余天青闻得余乐如此说话,大为不快,斥道:“北宫贤侄来此为客,不要如此无礼!”

北宫穹对上余乐双眼,只见对方生的俊秀白净,一双眼里似乎藏着什么别样的目光,有怀疑,有期许,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敌视。他坦然对视,道:“皮相受之父母,算不得什么,胸中才学才是值得自傲的事情,余兄出言质问,日后有时间,我需得好生应答你一番。”

余乐听他这样说话,眼睛微眯,他对自家妹子日后幸福十分上心,认为北宫穹落难无归,难给余梦易安稳日子,故而这次一见面便刁难质问,北宫穹不卑不亢的样子却让他多了一份欣赏之意,对于这个人的不满也淡了几分。

余梦易不愿哥哥和北宫穹针锋相对,柔声排解道:“北宫公子素来极得江南士子推崇,想来这些人傲骨凛冽,若不是真有独到之处,他们也不会如此青眼以待,不过我这大哥也是个风雅读书人,日后大可以多多交流互益。”

北宫穹这才将目光落在余梦易脸上,只见这女子五官面目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连忙哎呀一声,“原来是余姑娘,分别以后时有挂念,不想今日在此相见!”

余梦易脸色微微泛红,低声道:“两年前花灯一见,梦易也甚是想念,不想公子竟然还记得我。”

北宫穹回忆起当日情形,哈哈一笑:“余姑娘蕙质兰心,出尘如玉,我又怎可能忘记?只是不想姑娘竟是余家的大小姐,只能说当真是缘分。”

正在两人说话间,阿福颠着脚跑了进来,道:“几位贵客,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随小人去吧。”

余天青笑着站起身来,见雷锋仍是鼾声如雷,不由得忍俊不禁,曲无应拍起雷锋,后者睁着眼睛茫然道:“我睡着了么?”他抹了抹嘴边哈喇子,惭愧不已,“余先生,对不住,我实在是困的紧了..”

余天青不已为意道:“累了要睡是人之天性,有什么好怪罪的,各位随阿福去罢,好好歇息歇息,晚上设宴替你们接风洗尘。”

远在京城的魏忠贤此刻正在大发雷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信杨彪竟活生生被人击毙,简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田尔耕有些缩手缩脚的站在魏忠贤面前,面对盛怒的魏大人,不敢出言劝慰,生怕一言有误,引得魏忠贤再添怒火。

“好一个刑部,竟然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定要教你们好看!”他恨恨说着,抬眼看着田尔耕,眉头缓缓挑了起来,目光里射出一道不善,“你们整日里惯于溜须拍马,如今同门兄弟身死也不知有所举动,真是废物!”

田尔耕讷讷道:“孙儿口嘴不利索,怕惹的义父恼了,又怎么是好。”他不敢看魏忠贤阴沉的老脸,只是将眼光投在地上。

魏忠贤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恼火,呵斥道:“刑部的人这是摆明来了要与我作对,你可有何对策?”

田尔耕苦着脸摇摇头,魏忠贤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嗟叹道:“罢了,罢了。”杨彪虽然性子悍勇暴躁,办事却一向牢靠,哪里像这些人整日里无所建树?如今杨彪身死,与刑部脱不了干系,自己若就此上告天听,或许能争一口气,只是崇祯对自己印象初转,在此时挑起党派之争,如果令崇祯心有怀疑不满,实在是大大的不明智。

“如今只能盼着我那四儿能有所收获了,”魏忠贤脸上怒气慢慢退却,他深思着什么,接着开口,一字一顿道,“此番之事,切莫声张,替他挑一块好地,好生葬了吧。”

田尔耕一惊,魏忠贤行事手段向来狠辣,这次在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竟然不着手报复,实在有违常理,只是他怎么有胆子质询,诺诺点头后,魏忠贤又道:“杨彪亲人父母,酌情予以补助,他结仇甚多,日后有人寻恤滋事,你必要替他们出头。”

“爷爷有情有义,体恤下面的人,我们必当结草以报,肝脑涂地!”田尔耕哈腰阿谀,魏忠贤平日喜欢听些奉承之话,只是这时候心情烦闷,皱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田尔耕走出门外,背后衣衫已经隐隐被冷汗浸透,魏忠贤初知杨彪结局时,大动肝火,模样真是吓人,纵使自己深得他宠幸,在这种环境下独自相对,也深感胆怯震颤,他悠悠吸了一口气,叹道:“杨彪呀杨彪,你一生好战,如今战死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我们这些人呢?”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田尔耕往日里或阴沉或凶狠或谄媚的面上此时却是另外一种表情,一种他自己看不见,别人也更不曾看见过的神色,是悲伤,还是认命?

崇祯皇帝眉头紧锁,看着床边一沓折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周皇后见他面色愁苦,大概已猜到又是为了朝中政事烦忧,年轻的皇帝继任以来处理事务不假于人,经常批阅奏章至深更半夜,即便他如此勤勉辛劳,大明多年来的积弊仍然压的他不堪重负。

周皇后替他捻好被角,温言道:“皇上,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忙不完,不如交给内阁和司礼监的人去办罢,你只需过目审核便行了。”

崇祯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发妻,疲惫而冷漠的眼里多了一份少有的温情,“玉凤,这祖宗社稷落到如今地步,都是因为朝中大臣勾心斗角,如今我既然登上这御座,铲除这些蛀虫前自然要凡事亲力亲为,待日后择取了贤良能人,自然会轻松许多。”

周皇后躺在他身旁,一头青丝铺散在床头,蹭的崇祯皇帝的脖颈痒痒的,崇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如缎的头发,想起当初迎娶夫人之时自己的青涩模样和往昔时光,不禁感慨万分,“玉凤,你说我当初若不坐上这皇位,你我是否过得清闲许多?”

周皇后侧过脸凝视着他,崇祯坚毅的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憔悴,这种憔悴不仅仅流于外表,更是深扎于内心深处,是大明两百多年基业辉煌下的阴霾。“陛下说笑了,即为天下之君,当思天下之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中兴这大明?清闲的日子虽然好,只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不才是那些英雄人物毕生追求的境界吗?”

崇祯闭着眼睛,握紧了妻子光滑的柔荑,轻声道:“只是让你跟着我做这皇后,多的是苦累,少的是快乐,我节俭,你也跟着我节俭,平凡王公贵族的夫人皆是锦衣玉食,多么风光快活,你身为皇后,却粗衣淡饭,亲力亲为,说句心里话,你可后悔吗?”

周皇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轻轻收拢手指,“陛下说笑了,臣妾出身贫寒,这些活计向来做惯了,并没有什么劳累之处,皇上如是大明之君,皇后便是大明之母,能陪着皇上看着大明一日日兴旺振兴,我又有什么可后悔怨怼之处呢?”

崇祯不再说话,侧过身子将皇后揽进怀中,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